方时序半抬起手制止了阿姨准备继续道歉的动作，眼神不离面前人，声音却散漫，不疾不徐吩咐道：

    “無事，唔该你畀佢准备啲汤水。”（没关系，麻烦你给她准备些汤水。）

    阿姨得了事做，料想工作自然丢不了，连忙多云转晴笑嘻嘻道了谢，略显丰腴的身子艰难侧着从墙角钻过，手脚麻利地下楼买饭。

    眼瞧着电梯门就在面前不超过一米的地方合上，黎淮吞了吞口水，不愿面对现实地合上双眼。

    “黎黎，”他却怎么也不肯饶过她，那双大掌轻轻摩挲在她的指腹，然后微微使力，黎淮就鬼迷心窍地跟在后面进了房间。

    门被他顺道关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坐一立的两个人。黎淮屏住呼吸不敢看向他，只听对面嗤笑一声，声音里多了一丝温度，却偏偏扯东扯西：

    “还有没有烧？”

    黎淮自然把头摇得飞快，左顾右盼，愣是不肯让他的脸映入自己的眼眸里去。

    “昨天是我不对，”方时序贴在她的床边坐下，以便自己离得近一些，打算把昨晚没有说完的话全部吐出。

    “方总你怎么来了，FC那么多工作呢！”

    偏偏她全然忘了那些荒唐的事情，深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轻薄他的事情，还没等他说到正题，嘴比脑快地打断了方时序的话。

    “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他把腕间的表盘露出，指针刚刚走到12点整，“下午还没开市，我先来看看你。”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顺道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被子里。

    “再说……”他趁着黎淮不注意，皱着眉头脱口而出“你昨晚不是对我表白了吗？”

    床上的人想过自己烧糊涂了夸他长得好看，是个帅哥；也做好准备自己按耐不住对他又亲又啃，上下其手，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

    ——竟然是个纯爱战神？！！

    白皙的皮肤肉眼可见腾得红起来，她瞪大眼睛，嘴巴打瓢：“不是，方总你听我解释……我昨晚……”

    编了好几个理由，偏偏卡在嘴里说不出来就被打断。

    “这么快就不愿意承认，嗯？”方时序扬了扬眉头，上半身朝她的方向倾了倾，眉目认真。

    黎淮真的怕了，谁知道她昨晚到底瞎说了什么，敌暗我明，她什么优势也占不上。

    方时序故意逗她，觉得她傻的好笑，又偏偏不动声色逼近：

    “你说，你一见到我就喜欢上我，非我不嫁……嗯……觉得我很好看，想和我……睡觉？”

    黎淮一听就知道他满嘴跑火车，偏偏自己什么也不记得，找不出理由反驳，一时间急的好看的五官皱在一起，脑袋一热把自己一直抱在胸前的被子丢到他身上：

    “那都是我烧坏脑子了！”

    “我骗你的。”

    对方奸计得逞，勾着笑轻描淡写后仰身体坐了回去，顺手接过她丢来的被子，漫不经心放在手里揉了揉。

    黎淮登时抬头，睁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看他：“真的？”

    “嗯，除了一件事情。”他把被子随意放在一旁，伸手勾住她的指尖。

    “什么？”黎淮仰着头望向方时序，露出好看修长的脖颈线条。

    “我请求你……和我交往。”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和她十指交扣，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长睫为微扇，吐露暧昧气息。声音低沉，仿若天生的捕食者，西方的恶魔，用尽浑身解数招惹她、引诱她，邀请她堕入这场爱情游戏。

    黎淮浑身冒汗，一股口干舌燥的感觉从心底涌出，一时间只觉得像万千根羽毛轻飘飘在她身上心上划过，刺挠地扎人。

    她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然后鬼迷心窍。

    “好……”

    话音刚落，倏忽鼻尖酸楚，几颗泪珠就这么毫无预兆啪嗒落下。

    她不知道方时序这短短一句话有什么魔力，只是眼泪下一秒涌出，顺着光洁的颚线滑下，旖旎在纯棉的白色被单上，不出一会儿湮了进去，只留下一圈的水印。

    方时序一下子慌了神，不知该气该笑，明明前一个晚上娇蛮不讲理成那样的人，今天却哭成这样，像个瓷娃娃。

    他从来没有觉得人生里有什么东西这样棘手，既不像他学生时代动动脑子就能够游刃有余解出来的代数题目，也不是工作以后恩威并施轻易谈拢掌管的关系权利。和她在一起，他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偏偏在手里拥有了一副奇异的拼图，他慢慢尝试每一块碎片，专心致志，甚至愈挫愈勇，才能不错分毫地赢得她的一句应允。

    她说，她答应和他在一起。

    他心里的寂寞停止了蔓延。

    方时序觉得自己心脏砰地撞了一下，撞的他胸口生疼。那些一直以来支支吾吾的、疑心纠缠的、忽明忽暗的情绪突然被她打扫干净。他抽出手擦去她眼角的眼泪，指腹温和地从面中带到耳后。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温和，黎淮抽噎的动作逐渐减缓，甚至有些尴尬的无所适从起来。她尝试着做些什么来缓解这样的气氛，比如从床上起身，或者错开眼神不看他。

    气氛升温，微微的呼吸声交缠在房间里，此起彼伏，交缠的手在发烫，甚至脑袋都嗡嗡地叫嚣——两人都在默默等着，看谁会先一步主动出击，只是难免有生出些不该有的疑心——万一……万一有人来打扰呢？

    于是吸引力和理智艰难对抗，撑着床沿慢慢靠近，黎淮闻到方时序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一如他开始被她的发香勾得煎熬难耐。

    然后是目光相接，她瞪着眼睛望他，迷蒙里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方时序受邀进这片雾里的森林探秘，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视线下滑，盯住她微抿的嘴——再溜进领口——再然后——

    “老事，我喺楼下买咗瘦肉粥同川贝老鸭汤——“（老板，我在楼下买了瘦肉粥和川贝老鸭汤。）

    阿姨去而复返，很尽心尽业的服务客户，刚出了电梯门就开始吆喝。两人还没来得及动作，本就没合拢完全的门就被应声推开：

    “快畀妹妹仔食啦……”（快点给小妹妹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