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黎栋说好回家的那个周末，黎淮前一个晚上破天荒的失眠了。

    夜里睡不安稳，常常只是浅眠了一会又突然惊醒，反反复复四五次，终于又翻过身，蜷着身子闭上眼。

    于是又被窝里辗转，翻身的时候足尖不小心露出被子边，凉的打了个哆嗦，寒意瞬间漫过脚踝、小腿，然后心一横，她翻开被子冲进浴室。

    迷糊着眼睛打开热水，顺手反锁住门，只消一会儿，蒸腾的水雾一下呼满了洗手台的镜子。

    黎淮眨眨眼，拉上干湿隔离的透明玻璃门。

    茶色的隔断里层雾浮沉，水蒸气遇冷凝结，大颗大颗的水珠便贴着瓷白的墙面顺着滑落。水龙头向右转动，花洒便被开到最大，热水冲刷而下，瞬间浸湿了发根毛孔。

    长吁了一声，随着水珠打在皮肤，连着这阵子的匆忙疲惫也被冲刷了个干净。

    自从和方时序确定关系，她似乎是兴奋过了头，除去按时的上班打卡，把其他的事情一概忘了个干净，直到早早订好的闹钟日程提醒，才又开始头疼。

    黎栋、汤敏茹也就算了，现在家里多上一个“太子”，实在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从头到脚地膈应。

    毕竟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实在不愿意上去掺合一脚打扰兴致。

    只是……如果汤敏茹真要盯上了属于她黎淮的那一份，那就可不要怪罪她上去宣示主权的行为了。

    黎淮平时洗澡并不磨蹭，尽管该有的步骤一条不落，但也不愿意在这些方面消磨太多时间，只是热水澡太舒服，现在心烦意乱的凌晨时分，和她简直是最最完美的放松伴侣。

    在浴室里吹干头发，Over-Size的长T恤刚好盖过大腿根，踩上拖鞋，她推开门，又倒回床上。

    摁亮手机屏幕，6:00，她揉了揉眉头，琢磨着海市的那个人这时候也应该醒的差不多了。

    于是视频电话拨通，在响铃的第二声就立刻被接起，那边的声音沉沉，似乎也是刚醒不久。

    “黎黎，”

    被叫住名字的人透过屏幕看他，男人这时候已经洗漱完毕，倚在酒店落地窗前的藤椅上，手边是看了一半的晨报和早起手冲的咖啡。

    对面的人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神色温和下来，一只手抬在面前，一只懒懒散散搭在扶手上，视线慢慢滑过她的脸庞身上。

    她这时候躺在床上，被子盖住小腹下半身，下巴枕在纤细的手臂上，连带着锁骨线条也从宽松的领口明明晃晃照进对面的视线里。

    ．

    她面颊上还是没来得及散去的红，眼皮微微耷拉着，似乎是还有些困倦，冲着对面应了一声，好长时间不动，把手机架在床头，然后趴在柔软的床垫上偏偏头。

    “今天几点的飞机回来？”

    她嘟囔问话，强撑着抬起眼皮，好让自己显得精神些。

    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方时序喉结滚了滚，喉咙里含混笑了一声，放轻音调哄她：“十点一刻，我处理好事情去黎家接你。”

    黎淮点头，梗着的脖子于是又倒下去，没有完全吹干的发尾贴在白色的棉质衣服上，领口被打湿出一圈，深深浅浅晕染开来，微微透出里面的颜色以及——某人随意抓出的黑色蕾丝边内衣的轮廓形状。

    方时序看的眼皮直跳，下意识屏住呼吸，手里握着的屏幕侧着错开视线。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哑了一些。

    “你故意的？”

    “嗯？”

    她不知所谓地下意识反问？长长的眼睫眨巴眨巴，一脸无辜地望他。

    方时序不说话了。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行，

    那就当是他心动。

    方时序挑了挑眉毛，把衬衫袖子挽到小臂，抿了口手边的冰美式，不说话了。

    黎淮歪了歪脑袋，从自摄屏幕里发现自己眼底的青黑，下意识用手覆上去。

    “我还要补个觉，不然今天可要被笑话了！”

    她突然话里话外都是着急，道了声再见，得了他答应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又突然刹车，停住按下挂断键的手，懒洋洋弯了眼：“方先生，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迷迷糊糊的人清醒过来，雾蒙蒙的眼眸里潋滟着淡淡的光，抿着嘴笑，状似勾引。

    方时序所有的心气都被那句话勾起来，隔着屏幕，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刚刚洗漱完从身上溢出的热气，夹杂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微润的头发丝，以及……嫣红的唇瓣。

    他突然想把飞机再提前一点，好早些拥她入怀里。

    内衣的款式选的很好，把女性身体的敏感部位承托的浑圆挺立，松松垮垮的T恤领口微微斜着，细细的黑色肩带就这么突兀的绷在白皙的皮肤里，刺眼地昭告存在。

    方时序不自觉舌尖抵着牙膛，任由着眼底的黑沉雾一样的漫上，压不住的燥意“嗡”得冲上头顶，磨的他不太对劲。

    两人僵持不下，好半晌，这边的男人才轻轻嗤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表情挂断电话。

    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握住的报纸边角被捏出深深的痕迹。

    黎淮看了一下手里以已经挂断的电话，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顺手把手机丢到床上某个角落，轻快流畅地又窝进被子，匀着呼吸睡了这个晚上唯一安稳的一觉。

    无梦的几个小时，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正午。

    不管她房间窗帘的遮光再怎么好，还是有一缕不安分的阳光顺着缝隙爬进房间，一步一进地，扰乱房间里的沉淀睡意。

    黎淮闭着眼默数三声，伸出右手拧开了床头CD机，旋律顺着碟镇的旋转倾泻而出，溢满了整个空间。

    她跟着慢悠悠起身，在轻柔的音调里洗漱规整自己。

    今天，也许就是她和汤敏茹女士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容不得黎淮一点闪失，她要去宣誓主权，要告诉黎栋，力诚，从来都有她黎淮的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