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承

    程安醒来之后,已经是两天之后。

    灼热得痛感蔓延全身,仿佛尖锐的利刺随着血液,渗入身体各处内脏肌肤,伴随着呼吸而愈发加重。

    嗓子干涩充血,喘息之间带着撕裂的钝痛。

    “水……”

    服侍的下人进屋,看到睁开眼睛的程安,道:“二公子,您终于醒了!”

    侍女服侍程安喝水,门外的侍从赶紧下去告诉程元。

    “二公子醒了!二公子醒了!”

    声音传遍程府,程府上下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松一口气。

    听到动静的程元快步跑到前院,见到弟弟,心中算是放下一半。

    “小安,你醒了。”

    程安说不出话来,手指轻轻勾住哥哥的手,嘴角费力扬起一丝笑意。

    告诉哥哥不必为他担心。

    程元声音颤抖,小心翼翼轻抚弟弟手背上红肿结痂的伤口,道:“好好修养,别费神。”

    ————

    几天之后,程安的状况恢复的越来越好,只是膝盖上的伤,一直无人提及。

    程安坐在轮椅上,醒来后的反应很平静,很少开口说话。

    当时蒙面人用刀刺向他的腿时,他的意识还是清楚的。

    心里便也知晓了,谋害成王和锦衣卫牢狱中想治他于死的人是同一批。

    如此周密大胆的计划,堂而皇之的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玩弄,却是令他没想到的。

    永光帝的圣旨到了。

    任命程安到内卫府司,身体恢复即可上职任命。

    程元接过诏令眼神复杂。

    虽说永光帝此举是为了弥补安抚过失,可现在弟弟的身体状况,今后能不能站起来,都需要时间恢复。

    程安看出哥哥的心思,待宣旨公公走后,转动轮椅,靠近轻轻拉拉哥哥的衣角。

    程元弯腰,语气尽量平缓,道:“怎么了?”

    “哥,我没事,等我身体好些了,就去复命。”

    程元紧抿唇瓣,声音酸涩中带着严肃,道:“没事什么没事,你现在就该好好修养,待明日上朝,我便替你回绝陛下。”

    程安苍白的脸色浮现一丝苦笑,声音沙哑,道:“现在程家,多个人多分力量,我若是有官职,也免得你一直惦记我。”

    程元胸口起伏,转头对上弟弟的目光,喘息平复心情,道:“我是你哥,惦记你是应该的。”

    京城朝廷,深似海,但凡入了局者,不脱层皮,根本出不来。

    这三年里,他之所以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过是想给弟弟某一条出路。

    平平安安的回由洲,是最好的。

    程安摇摇头,眼眸平静看向哥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可是浪荡公子我装够了,事到如今,怎么走都受人牵制,不如让我也出去见识见识。”

    程安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来京这三年哥哥的变化。

    褪去柔软的外衣,累累伤口处长出坚硬铠甲。

    一个人担当起程家门楣。

    哥哥想让他当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孩,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也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小孩子。

    “程安,你是不是听我的话了?”

    程安抿唇,散落的头发随风吹动,声音淡淡的,仿佛高山上留下的水,眼眸带光,澄明透亮,道:“阿娘说你,哥哥得让着弟弟,还是你嫌弃我是个瘸子?”

    “不许胡说!”程元一把握住弟弟带着凉意的手,眼底闪过无可奈何,道:“当初就该把你留在由洲。”

    程安抿唇,故作轻松,道:“好你个哥哥,别想把你弟弟舍下。”

    ————

    锦绣楼,二楼雅间。

    “罚了锦衣卫,把他们的活交给内城卫,搞得现在你们倒是忙的不可开交。”李愁伸手替旁边的郭玉承斟酒,屋外走廊里处处传来隐约弹琴欢笑声。

    郭玉承许久未曾合眼,眼下乌青,眼中带着疲态。

    一袭墨衣长袍,腰间白玉腰带,身材颀长,将身形勾勒的极好。

    墨发高束成髻,简单的打扮却透露出一种天然的贵气。

    抬起桌上酒杯,轻抿一口,火辣的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反正好事坏事都轮不到内城卫。”

    郭玉承出身五族,作为内城卫统领,京城权贵之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

    郭家日渐式微,郭玉承得的也是闲差,内城卫自从三王之争后便暗淡下来,失了皇宠,边缘化,就连锦衣卫的人都能踩上他们一脚。

    “陛下给你分了个程安,还不算看重你。”

    “哼。”郭玉承嘴角冷笑,道:“废人一个,留他有什么用。”

    “你说他的腿真的废了?说来也奇怪,那刺客为什么直接杀了程安,一了百了,也好留个干净,现在留他半天命,倒是弄得全京城人尽皆知。”

    “杀了他,戏还怎么演。”

    李愁托着下巴打趣道:“如今程家形如水火,却给你内城卫添了一把火,唐晨素来牙呲必报,想必以后有好戏看了。”

    郭玉承嘴角一丝苦笑,闷闷的抬手喝酒,道:“明赏暗罚,没有半点好处的事,落到我头上,当年我姑姑和莫玉如都没解开的局,我又有什么法子解。”

    李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沉吟片刻,道:“玉承兄,曾经三王之乱已经过去,当年郭岚大人的事,就算卷土重来,可五族式微已成定局,南疆只是开端,日后你大有可为,何必拘泥于,如今一局一式,你是将才,风雨将倾,才有可能挣脱束缚。”

    “大有可为?”郭玉承眼底闪过一丝寞落,道:“大有作为的人,事到如今还未出现呐。”

    将才难遇明君,拘泥于浅滩之上,同鱼虾相争,想到此处,心里便觉苦闷。

    李愁见郭玉承兴致不高,自知他心思深重,有些事情只能自己相通,抬手摇了摇一旁的手铃。

    不一会便走上来一位小厮,道:“大爷,有何吩咐?”

    “上两个弹琴喝酒的,爷喝酒喝的闷。”

    “好嘞,您稍等。”

    说罢转身下去准备。

    郭玉承慵懒抬眸,道:“你自己听吧。”

    “哎,玉承兄你去哪里?”

    “透透气。”

    夜色入暮,天上繁星点点。

    郭玉承趁着酒意带着走到天台,此处无人,同楼下欢笑琴声形成鲜明对比。

    微分吹动,酒气随风而散,吹的人脑子眩晕。

    “郭大人怎么自己在天台。”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郭玉承转身抬眸,看到身后站着一位青袍少年,夜色朦胧,看不清面容。

    待少年近身,才看到少年脸上面纱,一瞬间看不出是男是女。

    “我们认识?”

    少年轻笑,道:“在下锦绣公子。”

    郭玉承眯眼打量面前的少年,道:“为何带着面纱。”

    “出来行走经商,难免要顾好身份。”锦绣公子放下手中拿着的酒瓶,道:“锦绣楼刚刚开业,便得郭大人赏脸光顾,在下着实荣幸。”

    郭玉承来了兴趣,道:“锦绣楼这么大仗势,哪里还是赏脸,只不过有所意外,锦绣楼的老板竟然这么年轻。”

    “大人觉得,应该是个老谋深算的老头才对。”

    郭玉承挑挑眉,玩笑道:“却是,若是公子不开口,我还当真以为是个老头披张美少年的脸出来招摇过市。”

    锦绣公子摇头,道:“不知这话,郭大人是夸我,还是骂我。”

    郭玉承酒气散了一半,随意坐到一旁的石凳上,长腿随意支着,拿起一旁的酒瓶,道:“褒贬由己,公子挑着听便好。”

    锦绣公子跟着坐在一旁,道:“郭统领有心事?”

    郭玉承眼也不抬,轻轻嗯了一声。

    “想必是为了程二公子的事情苦恼。”

    郭玉承嘴角一扬,桃花眼角弯落带着冷意。

    “锦绣公子看来对朝堂之事也有所涉猎。”

    锦绣公子点点头,不紧不慢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蜜饯,放到两人中间。

    伸手放进嘴里一颗,道:“家喻户晓,饭后谈资,京城之中,谁人不知。”

    看到蜜饯的瞬间,郭玉承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伸手拿起一颗蜜饯,放在嘴里,任凭甜味在嘴里肆意扩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面墙。”锦绣公子轻笑,道:“锦绣楼日后还要仰仗内城卫多多庇护,奸盗没有,殷勤倒是有的。”

    郭玉承起身,摆臂伸了伸腰背,道:“关照是应该的,既然说殷勤,那本官就看锦绣公子是怎么贿赂我的了。”

    说罢,拿起一旁的蜜饯,转身便走。

    人影彻底消失,藏在一旁的月达,从角落走出来。

    “一包小小蜜饯,当真能钓住他。”穆千秋抱着手臂,眼底不解。

    “放心。”

    月达矮小的身子被月光拉的老长,灰白的头发下面,眼眸复杂感慨。

    “他姑姑郭岚从小把他养大,当初作为礼南王麾下猛将,屡立战功,当年的礼南王身死之后,郭岚便也离奇死亡,线索就断在郭家,当年之事,想必他也没放下。

    既然如此,将他活络起来,是最好的方法。”

    穆千秋看着月达感慨伤怀,道:“郭岚是个什么样的人?”

    “英勇善战,美丽动人。”

    穆千秋皱眉,蹲下身,看着月达。

    “你不对劲?”

    月达脸色自然,捂嘴轻咳,伸手敲在穆千秋的脑袋上,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当年郭岚可是如今锦衣卫指挥使莫玉如的未婚妻,只是……”

    穆千秋瘪瘪嘴,道:“只是什么?”

    月达转身抬眸,看向远处的半轮明月。神情复杂感慨。

    “往后你便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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