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海旭华口中的事,很快便得到证实。

    周艳芳大办家宴,请一众学生到府里一聚。

    周艳芳身居高位,出身五族,却不济尊寒之差,常接济时运不济的才子文臣。

    寒门之士得以出路。

    教下学生桃李天下,数不胜数。

    程元应邀同海旭华一起入席,宴席上都是同门师兄弟,把酒言欢。

    宴会结束,宾客走的零零散散。

    剩下海旭华和程元坐在位子上。

    海旭华起身,叫他离开。

    “程兄,走吧。”

    程元却摇摇头,道:“你先回去吧。”

    海旭华看出程元话里有话,沉默点点头。

    只剩下程元一个人留在周府。

    夜色深沉,周艳芳姗姗来迟。

    茶室之内,空气沉静,师徒两个默契的什么也没说。

    “来京城多长时间了?”

    程元声音端正,道:“三年半。”

    “过的真快呀,一晃眼三年半。”周艳芳感叹般的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道:“你父亲同老夫有几分交情,当年由洲出事,你们二子来京城,属实不易。”

    苍老的声音传荡在茶室之内。

    程元抬眸,道:“若无丞相,程家无今日。”

    周艳芳笑,苍老的眼神漆深,道:“以你的才能,埋没京城,不可惜。”

    拿起一旁泡好的茶,倒在茶盏中,推到程元面前。

    “既已到了京城,便在其位谋其政。”

    “好啊,”周艳芳闭眸喘息,感慨道:“现在老头子老了,倒是越来越看不透你这后辈。”

    程元垂眸,接过茶杯,轻轻放在嘴边,轻抿一口。

    眼眸坦然,神色虔诚,道:“老师三年前救程家于水火,程元日夜不忘,如今世事变迁,乱世朝堂不过想过几年安稳日子。”

    “安稳?你倒是跟你父亲一样顽固。”周艳芳眼底闪过一丝惋惜,拿过一旁的木盒推到程安面前,道:“既然你想悠然南山,老夫也不好拦你,不过你倒是要先看看这些。”

    程元伸手打开木盒盖子。

    里面赫然是一张张交易凭证,零零整整有一沓厚度。

    每一张下面都赫然盖着程家印戳。

    程元眼眸微垂,手里拿着凭证,反应冷淡。

    “当初联络南疆粮草商路的凭证,可都是你程家开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想护着程安,殊不知现在身不由己处境之下,你往后退一分,他便会多一分风险。”

    周艳芳本不想跟这个关门弟子撕破脸,没想到他太顽固,也太聪明。

    程元嘴角带起冷笑,道:“风险?成王之事,学生未退半步,可我弟弟还是瘸了一条腿,这笔帐,我要找谁算?”

    他可以受人凌辱,可以官场上明枪暗箭,但是程安并不行,这是他的原则和底线。

    周艳芳一顿,历经沧桑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复杂,仿佛看到当年的那个程泰,道:“老夫知道你心有怨恨,当日通因鼓是老夫对不住你……”

    程元抬眸,看着面前满头花白的老师,眼底讽刺。

    “为什么一定是我?”

    “南疆势起,稳定天下,要做的是要制衡,制衡的关键,把水搅浑。”

    “……”

    “三王之乱,程泰远走,兵权分散的那一刻起,便昭示着有今天。”周艳芳起身,道:“程元,你要怨就怨你父亲,你若不想走他的老路,就该睁开眼睛,做好选择。”

    程元腰背挺直,眼神复杂,看向周艳芳。

    “老师,您所求不为离王,不为百姓,而只为单单一个平衡?再多的苦难和波折,都可以付之一炬。”

    “大话谁都会说,可单单太平两个字,要多少人命人血填平,死了成王,后面还有无数的人等着上,咳咳咳……”周艳芳猛然咳嗽起来,手掌之间带着颤抖,道:“世事捉弄,老夫所求为大齐百代基业,求天下百年太平。”

    侍奉三朝,若真为了功名利禄,怎么会撑到今天。

    “我弟弟的平安。”程元胸口起伏,眼底是深深无奈疲惫,“这是我的底线。”

    周艳芳叹了口气,道:“唉,老夫答应你,只是现在的大齐……再承受不住一次三王之乱。”

    程元从周府出来,便看到海旭华等在外面。

    “你怎么没回去?”

    海旭华叉腰,无奈道:“老师这明显是鸿门宴,我走了,谁帮你。”

    程元笑笑,道:“你这是要当樊哙?”

    海旭华抿唇点点头,道:“当然,不过,我可吃不下生猪腿。”

    程元被他逗笑,迈步往前走,道:“走吧。”

    海旭华问方才发生了什么,程元不做应答。

    到了程府,海旭华坐了一会,便要告辞。

    现在程元应该需要自己冷静,整理思绪。

    走到大门口,程元叫住他,眼底闪过一丝犹豫,道:“有些事只能做了才知道,若想自保,你要做那个打破规则的人,可到底值不值得。”

    海旭华眼眸看向程元。

    “乱世之中,我不信别人,但我你信程元。”

    程元愣住,心脏猛跳,还未开口,便见着海旭华离开的背影。

    湛湛苦夜,有人安稳,有人折磨。

    祝薇在穆千秋房里呆了一夜。

    施针加带来的药,确实起了作用。

    穆千秋身上的毒解了大半。

    终于睡上了个整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穆府上下担忧竭虑,终于松了一口气。

    祝薇伸手探在脉象上,收起散落一旁的银针,道:“毒解的差不多了,只是这无色无味蚀骨散的后遗症,因人而异,若是有其他不舒服,可再施针调节。”

    穆千秋点点头,沙哑的声音如同年久失修的木门。

    “祝姑娘,多谢你。”

    祝薇丹凤眼扫过穆千秋,叉腰道:“不必谢我,只是给你下毒的人,并非要致你于死地,不然恐怕挺不到我来京城。”

    穆千秋眼神转向萧修远,也没再说话。

    命人将祝薇安排在穆府。

    见穆千秋脸色苍白,便空出时间,叫她休息。

    夜风带凉。

    穆千秋拿过床头衣袍,披在身上,走到门外长廊上。

    萧修远一身黑衣,修长身形,也站在外面。

    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萧修远率先打破宁静。

    “连审了三天,嘴硬的很。”

    穆千秋意料之中,道:“她背后之人,既然去得了南疆,自然也来得了京城。”

    “南疆失守,看来也跟他们有关。”

    穆千秋眼底疲惫,轻叹:“把她放了吧。”

    “放了?”萧修远皱眉,道:“这次是下毒,下次又会是什么?”

    “无论她是谁,总归在南疆待着这么多年,更何况我不也没死。”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萧修远看着穆千秋苍白的脸色,胸口不觉憋了一口气。

    相对于主仆之间,他同穆千秋更多是不客气,有话直说。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讨厌她总是一副不在乎,风轻云淡的样子。

    凭什么一句不容易,就能磨灭这么多年受得委屈。

    下毒害她的人,千刀万剐。

    “萧修远你不懂。”穆千秋声音平静,道:“我从小被送到程家,和穆宣从小被送到南疆,其实没什么两样,我们都是这场闹剧的牺牲品,没有谁比谁可怜。

    程父程母于我,就如同母亲对穆宣一样,命运面前,很多事没得选。”

    萧修远看着穆千秋,心里清楚的意识到,他同她之间的距离。

    甚至说是隔阂。

    穆千秋跟着萧修远来到后院柴房。

    门口守着红面鬼。

    散退侍卫,推门进去。

    穆宣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一旁草垛边。

    平日里精致的头发零碎散落,白嫩的小脸满是灰蒙蒙的尘土。

    原本睡衣昏沉的穆宣,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眼前站的穆千秋,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堵住棉布的嘴里嗡嗡说话。

    萧修远上前,伸手将穆宣嘴里的棉布薅出来。

    “呸!”穆宣吐了一口唾沫,眼神转向穆千秋。“穆千秋,你还真是命大,蚀骨散都没能要你的命。”

    穆千秋脸色平淡,蹲下身子,平视穆宣。

    “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穆宣眼底沉光,挑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穆千秋伸手轻轻将穆宣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眼眸闪过一丝怜惜。

    “这么美丽的姑娘,不该被束缚在荒野之上。”

    “谁要你可怜!穆千秋,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给她松绑吧。”

    萧修远拔剑,切开紧绑的绳子。

    穆宣解开绳索之后,转动酸涩的手腕,眼神里带着戒备。

    “送她离开京城。”

    穆千秋吩咐萧修远,便转身要走。

    穆宣紧皱眉头,“你为什么放我走?难道不怕再带人来杀你。”

    穆千秋不做应答,只是笑笑,“放心,母亲对你是有感情的,只要出去,隐姓埋名,不会有性命之忧。”

    穆宣拳掌紧握,道:“穆千秋,你不恨我?”

    不管是抢走了她的母亲,还是给她下毒,任何一句话,都是令人恨之入骨的事。

    穆千秋伸手拍了拍穆宣的肩膀。

    “你我因为这场闹剧命运改变,没有赢家。”

    穆宣愣住,梗在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年幼时,到了穆府,便知道传闻中有一个流离在外的姐姐。

    她当了一辈子的赝品。

    谁愿意当已被替身。

    虚荣之下,更多的是对家人之间的温暖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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