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琳穿着那件为她量身定制的香奈儿婚纱从屏风后走出来时，诺埃尔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实在太美了。他心底有块地方正隐隐作痛，这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准备的。

    同样说不出话来的还有乔琳，她正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惊讶于他的到来。

    她立刻扭头对为她提供服务的量体师和店员说：“抱歉，你们能给我和我的朋友们一点时间吗？”

    在他们离开后，乔琳盯着正在抹眼泪的梅丽莎和微笑着的诺埃尔深吸一口气，“我需要解释，为什么他在这儿？”

    诺埃尔笑着耸耸肩，“我听说你也许需要第三方的看法，你知道的，梅丽莎已经看过了。”

    乔琳没理他，只是盯着梅丽莎，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她搞的鬼。她提高了声音，“梅尔？”

    梅丽莎挑眉回答：“嗯，我昨天说也许我们需要一个第三方的看法。你说，是啊，但你没有合适的朋友了。我想，也许，也许诺埃尔·盖勒格先生会很善良，有耐心来陪我们一起试衣服。幸运的是，他确实很善良。”

    诺埃尔被她搞怪的解释逗笑了，忍不住假咳了一声才掩盖住自己的笑意。

    乔琳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瞪了梅丽莎一下，默许了这个安排。她知道梅丽莎其实猜出了她的心思，如果不是她自己动摇了，梅丽莎绝对不会做出这么莽撞的事。从小到大，每次她对什么事情产生了疑虑时，梅丽莎都是那个第一个冲上前鼓励她继续向前走的人，让她惹上了不少麻烦，却也收获了太多快乐。

    乔琳叹了口气，对诺埃尔说：“谢谢你能来，抱歉，她是在瞎胡闹。”

    诺埃尔笑着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说：“乔，原谅我的语言，但说真的，你真的见鬼的美极了！”

    乔琳忍不住笑了起来，“嗯，你被原谅了。而且，谢谢！”

    她回身走到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打量着那个她身上的婚纱裙——典型的挂脖高领白纱长裙，修身的裁剪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她的身形曲线，刚刚触及脚面的裙摆由蕾丝和羽毛组成，几乎像是天使合拢起来的翅膀，上身则是缎面和轻纱相叠加的材质，浪漫、柔美又端庄，时尚感与高贵感相结合，无可挑剔。

    乔琳忍不住微笑了起来，近乎自言自语道：“这确实是条很美的裙子，对不对？”

    诺埃尔走到她身旁，看着镜子里的两人身影低声回答道：“是的。”除了它是她的婚纱外，它堪称完美。

    乔琳看了看镜中他身上的纯黑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着说：“我们两可真配啊！”

    诺埃尔也笑了，“没错，love，我们天生一对！”

    “你真是太厚脸皮了，”乔琳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呀！”

    他得意洋洋地朝她眨眨眼，“可你喜欢这一点，不是吗？听说你是我的粉丝？”

    乔琳朝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只是音乐的粉丝，不是你的。”

    诺埃尔立刻笑着抗议：“我写了那些歌！你当然也是我的粉丝！”

    乔琳眯起眼睛打量他，“嗯，是谁说自己的骨肉皮时代已经过去了，说自己以后绝对不会跟粉丝搅合在一起了？”

    诺埃尔朝着她眨了下眼，“没错啊，除非那个女孩叫乔琳·阿普尔比。”

    他的蓝眼睛正闪烁着狡黠的光，她几乎克制不住地想吻他。

    “咳咳！我还在这儿呢！”梅丽莎夸张地假咳了两声。

    乔琳恼羞成怒地翻了个白眼，回头对她说：“多喝点水！”

    这话引得梅丽莎和诺埃尔都大笑了起来，而乔琳也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笑了起来。说真的，这场面再奇怪不过了，可她却觉得如释重负，快乐得要命。

    等香奈儿沙龙的工作人员重新回到房间内后，乔琳跟他们沟通了最后一次要求，了结了这次试衣。之后她跟诺埃尔和梅丽莎一起决定去巴黎街头闲逛，三个人走在街上，捧着冰激凌，边走边聊天，从音乐和演艺圈聊到旅行和个人爱好，聊到哪里算哪里。

    诺埃尔拿着冰激凌甜筒，舔了一口后笑着说：“你们去过特奥蒂瓦坎吗？”

    “墨西哥？没去过。”乔琳咬了一口冰激凌。

    “是啊，墨西哥。今年年初我们去那儿巡演了，”诺埃尔有点兴奋地挑了下眉，“那儿简直太棒了。我们去了特奥蒂瓦坎遗迹，它的名字在阿兹特克人的语言里的意思是‘众神诞生的地方’，至少那个导游是那么告诉我们的。”

    “哇，听起来很酷！”乔琳有点新奇地看着他，耐心听他讲下去。

    “没错，那里有个从南向北的宽广大道叫做‘亡灵大道’，你顺着它向前，你会看到月亮金字塔和太阳金字塔。它们跟埃及金字塔有些区别，是阶梯状的。我甚至没法形容我登上塔顶的那一刻都在想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某种神启……”

    诺埃尔皱起了眉，试图找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感觉，“不是说上帝或者什么宗教的神灵在跟你对话，而是，你不知道我们，人类文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是感觉到从远古吹来的一点点文明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魔法！”

    他耸了下肩，同样吃了口冰激凌，“就像是朝圣一样！你有时间真的应该去看看！”

    一直没说话的梅丽莎突然出声：“你知道吗？你们两应该一起去！你们两都是那种喜欢旅行的人。乔，她恨不得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花在旅行上，她喜欢不同的国家和文化。我一直觉得她喜欢阅读，就是因为阅读可以足不出户就帮她拓展她的人生经验。诺埃尔，你真应该看看乔的书架，我就没见过有谁像她那么喜欢读游记和百科全书的！她读的还不是当代人写的游记，是那些18、19世纪或者20世纪的人的游记！她是个怪胎！”

    乔琳笑着反驳道：“我只是研究……嗯，好吧，我确实很享受那一切！”

    诺埃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我觉得梅丽莎的提议很好，乔，我们一起去旅行是个好主意！你可以给我讲讲那些你读过的故事……我不擅长阅读，但我很擅长听故事。”

    在这一刻乔琳假装自己忘记了巴黎以外的世界，轻笑着回答说：“听起来很有诱惑力！我猜你或许已经给特奥蒂瓦坎写了首歌什么的。”

    诺埃尔笑着点了下头，“没错，我确实写了首歌。《X档案》的制作人想要一首配乐，我觉得它很合适。”

    “听起来很棒，”乔琳挑眉调侃道，“别告诉我你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什么人？”

    “外星人，金字塔，阴谋论狂热爱好者之类的。”

    “不幸的是，”诺埃尔笑着耸了下肩，“有一段时间我有点迷恋这个话题，你知道的，当你喝醉了，跟一群不着四六的朋友在一起时，你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信口开河。你们会整宿整宿地讨论金字塔和外星人，还有肯尼迪之死之类的话题，毫无用处，毫无意义，但是当时你根本不清醒。准确的说，我90年代的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的。”

    乔琳笑着看了他一眼，“现在你要说你是个不同的人了？”

    “我确实是，”诺埃尔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已经31岁了，没人想在31岁还做个不清醒的人，不是吗？我猜我是有点长大了。”

    梅丽莎大笑了起来，“只有我觉得这话太摇滚明星了吗？”

    诺埃尔扭头笑着问她：“为什么？”

    梅丽莎回答：“普通人不能在31岁时说自己长大了，你知道的，通常他们得在搬出父母的房子时就长大。但你，摇滚明星，你有不长大的特权。”

    乔琳笑着点了点头，赞同了梅丽莎的评论。

    诺埃尔挑了下眉，“嘿，对我宽容点，好吗？你得知道，我27岁时才签了唱片公司，出了第一张唱片然后出名，而在这个行业里，那些足够出名的人可有不少27岁就死了！”

    乔琳和梅丽莎同时被他厚脸皮的自我辩护逗笑了。不过乔琳还是点了下头，“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不管怎么说，我确实喜欢你们的第一张唱片，它有些东西，简直无可抵挡！”

    “谢谢，”诺埃尔笑着咬了口甜筒，“那是张无可复制的唱片。我写那些歌的时候一文不名，跟我的听众们处在同一个处境里，年轻，贫穷，对未来一无所知，除了想要摆脱不走运的现实以外什么都不想要，所以我会写如何想要逃离现实、买醉和勇敢做梦的歌。现在我再也写不出那样的歌了。当然，我仍然能写好歌，但它们不会同从前一样了。”

    “哇哦！”乔琳有点惊奇地盯着他看。

    诺埃尔挑眉，“怎么了？”

    她笑着调侃道：“谦虚的诺埃尔·盖勒格！你是真的诺埃尔·盖勒格吗？还是什么变形外星人？我简直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我可不是什么傲慢的人，”诺埃尔耸耸肩，“我是自信，不是傲慢，区别很大的。”

    “是啊，”乔琳眨了眨眼，“没错，诺埃尔·盖勒格，那个声称他有着全世界最好的乐队，最大的乐队，会写最棒的歌曲的男人！他绝对只是自信，不是傲慢。”

    诺埃尔大笑起来，“我只能说我可能是说过一些话，但说真的，如果你不想成为全世界最大的乐队，那搞乐队的意义是什么？我们拥有全英国最大的演唱会，25万人出席，我们有两张非常棒的唱片，我或许不是全世界最好的音乐人，但我能写几首让人们永远记住我的歌。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人们仍然会听我的歌，那就够了。”

    乔琳忍不住看着他微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几乎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了。

    “怎么了？”他有点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脖子后颈。

    “没什么，”乔琳摇摇头，“我只是，欣赏你。”

    “我？我有什么好欣赏的？发现我超级帅气性感？”他故意朝着她挤眉弄眼，尽力开着玩笑。

    “我只是觉得，”乔琳笑着眨了下眼，“你真的很可爱。”

    梅丽莎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嘿，我还在这儿呢！”

    诺埃尔和乔琳一同大笑了起来，三个人嘻嘻哈哈地笑了一会儿，继续在塞纳河畔闲逛。中途梅丽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留下了诺埃尔和乔琳继续他们的旅程。

    一路上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认出诺埃尔的粉丝，诺埃尔往往会跟他们聊两句，签名然后握手，一切都简单、快速且友好。

    可乔琳仍然有她自己的担忧。

    “诺埃尔，他们……看到我们在一起了。”

    诺埃尔看向她，笑着耸了下肩，“我说过的，我不在乎。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确定？即使这样，你也应该……我是说……”

    “我知道，我知道，”诺埃尔握住了她的手，“这只是我和我的朋友在街上散步。别慌，别多想，你只需要享受我们在巴黎的时光，好吗？”

    乔琳微笑起来，“你是不是太熟练了？”

    “不，”诺埃尔挑了下眉，“也许，我只是太想让你留在我的生活里了。”

    乔琳轻笑着回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一起走上了塞纳河的夜间游船。

    在游船路过亚历山大三世桥时，她忍不住靠在了他肩上，他把她揽在怀里，静静地欣赏着河岸上的灯光。

    恰在此时，游船上的现场乐队唱起了老歌《Let’s Misbehave》。

    “孩子，你身上有些狂野的东西，

    它太有感染力了，

    让我们肆无忌惮吧，

    让我们胡作非为吧！”

    在女歌手暧昧的歌声里，乔琳抬头亲吻了诺埃尔的侧脸。

    那根本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吻，可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心思同亚当牵住夏娃的手时一样，他们只想知道那颗不允许被食用的苹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