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

    洛辰宫。

    宫女太监点燃宫灯,规规矩矩低着头,打扫殿中的杂物。

    岳秋眠身侧侍奉的大宫女知雨是太师府的人,被岳寄安派来监视她的。平日里岳秋眠也不管她,随她做什么,左右自己安安分分在洛辰宫待着,也找不出她的错处。

    不过今日有些特别。

    岳秋眠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心里估算着什么,斜眼睨她:“知雨,备些吃酒来,晚些圣上要过来。”

    “是。”

    少息之后,知雨端着热酒进来,不着痕迹观察她。

    岳秋眠只当看不见,微微敛眸,盯着手腕上的玉色手镯出神。

    身为太师府的养女,她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太师府给予她的,除了这只玉镯子是属于她自己的。

    适时,宫外想起张辛夷略微尖尖的嗓音。

    “圣上驾到——”

    知雨忙不迭跪下来行礼。

    岳秋眠不紧不慢屈膝,声色平静:“圣上。”

    谢稟沉步至她身前,略抬掌心,托起她的手臂:“免礼。”

    旋即视线落到她脚边的知雨,瞳孔掠过一抹暗芒,冷声道:“都下去。”

    “是。”

    知雨只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阴冷扎人,自是不想留在殿里,虽然岳寄安吩咐她监视岳秋眠的一举一动,但她不肯能时时刻刻都在人家身旁,更何况现下是圣上要求的,岳寄安也拿她不何。

    寝殿里的眼线都被支走。

    谢稟侧眸环视一圈。

    洛辰宫上下装潢精美,所用之具都是顶好的材料,有他的授意,宫里的人也不敢对她使什么眼色。

    他抽回视线,随口询问:“宫里住的惯吗?”

    岳秋眠颔首:“谢圣上关心,嫔妾住的安心。”

    “嗯。”

    二人对坐下来,谁也不去开口,自顾饮酒。

    窗外月色落梢,鸟雀低鸣,淡淡凉风吹进。

    谢稟侧眸看了眼,轻声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朕会让辛夷多拿些东西过来。”

    岳秋眠没有拒绝:“多谢圣上。”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计策。

    谢稟在洛辰宫留宿一夜,隔日便差张辛夷送来一大堆东西,向外界昭示他宠幸了静妃。一来二去多了,假的也就成真的了。

    做戏要做全套。

    谢稟不能走正门,只能翻窗离开。

    洞开的窗棂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岳秋眠略略凝眸看去。

    窗外的风似有些急,吹得窗户一阵摇摆,黑夜中的树影隐隐绰绰,许是风吹得作响,也许是谢稟走过那里,带起的涟漪。

    她垂下眼睫,伸手关上窗户。

    *

    从洛辰宫翻墙出来的谢稟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负手望着弦月,思忖着这个时辰他该去哪里。

    漫无目的地走在宫道上,也不担心有眼线,他的那些暗卫不是吃白饭的。

    走着走着,夜色下忽然出现一抹浅浅的光晕。

    定睛一看,是宁安宫檐下挂着的宫灯,殿门虚虚露出一条缝。

    谢稟嘴角微弯,大步走进宁安宫。

    宁安宫悄然无声,这个时辰大都熟睡的。也就谢稟例外,从洛辰宫翻墙到这里。

    他轻车熟路进了花柠的寝殿,远远就透过纸窗瞧见里面昏暗的光晕。

    推门一看,果不其然看见妆奁台前的人儿。

    “怎么还没睡?”

    花柠放下梳篦,瞧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是遮不住的憔悴。

    没想到一个小产对她身体的消耗这么严重。

    她故作轻松地起身:“猜到圣上不会在静妃妹妹那里留宿,便特意留了一盏宫灯。圣上若愿意进来,嫔妾自是准备好床榻供圣上歇息。”

    谢稟忽然就没了声,定定望着她眼下的乌青,心里忍不住责怪张辛夷怎么办事的,人怎么瞧着比先前还憔悴不少。

    转念想到这些日子的冷战,他莫名说不出关怀的话,唇瓣抿得紧紧的。

    二人都仿佛憋着一口气,等着对方先低头。

    “罢了。”谢稟无声叹息,掉头就走,“朕去偏殿休息便可。”

    一个成年男人的步伐是姑娘家的两倍。

    谢稟这几步路硬生生被他走成了姑娘家的莲步,眸光到底忍不住侧过去。

    眼看要跨过门槛,身后的人仍旧一声不吭。

    谢稟憋了多日的怒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眉头一拧,转身盯着她,脸色黑沉。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朕说的?”

    花柠轻轻移开视线,道:“没有。”

    “花柠!”他怒不可遏,眼底似有两簇火苗在燃烧,“这么多日了,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你隐瞒怀孕的事朕可以不计较,但你如今的态度是要作何?!”

    花柠掀眸看他,瞳色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圣上希望嫔妾是何态度?嫔妾进宫不就是帮圣上解决后宫的吗?如今不过是在完成摄政王交给嫔妾的任务,圣上这般动怒又是何意思?”

    “……”

    谢稟忽然哑了口,怔怔凝视她平静的面庞,心里堵得发紧。

    自从花柠小产后,他们之间莫名开始冷战,谁也不记得是谁挑起的头,只知彼此默契保持沉默。

    他心里郁着气,憋在心口难受。

    如今和花柠当面对峙,困扰多日的情绪得到解释。

    此时此刻,他还意识不到自己对花柠的感情,就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

    他以为花柠是喜欢他的,但观她现在的态度,显然是无意的,只把他当一个任务去完成。

    “罢了!”

    谢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怒气冲冲去了偏殿。

    花柠呆滞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脸上的表情亦是呆呆愣愣的。

    她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睑轻颤。

    那里……曾有一个她和谢稟孕育的生命。

    却被她弄丢了……

    *

    再说姜止这边。

    谢宁川一大早让高栎拿着令牌去找当地府衙,看着胭脂铺被官差包围,地下卖场的人一个个被拽着出来,身形狼狈,甚至有半裸着的人。

    围聚的百姓探头探脑,好奇地望着。

    胭脂铺是中街生意最火的,临近的铺子个个都眼红着,如今见胭脂铺被查封,自是不嫌热闹大,在人群里传播它的坏话。

    暗处,姜止几人坐在马车里,远远观望那边的动静。

    高栎挑起帘子汇报进度:“王爷,已经查完了。”

    “嗯,走吧。”

    早上的时候姜止通过连心蛊感应到桑萤离开了兰城,那他们也没必要继续滞留,尽快赶到云水镇才是要紧的。

    无人注意处,马车悄然离开。

    从兰城到云水镇,也就半个月的脚程。

    云水镇在南境偏僻处,依山傍水,清秀怡人。镇子上的百姓日出劳作,日落归家,生活平静而安宁。

    有稚子在水边嬉戏,听见马车的轱辘声,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过去,惊叫到:“有马!”

    河边洗衣的妇人抬头一看,见是外来的马车,慌忙抱住自己的孩子往回跑,连河边的衣裳都不管了。

    寒枝没听清那稚子喊的什么,只是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奇怪,那妇人应当是看见了他们才对,怎的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马车驶进小镇,两侧的百姓偷摸打开一条缝,眯眼观察他们。

    小贩看见他们,登时合上嘴,只那一双眸子直溜溜盯着他们。

    高栎不自觉蹙眉,心里的怪异愈发清晰。

    到了落脚的客栈,他如之前一般先进去定房间。

    姜止一下马车便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她将要转头去查看,手腕却被人牵住往前走。

    谢宁川冷淡的嗓音传来。

    “别回头。”

    姜止忍住冲动,微不可察点了点头,跟着他进去。

    云水镇的客栈很小,只有五六间房,许是因为这里偏僻,来往的商人不多,是以没什么房间。

    高栎直接订了四间房。

    姜止跟着小二去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扫了眼。

    房间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破败。

    她倒是对这里没什么挑剔的,左右能住人,且也没差到哪里去,她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姑娘,应付应付也是能住的。

    寒枝把她的东西放好,将想说什么,房门被叩响。

    “二位姑娘,晚些可用浴水?”

    寒枝打开门,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现下时间还早,怎的就问起浴水了?”

    小二羞赧地笑了笑,指腹忍不住搓着衣角:“是这样的,我们这儿来的客人不多,平日都不准备这些,二位姑娘若是需要浴水,我们便下去准备,不然晚些姑娘要就来不及送上来。”

    寒枝侧眸去看姜止的眼神,得到答案便转过头来:“你去准备吧,我和姑娘赶了一路的车,浑身不爽利。”

    “好嘞!”

    小二笑眯眯地退下去,视线没有半分偏移,好似真的对他们不感兴趣。

    倘若没有外面那些人的目光,姜止或许还真相信他了。

    连心蛊在进了客栈后就开始有反应。

    所以是他们先一步桑萤。

    她也不担心桑萤耍赖什么的,让寒枝下去后便去床上小憩片刻。

    晚些,寒枝上楼来叫她下去用膳。

    姜止揉着眼角出来,掩唇呵欠一声,意识有些不清醒地走下楼。

    小二上完菜就退回柜台了。

    客栈里就一个掌柜和一个小二,因着没什么客人,倒也忙得过来。

    四人无声吃了几口,高栎不轻不重咳了一声。

    一起赶路这么久,有些眼神不需要说都能看明白。

    谢宁川动作不停,嚼完嘴里的菜咽下,无声做着口型。

    将计就计。

    姜止目光闪了闪,低头继续吃着。

    小二拨弄着手下算盘,嘴巴一张一合,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前方咚的一声响起。

    小二抬起头,露出一双冷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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