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沐

    窃窃私语声随着夜风吹入耳中。

    姜止眉心动了动,感受到自己被捆在柱子上,旋即仔细辨听说话的人是谁。

    声音很杂,有沉如厚钟,也有轻若蚊蝇的,交错在一起,听不真亮,但她能听到一个较为苍老且有威慑力的声音。

    估摸着是这些人的老大之类的角色。

    适时,那苍老的声音清咳几声,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去将人弄醒来。”

    淡淡冷香钻入鼻息。

    姜止几人顺势“醒”来,俱是面露困惑,随即慌张起来。

    姜止佯装挣扎起来:“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将我们绑起来?”

    为首的老者鹤发童颜,拄着拐杖立于人群中央,正偏头和身侧的人说什么,听见姜止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她。

    老者微微眯起眼,反客为主:“我云水镇向来与世无争,几位看着就不像是来这游玩之人,莫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南境这边的区域时常遭受外来人的侵害,有郦朝人也有外邦人,云水镇在南境边缘,遭受这些不足为奇,老者这么问,倒也符合常理。

    然而谢宁川趁他们说话之际,不动声色观察周围的人群。

    这些人的五官都很深邃,鹳骨饱满,鼻梁高挺,若是个别几个人还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一圈看下来,现场的人几乎都是这种长相。

    能解释这种情况的,只能说他们是一个族群的。

    南境离盛京太远,谢宁川又久居盛京,对南境有哪些族群不太了解。

    姜止余光觑见他的动作,旋即替他打起掩护:“您误会了,我们来云水镇是为了找朋友的,和她约好在这里碰面。”

    老者近身的青年大喊道:“他们肯定在说谎!南境是什么地方,谁会来这种地方碰面?他们定是在骗我们,好趁机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

    姜止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

    那青年身量不高,莫约七尺有余,露在短臂外衫下的手臂结实紧致,凑到老者跟前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姜止过人的耳力听清他在说什么。

    “族长,现在外头乱的紧,这几人搞不好就是混进来找我们的,且圣女又迟迟未归,我们得小心些。”

    族长、圣女。

    两个词串在一起,这些人的身份已然明了。

    姜止若有所思垂下眸子,思量着桑萤何时到云水镇。

    谢宁川看了眼沉思的她,略路抬起下巴,冷静淡漠:“诸位若是不放心,大可去我们落脚的客栈去搜,或者等我们的朋友来,届时便知真假。”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低语着什么。

    族长扫去一眼,故作犹疑,迟钝几息,朝身侧的青年摆手:“先将他们关着。”

    “是。”

    *

    这是姜止第二次被关进牢房。

    说实话,心情颇为感慨。

    押他们进来的青年确认牢门锁好,挥了挥手,带着人离开。

    姜止和其他人是分开关押的,大抵是怕他们关在一起串通好气吧。

    她如此想着,随意拍掉干草石床上的脏东西,丝毫不扭捏坐下来。

    云水镇的牢房要比盛京的牢房干净许多。

    盛京的牢房潮湿阴暗,角落处生满了虫鼠,人躺在里面,浑身起红疹不说,皮肤还会溃烂。

    姜止甩了甩脑袋,那些不好的回忆被强行按压回去。

    头顶的洒进几缕月光,不偏不倚,正落她视线中心。

    灰暗的水泥地被照得乳白。

    姜止缓慢眨了下眼睛。

    倏然,连心蛊动了一下。

    小姑娘俏皮的声音从铁窗外传来。

    “阿娅?阿娅?”

    “桑萤?”姜止走到铁窗下,对她的出现有几分疑惑,“你怎的在外面?不是说你是苗疆族的圣女么?为何不见你露面?”

    桑萤“啊”了一声,小声道:“原本是要去见族长的,但我回来的路上出了些意外,现在不能露面。有件事还需要阿娅帮我,阿娅放心,事成之后我会试着帮阿娅解蛊的!”

    解蛊固然重要,但姜止心中还有些问题需要她解释。

    她睨着周围的动静,复问:“帮你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兰城那次,带你离开的那个人,你认识他吗?”

    “阿娅不认识他?”桑萤面色奇怪,咬着手指头靠在墙边,“他要找阿娅,我以为你们认识呢。我也不怎么认识他,回来的时候被人追杀,他救了我,我就缠着他护送我回来。”

    这话半真半假,桑萤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自然不会全然交代出去的。

    无论姜止几人与谢端阾认识与否,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这个男人,到了她苗疆族的地盘,屈服只是时间问题。

    姜止半信半疑,这件事还是等从牢房出去再说。

    半个时辰后,牢房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靠近。

    一道纤细的紫色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桑沐漫不经心拨弄着牢门,笑盈盈打量里面的人。

    姜止看见她,眼里闪过惊讶,这就是桑萤说的她那个亲姐姐?

    桑沐不似桑萤那般身材娇小,相反,她的身姿婀娜妩媚,面容秾丽,就像是美艳的美杜莎,危险又迷人。

    “姜姑娘。”桑沐微红的眼尾轻轻挑起,指尖勾着发髻上垂下来的紫色发带,眼神含笑,“桑萤那丫头,你见过对吧?”

    她用笃定的语气说着这句话,叫人辨不出她话中情绪。

    姜止不作答,没有从石床上起身的意思,也没哭喊着求她放自己出去,出乎意料的镇静。

    这个结果在桑沐的意料之外。

    心底倒是多了几分趣意。

    “我知道的,你见过她。”她懒洋洋地倚靠着牢门,乜了眼坐在石床上的人,复道,“我是她姐姐,桑沐。这丫头出去有段日子了,我们都联系不上她,我就想着来问问你。”

    也不给姜止回话的机会,自顾自说下去。

    “虽说云水镇在南境不错,但要找到这里,也非轻而易举之事,没有她给你指引,你们是到不了云水镇的。”

    这确实说的不错。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靠着连心蛊微弱的指引找到云水镇,当时却是不知桑萤为何不在,现在姜止知道了。

    “你若是非这么想,我也……”

    姜止陡然感受到一股剧痛涌上心头,脑海里更是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咬,四肢百骸都是难以忍受的痛楚。

    整个人不受控制倒在灰泥地上,身体抽搐,腹部痉挛。

    桑沐脸上的笑容褪下,眸色认真地盯着地上的人,看到那黑线爬满她的半张脸,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昏暗的光线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

    姜止迷迷糊糊听见她的声音。

    “竟是中了它么……”

    那是冷静、好奇又压抑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

    *

    岳秋眠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

    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都认为花柠小产后失了圣心,岳秋眠在岳寄安的授意下成功捕获圣上的恩宠。

    接下来的事,就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先有大理寺的人押着松泊回京,严刑拷打问出当年前大理寺少卿身死的真相,太傅姜止沉冤五年终得昭雪,结果人还不待继续审问药人之事,就被人勒死在牢房里。

    药人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后又有宁妃失宠的消息,谁不知宁妃是摄政王府的人。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太尉府自从闹出那桩丑事后,安分不少。眼下府门紧闭,已半月不曾见过客。无人知晓肖政山躲在府中密谋什么。

    却是猜不到,此时此刻,人在太师府里。

    肖政山沉着脸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掉,火光印在他眼底,深邃不见底:“谢宁川不在盛京,看来摄政王府里的人是假的。”

    回应他的是白唇竹叶青冰冷的吐舌声。

    蛇女安抚似的摸了摸白唇竹叶青的小脑袋,黑唇勾着一丝小小的弧度,闻声也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

    岳寄安双手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见无人搭理他,他又道:“现在宁妃失宠,谢宁川又不在盛京,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岳寄安,你那孙女得宠的消息可信几分?”

    “……”

    岳寄安自是不敢打包票的。

    他派去监视岳秋眠的宫女不知犯了何错,惹怒龙颜,已经被赐死了。他后续派过去的人也总会因各种缘由,要么被调走,要么被赐死。

    他现在已开始怀疑岳秋眠是不是背叛自己了。

    然而想到十多年的养育之情,岳秋眠总归是不会背叛他的。

    “岳寄安?岳寄安?!”

    岳寄安倏然回神,平静看向他。

    蛇女娇笑着也看着他,意味不明道:“太师大人怎的游神了?莫不是在想那小丫头有没有背叛自己?”

    肖政山瞪大眼,诧异道:“秋眠会背叛你?”

    养孙一事知情人寥寥无几,世人都认为岳秋眠是他的亲孙女,包括肖政山也这么认为。

    正因如此,他更觉得岳秋眠不会做出背叛的事。

    毕竟在他印象中,岳秋眠一直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干不出违逆亲人要求的事。

    岳寄安不着痕迹转移视线:“过几日我进宫去看看,和秋眠商量下一步计划。”

    肖政山不疑有他,蛇女却是隐晦地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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