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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寄安进宫的消息来的猝不及防。

    岳秋眠将将把宫里的宫女太监遣退下去,这人便大刀阔斧般走了进来,好似洛辰宫是他的太师府,进出自由。

    垂在袖口的手无意识攥紧。

    她神色自如扬起淡淡的笑,礼貌又疏离:“祖父。”

    岳寄安撩袍坐下,鹤发白须的面庞多了几分阴翳,指关扣着桌面,语气深沉:“秋眠,这些日子圣上待你如何?”

    进门前他不是没看到院子里摆的几箱御赐之物,但看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了。

    岳秋眠神色未变:“圣上待秋眠很好,祖父放心。”

    岳寄安颔首,又问:“我听说你宫里的人时常被圣上赐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圣上疑心你?”

    这拐弯抹角打听那些监视人的下落,岳秋眠自然是不能如他所愿的。

    清冷的面容浮现几缕愁意。

    她掩面低目,嗓音带着明显的失落:“秋眠也不清楚,圣上似乎对我宫里的人不太欢喜,这些人做事也不小心,总是惹得圣上不悦,连带着我也被圣上嫌恶一阵子。”

    对面的人不言,她能感受到那股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少顷,岳寄安收回视线,捋着胡须沉思着什么。

    岳秋眠知道,她暂时骗过去了。

    在岳寄安心中她就是个乖巧不会拒绝的人,可他又怎知,她的那些乖巧都是装出来的。正因她知道自己是养孙,终究比不上血亲带来的牵扯,只有她乖乖的,岳寄安才不会放弃她,她就不会回到曾经被人欺辱的日子。

    良久,对面的人叹息一声,似乎信了她的这番说辞。

    “圣上这边,你要抓住机会,不能给花柠翻身的机会。必要时候,让她彻底消失!”

    岳寄安阴冷的眉眼倒映在岳秋眠眼中。

    她愣怔些许,耳边断断续续飘来他的声音。

    “我已经和肖政山联手,趁谢宁川不在,把先帝遗旨搞到手,你这边,必要时候帮我们打掩护。秋眠,你知道祖父现在大不如前,圣上又忌惮我,祖父现在能靠的只有你,你一定要在后宫站住脚,帮祖父……”

    后面的话岳秋眠已经听不清了。

    心头逐渐冰凉。

    所以,岳寄安收养她,从头到尾都是在为了此刻做准备吗?

    她自嘲般笑了笑,却不叫人看出端倪,一如往日那般乖巧听话:“是,祖父。”

    *

    岳寄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安静的宫殿里只剩岳秋眠一人,孤寂地坐在圆桌边,呆呆地望着外边的院子。

    一侧的屏风走出一道藏蓝色身影。

    张辛夷臂弯里搭着那根拂尘,轻步走近眼神空洞的女子,眼底掠过一丝深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片春意盎然的院子。

    “娘娘。”

    岳秋眠扭头看向他,淡漠的瞳孔恢复些许色彩:“你回去向圣上禀明吧,本宫会配合的。”

    “是,咱家告退。”

    张辛夷心底叹息,多好的一个女子,摊上岳寄安那狼子野心的祖父,也是倒霉。本以为这祖孙二人间存了些许情谊在,没想到岳寄安根本就是那拿她当工具,一个必要时为他遮掩盗遗旨的工具。

    他摇头离开洛辰宫。

    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小宫女小心翼翼探出脑袋,避开张辛夷的视线,绕到门口,扒着门板轻声询问:“娘娘……”

    岳秋眠眉眼未动,只吩咐她:“去拿酒来。”

    “是。”

    少顷,小宫女端着酒进来,快速扫了眼她低沉的脸色,默不作声退下。

    岳秋眠拿了酒壶给自己倒酒。

    周曹静谧无声,洛辰宫的宫女太监一早得了她的命令,都退了出去。一来是应付岳寄安,二来也是她自己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她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糟糕透顶的心情。

    宫里的酒不是烈酒,却也能让人醉得不知南北。

    岳秋眠一闺阁女子,自是不擅长饮酒的,不过将将饮下两杯,意识已然被酒气熏得模糊,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

    视线里多出一只手。

    岳秋眠嘴巴一抿,攥紧手里的酒杯,不叫那手的主人夺去,情绪有些激昂:“作甚?!这是……我的酒!”

    张辛夷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盯着面前有些酒气上头的女子,缓声道:“娘娘,喝酒伤身。”

    听到熟悉的声音,岳秋眠微微睁大眸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清冷的嗓音多了几分娇憨:“你是……张辛夷?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要去找圣上回禀吗?为什么……回来?”

    张辛夷强硬抽出酒杯,用拂尘轻轻打了下她欲伸过来的手腕:“娘娘把洛辰宫的人都遣退下去,奴才不会来,明日怕是要听到娘娘醉死在宫里的消息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

    岳秋眠瘪嘴,揉了揉被打的手腕,明明不疼,眼里还是蓄起了泪花。

    张辛夷撇去一眼,无奈放下拂尘,半蹲下身子,拉过她的手臂,看着上面微微泛红的一块,轻叹一口气,不自觉柔了声音:“是奴才的错。娘娘心情不佳,那奴才便留下来陪娘娘,当做赔不是。”

    岳秋眠掀眸凝视他,那黑沉的眸子似耀眼的黑曜石,一下就钻进她心里。

    她迟钝地眨了眨眼。

    *

    姜止恢复意识后,便听到周围有人在激烈争吵什么。

    桑沐眼见看见她想过来,低声呵斥一声,周围的声音瞬间消失。

    姜止感受到头顶打下的阴影,侧过头看去,看见桑沐和族长站在床边,以及后面一脸警惕盯着她的青年。

    族长重重敲了敲拐杖,双目严肃,冷声询问她:“姑娘来云水镇,不是寻朋友那么简单的吧?”

    昏迷前的记忆在脑海里闪过。

    姜止意识到自己身上蛊虫被他们发现,索性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是,我来云水镇不是寻朋友的,我听说苗疆族居住南境,便想过来寻一寻……”

    她话还没说完,青年咋咋呼呼的声音猝然打断她。

    青年跳出来指着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扬声道:“族长你看,我就说他们来云水镇肯定是奔着我们来的!”

    桑沐敛眸站在一侧,手指圈着胸前的一缕头发,幽幽道:“那霂哥说的不错,没人知道我们苗疆族在云水镇,若非无人指引,他们如何到得了这里。”

    苗疆族的人为了隐匿,族中之人已逐渐改变自己的口音和称呼,让自己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是以云水镇的百姓都不知道和他们生活数年的人是苗疆人,这也是为何世人寻不到苗疆族踪迹的原因。

    姜止想去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

    那叫那霂的青年似乎很仇视她,断定她来云水镇不怀好意,一旁的桑沐也在阴阳怪气,总想把话题引到某个方向去。

    少息,桑沐轻轻呀了一下,旋即蹙起眉头,一脸不解和怀疑:“阿萤离开族里数月,也不见有个消息传回来,莫不是她在外头出了什么事……”

    那霂脸色变了几下,暗暗看了眼桑沐,抿唇不说话了。

    先前那股嚣张气焰霎时消散。

    姜止看的心里直呼奇怪。

    桑沐觑见族长沉下的脸色,佯装口误,自责道:“我也是担心阿萤,作为她的阿娅,几月不见她,阿玛和我都担心她。”

    族长黑沉的眸子盯住她,似乎没打算说她什么:“阿萤的事先放一边。阿沐,你去放血。”

    “是。”

    放血?放什么血?

    姜止慌忙坐起身子,看着迎面走过来的桑沐,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心头沉了沉:“放血做什么?”

    桑沐轻松摁住她,笑道:“做什么?你来寻我们,不就是想解了身体里的蛊虫吗?”

    但是解蛊和放血这两件事,怎么看都无法联系到一起。

    桑沐刚在族长那里吃了闷气,下手可没轻重。

    掌心的鲜血汩汩而流,可见她下手之重。

    姜止脸色煞白起来。

    拜蛊虫所赐,她现在的触觉不知放大多少倍,这手心的划伤在她眼里堪比在胸口刺了一剑。

    那霂忙不迭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瓷器盛血。

    注意到她颤抖的手掌,视线不自觉转向她,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族长察觉不对劲,立马道:“那霂,止血!”

    那霂想也不想,掏出自己的蛊虫放进在流不止的伤口上。

    血慢慢止住了。

    下一秒,他看见自己的蛊虫趴在伤口处,身体扭动,好似被什么东西拉扯。眨眼的功夫,蛊虫就顺着伤口被拽了进去。

    众人只看到一个黑紫色的影子。

    那霂瞪大眼,惊恐地望着姜止,颤颤巍巍指着她:“你、你、你干了什么?!”

    现场没有止血药,他下意识就掏出自己的蛊虫给她止血,万万没想到会把自己的蛊虫搭进去。

    身为苗疆族的人,他们怎会看不出那个黑紫色的影子是蛊虫?

    桑沐离她最近,蛊虫冒头的瞬间,她看的清清楚楚。

    是它不错!

    族长猛地钳住姜止的手腕,死死盯着她的伤口,厉声道:“你身体里的蛊虫是什么蛊?来自何处?!”

    那霂感觉到手里的瓷器有些不对劲。

    他垂目一看,登时傻了眼。

    瓷器里的小蛊虫在血里疯狂扭曲挣扎,不消片刻,便直挺挺的浮在血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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