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就做两张电解的复习卷！”老师边离开教室边说，“好了，下课吧！”

    “这也太多了吧！”罚站的男生回到座位上，用夸张的声音抱怨到。

    “就你嫌多，”化学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后门进来了，“高三了难道还让你很闲啊？还有，张烨你那个作业给我好好写！明天要还写成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烨不顶嘴，只是装傻似地笑起来，似是听进了老师的话，又似是不理睬她。

    “老师，有个地方我还想探讨一下。”身前的林晚秋拿着卷子站了起来。

    “好，你等一会。”化学老师说完俯下身，温柔地对白芷说，“电解这章其实不难的，你把原理弄清楚，题目多做做，有不会的来问老师好吗？刚才急着上课，我没有和你多说。我们现在的进度你得先跟着，再想办法补之前的，不然会越落越多。”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白芷感激地不停点头。

    “喏，林晚秋就坐你前面，我们班化学学霸。你有不会的可以多问问他。”

    白芷看向林晚秋。

    他在化学老师边上静静等待，见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白芷，不知什么态度。白芷心里不是滋味。

    总说学习让人度日如年，可高三的同学们看来，时间根本不够用。月考才刚过去没多久，期中考试很快又要来了。

    白芷既不能落下其它科目的复习，又要补化学，压力额外的大。加上前一周闹肠胃炎，这些天还只能喝带来学校的粥，脑力都快不够用了。

    报了补习化学的课外辅导，每天放学加课两小时，九点到家再赶作业，深夜入睡。

    以前还因为没人找自己玩而难过，甚至为了消除寂寞写很多小说，现在看来就是矫情。小说都删得干干净净，白芷也确实累得够呛，几乎快要忘却了它。

    不懂的东西太多了，转学科艰难重重啊。白芷像往常一样，利用午休的时间去问化学题。

    先敲两下们，然后进屋。

    “报告，”她习惯性地说，“于老师……”

    却见座位上坐的不是化学老师，而是沈岩。

    “咦？你怎么在这里？”白芷惊道。

    “张老师让我来拷课件，于老师刚刚去开会，让我就坐这儿。”沈岩倒是心情很好，“你最近好辛苦啊，我看你下课都不休息。感觉好久没说话了。”

    “没办法，刚转学科，”白芷无奈地笑笑，“我来问题目，她不在我就先走了。”

    她正准备离开，沈岩却叫住她：“我可以帮你看一下吗？说不定我会做呢。”说着站起身来。

    白芷想了两秒。

    “那麻烦你了。我用红笔把题号圈出来了。”她把卷子递给他，示意他放在桌上看。

    “可以拿铅笔做记号吗？好，稍等，”沈岩翻了只铅笔出来，把卷子朝向白芷的方向，“平衡常数列式是这个……你背一下就好了……这一题，你看题干是不是有酸性环境？硝酸根显强氧化性，亚铁离子不共存……哦？这个你做出来了，不错诶……这个是三大守恒，你复习到了吗？那我找张纸给你写一下……”

    “嗯，嗯……”白芷认真听着，不停点头，在心里暗暗赞赏沈岩靠谱。

    本来她不再打算找同学问题目的。

    上节课她提前到了教室，想课前问一些问题；老师却迟迟不出现。

    前面的林晚秋又在发呆。也是，我不是早就知道他成绩好了吗？白芷想了想老师之前说的话，鼓起勇气拍了拍对方。

    “同学，可以问你一下这题吗？”

    林晚秋稍微侧了下头，似是示意她把卷子拿过去。白芷连忙递上卷子。“20题。”她补充道。

    林晚秋接过卷子，看了两秒。“哪个选项有问题？”他的语气似乎不太友好。

    “其实都需要讲……”白芷想这么说，可察觉到对方不耐烦，只选了最有疑问的一项，“嗯，c选项吧。”

    “你列一下三大守恒。”寥寥一句话，卷子被递了回来。林晚秋站了起来，手插着兜走到教室外去，换成在走廊里发呆。

    怪人，真不友善！白芷嘴上礼貌地说“谢谢”，心里不快，想着还是要找老师请教。林晚秋和她笔下的那个秋天大相径庭，使她有些怅然若失；却又不知是什么情绪没有得到满足。

    沈岩详细解答了每一题，又从自己本子里撕了张草稿纸，列了个守恒的例子，方便她记忆。他讲题时意外的稳重，讲解也非常清晰易懂，让白芷刮目相看。

    “谢谢，浪费你这么多时间，讲了好多东西。”她用感叹的语气说。

    “没关系，随便帮我也复习一下。你有不会的都可以找我。”沈岩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把铅笔放回原处，“还好，还有五分钟上课。走吧？”

    清冷的秋风在走廊里吹，让人瞬间神清气爽。二人没有说什么话，可就在这静悄悄的环境里，气氛却舒服得刚刚好。白芷舒展五官，享受这短暂的休憩，心情久违地愉悦。

    一打开教室门，就仿佛打开个油锅一样，声音在进门的一瞬间炸开来。

    “教室里怎么这么热闹？”白芷笑着和沈岩感叹。教室里的人几乎都围在讲台前看着什么。她和沈岩摆摆手，往后排走去。

    “哟，和沈笨笨一起回来的？”经过李杜时他这样调侃。

    “你说什么呢，别和我打趣。”她责怪地说。

    刚坐下，就见方怡琴从讲台前“呼”地闪现过来。“小白！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们期中考后要去秋游诶！”边说边拉住白芷手舞足蹈，“去海洋公园！金阳中学终于有骨气了一次！耶！”

    “哦，是吗！”白芷倒没有那么兴奋，觉得最近学习劲头正足，突然的出游让人猝不及防。

    前两年因为疫情关系，去隔壁省的游学、学农、志愿者等大型活动都取消了。现在或许是一种补偿吧。

    也好，这几天努力卷，等秋游的时候好好休息，劳逸结合。

    “上面说至少四人组队，我们就还是图书馆那次的四个人吧！我来当队长好了。”方怡琴自顾自地做好了主张。白芷赞成地点了点头。

    李杜刚才明明在座位上无所事事，现在也围了过来，说到：“啊？我啥时候同意的？方霸王又自作主张了！”又笑嘻嘻地被方怡琴骂着跑开。

    很奇妙。身边总会有这种人，其实你很早就听说过他们，只是没机会认识。

    而一旦你们接触、认识过了，在生活中他出现频率就突然多了起来，尽管你觉得自己并没有刻意制造偶遇。

    这就是“闯入你的生活”的感觉吧。白芷看着车厢另一侧的林晚秋，这样想到。

    父亲要接重要的客户，司机今天不能来接送白芷。正好今天化学补课也暂停一天，她难得地坐公交回家，就在地铁里偶遇了林晚秋。

    第一次偶遇孟春天、叶夏也都是这样；于是她不再大惊小怪。是有什么地铁偶遇之神附体于我吗？她在心里和自己打趣道。

    林晚秋倚在地铁门边上，手仿佛粘在口袋里，即使坐地铁也不抓扶手。口罩仍焊在脸上，人随着地铁的颠簸而晃动，看来又在发呆。

    真是个非常奇怪的男生。白芷想。

    她问过两三次题目，林晚秋全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他总是在发呆，上课心不在焉，好像根本不用学习。

    我当时怎么会拿他当第三个男主？白芷也是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小说的事情并没有一去不复返。

    网上的记录删除了，但笔记本还在。现在它完完全全属于白芷一个人了。

    “我不会忘记你。”她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写在笔记本扉页的文章，她或许有段时间没这样默念了。

    那是她很满意的一段文字，是一切的开端；她反复地阅读它。

    “我像漏斗用流沙一遍遍积累思念；我是指针，为了你不知何时的匆忙一瞥，几万遍地滴答旋转。我几乎疯魔地记住你、想念你，因为我不会见你。”

    “我知道这种幻想是多么的荒诞，却甘愿自我囚禁于感性的茧房。如此愚钝的我，不明白感情应怎样架空于人而存在，于是自私地把它投于你。”

    “我是因为渴望春天而爱上了春天，还是因为爱上了他而喜欢它？我从未明白，但我后来又爱上了夏天与秋天。”

    “我深爱你，我祝福你，所以我们未曾谋面。”

    白芷的心绪飘得很远。

    她看着林晚秋。

    上地铁时他连看都没有看见她，更不用说打招呼。

    但无所谓。上一秒她还在吐槽林晚秋的怪异，这一秒她心里又蓬发出爱意了。

    我还是最喜欢这种感觉。明天要把笔记本带回来；或者在学校里写一点。

    “感谢林晚秋。”白芷在心里想着，“我现在完全接受小说的好了。我要好好享受它，再不会像以前那样自责了。”

    真是愉快。虽然和朋友们相处让她感到温暖，可小说的快乐才是最有安全感的快乐。

    她哼着歌，打开房门，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看到的信息却像一盆冰水浇在她头上，让她浑身冷汗。

    “小白，你什么时候写小说了？”庄月恒发来消息，“我刚才逛校园墙看到有人夸你。你们都干什么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在哪里可以看你的小说？我画完画肯定去读。”

    附上的是校园墙的照片截图——

    “金阳墙你好！”

    “表白高三七班白芷写的小说，恋爱故事，写得特别好！谁还没有读过，快给我去读！”

    另外还有一条认证消息。

    “你好，我是高三12班的陈静。孟春天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