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替他说话吗？”庄月恒疑惑地看着白芷。
“啊……啊，不是，”白芷连忙掩饰道，心噗噗地跳，“我是听说，听说他平时挺活跃的，我想如果和你表白的是个受欢迎的男生，你会不会好受一点。毕竟……嗯。”
“小白，你吓我一跳，”庄月恒表情松下来，娇嗔地嚷道，“怎么可能啊。他受欢迎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感受到的冒犯是直观的，我就是生气啊。”
“难道因为他受欢迎，我被他喜欢很荣幸？不能有这种想法，我被喜欢是因为我的优点，是我值得。”
“哈哈没有，我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表白，所以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白芷尴尬地笑笑，心有余悸。
“你这种受欢迎的大美女，被表白的次数那么多，应该早就习惯了吧。我的安慰也没什么用。”白芷这话几乎要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不妥，憋了回去。
刚才怎么为叶夏说话呢？现在又冒出这种想法。明明庄月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却一点都不走心。
心里又有点……羞愧。
“没事，我们以后就别见他，眼不见心不烦，”白芷最后安慰道，“明天我陪着你。”
庄月恒很亲昵地和白芷笑，这笑让她觉得越发愧疚。
“今天真的太美好了，我已经把作业写完了。美美洗澡睡觉！”晚上十点半，庄月恒给白芷发来消息。
马上要一模考了，学校的课业越来越紧张。今天算是难得运气好，各科作业都不太多，于是加权起来，减负不少。
白芷也写完作业了，在刷化学的专题训练。
自己点了外卖，吃完后放在微波炉里保温；父母还没回家。
年底了，妈妈做财务报表最紧张的时候，每天都在赶项目。父亲一如既往的忙碌，年末公司有各种核查，更是早出晚归，一个礼拜见不上几面。
“我今天也要早点睡，”白芷回复到，“我太缺觉了，天天喝咖啡续命。”
白芷继续写题，听见消息铃声再次响起：“和你说一声，我明天不来学校了。我已经和爸妈说了，这两天申请网课。”
因为疫情的关系，学校的网课设备非常齐全；请假在家，也可以通过平台连线听课。
“我实在有点受不了，他太恶心了。”庄月恒留言到，“我听方怡琴说，他和很多人都暧昧不清的，高中换了好多个女朋友，很轻浮的一个人。”
“我在家缓两天，班上有人问你，你就说我不舒服。”
白芷在微信上用“拍一拍”功能安慰她：“你别管他，自己平复心态就好。没事的，抱抱你。”
叶夏是个很轻浮的男生……？白芷更了一年小说，从未这样想过，心里五味杂陈。现在她也需要这个“拍一拍”的功能安慰一下才是。
“庄月恒肯定是被吓到了，吓得生理性不适。”陈姝君边说边转笔，“现在居然还有人整当众表白这一套。”
“但肯定很多人和她表白过吧，她应该都习惯了，”方怡琴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唉，美女的烦恼。”
“你都知道是美女的烦恼了，”陈姝君反驳道，“庄月恒挺好的，那么好看又没什么架子。美女遇到这种事也会受不了的嘛。”
“她主要是想躲着叶夏，这见面了多尴尬呀。”白芷说。
“哦？如果是因为这个，她倒不用担心，”方怡琴一本正经地思考着，“之前不是飞行员招飞嘛，叶夏参加体检体测什么的，好像都达标了。最近是什么复试？具体我不清楚，但他不太来学校。”
“张秉文也是！最近老是请假。”陈姝君接话道。
“你别提这破男人了，在一起没多久呢，就让你少和他见面。”方怡琴鄙视地瞥向一旁，“太自私了。”
“诶呀，他妈妈不是怀疑他嘛，那肯定要避嫌呀！再说最近要一模了，我俩都要好好复习。”见方怡琴又要开始吐槽，陈姝君忙转移话题，“谁也别说谁，你之前还和叶夏关系好呢！”
“其实我也想问，”白芷被这句话惊醒一般，装模作样地问道，“你能和叶夏关系那么好，我以为他人挺好的。”
“嗯……”方怡琴扭捏地看了两人一眼。
“他做朋友是蛮好的，啥都聊，平时他又特别喜欢和我互损。我总不能突然不理他了吧，那怪怪的。”
“但是叶夏确实是情场高手了，反正他挺擅长和人暧昧的。高一他还无缝衔接过，”方怡琴语气调侃，听上去真的和叶夏知根知底。
“他喜欢甜妹。嗯……庄月恒也挺甜的，但她多厉害啊，对叶夏来说绝对高攀了。”
“嘿嘿，方姐她之前也希望自己是甜妹。”陈姝君在后面笑起来，“……算了算了，没什么。”方怡琴表情不自然地往前挪了挪。
白芷大概猜到，她是要说方怡琴误以为叶夏喜欢自己的事。但白芷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没有追问。
“希望方怡琴和我一样，为这件事愧疚不已，耿耿于怀。”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声音。
被自己自私的想法吓了一跳。
疫情以来，学校的清洁特别严，每天放学后阿姨都要进教室消毒。
时针来到七点，深蓝色的夜，鸟叫声显得额外清晰。
白芷作为走读生，第一次留到这么晚，亲身体验氯水消毒后的刺鼻气味。又不能去住宿生的自习教室，只好戴着口罩在教室写作业，等气味散掉。
今晚七点是家长会。
父亲今天到城郊的工厂去办事，路程很远；为了赶得上家长会，司机早早去接他了，不能来接白芷。
白芷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家，以前不是没有这样过。
但是爸爸说那样会浪费时间与精力，不如在学校自习；放学后也没人管外卖。
白芷被要求在学校写作业，家长会后和爸爸一起回去。她以为父亲是希望家长会结束马上批评自己，所以留她不走。
但这其实是因为爸爸最近太忙，没见上她几面；想以这个笨拙无趣的借口，争取一个能通过车里后视镜看见女儿的夜晚。
这件事，白芷很久以后与沈岩交谈时才明白过来。
闻着氯水味道，脑子里马上想到次氯酸分解、电离平衡；手上还写着化学题。枯燥到让人觉得有趣了。
实在受不了，到走廊上透透气。
从刺鼻的味道中走出，投入新鲜空气的怀抱，会觉得有一种可靠的清香。白芷看到一个背影靠在栏杆上，衣服在晚风中摆动。
“小白？哦，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沈岩转过头来。
“你在外面是对的，□□味儿还是太刺鼻了。我也出来透透气。”白芷也靠在栏杆上，和沈岩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你怎么还不回去？你要听家长会吗？”沈岩问到。他趴在窗台上，微侧着头；风很舒服，吹得刘海凌乱而潇洒。
哦，沈岩其实很像孟春天啊。
白芷在心里苦笑。她不记得最开始是在哪里听说沈岩的外号叫“沈笨笨”，自己又是为什么轻易采用了这个称呼。
“差不多，我等我爸一起回去。”不知为何，这次难得两个人聊天，却没有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你也是等家长吗？”
“不是，我父母晚上都有工作，”沈岩说，“我自己来听家长会。”
沈岩的父母都是妇科医生，经常要值夜班；这白芷知道，从方怡琴那儿知道的。又听李杜说过，沈岩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有个弟弟。
“天哪，有点惨呢，”白芷笑道，“不过你成绩很好呀，等会儿如果要讲排名的话，肯定会表扬你。”
“我爸妈一直就不怎么管我，我初中开始就自己参加家长会，习惯了。”沈岩也无奈地笑笑。
“我最近运气比较好而已，下次说不定，”沈岩把脑袋偏向这边，“你成绩也很好呀，我语文的进步还要感谢你呢。
一时无言。
走廊里没有开灯，四周没入藏蓝色的黑夜。照亮教学楼的是外面城市的霓虹，光影斑驳，人的眼神跟着忽隐忽现。
白芷不知道自己边上有什么好看的，或者沈岩只是在发呆。可是，总之，他在捉摸不清的光影中，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心跳迟来而又准时。
“那我继续进去写作业了。”白芷说完只敢看着地上，大步走回教室。
我不敢再幻想了。
沈岩，请别这么看着我。
冬天，请别这么看着我啊。
疫情隔离了白芷的整个青春，从初三一直到高三；居家隔离几乎占据了一半的高中时间。
这是高中以来第一次开线下家长会，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教室里陆续坐满了家长。有的看着手机，局促的样子和学生们第一次坐在教室里并无二差；有的开始和身边的人寒暄认识。
白芷看到父亲在与邻座的爸爸攀谈。她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家长——虽然说是按孩子的座位落座，但其实家长们在这件事上比学生马虎得多。
家长也就是长大一些的学生嘛。她抱着书去找仍然亮灯的教室，继续写作业。
透过窗，看见沈岩坐在他自己的座位上，略有些不知所措；手里抱着单词本，又不时抬头张望一下。
就算我看错了林晚秋，也看错了叶夏吧，对沈岩的描写总不会错的。“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沈笨笨。”白芷淡淡地笑了笑，走开了。
“小伙子很不错！这么独立，自己负责听家长会，”白劲松拍着沈岩的背，“学习也好，是吧！我们家白芷说你成绩进步很大啊！”
“没有没有，叔叔，过奖了。”沈岩不好意思地笑着，不敢抬头看这位颇有气势的男人，显得特别腼腆。
白芷默不作声地听着，尴尬地点头。
她听到教学楼里开始热闹起来，知道家长会结束了，特意等了一会儿才回教室。父亲肯定会留一会儿，和家长或老师继续谈话。
没想到自己姗姗来迟，发现的却是父亲和沈岩在门口交谈。大概还是沈岩想等自己，才留下来的……
“小白，沈岩理化生都学得很好啊，你们有空可以多交流交流。”父亲用热情爽朗的语气对白芷说，“你们一起交流语文，也一起交流理科嘛。”
“叔叔，平时经常交流，我们同学都互帮互助的。”沈岩连忙说。
白芷仍是尴尬地应和着。
父亲在社交场合总是这样——格外热情友好，不吝啬夸奖别人；而回家，却全然是两副面孔。
白芷在心里咋舌。
“哦，你爱打篮球？我中学的时候也爱打篮球，挺好挺好。”白劲松滔滔不绝；沈岩有些尴尬，但又为了不失礼貌，一句句地答着。
从教室到校门口，爸爸都快把沈岩的简历问清楚了。终于快出学校了，白芷准备一会儿告别时，用眼神向沈岩表达一下歉意。
“诶，小沈，你喜欢打球，”爸爸突然问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男孩，叫孟春天？”
白芷惊慌地望向沈岩。
她看到，对方也惊慌地朝自己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