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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B级赛开赛在即,高圣川忙于抠节目细节,在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跟关澈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两人在冰场的交集开始仅限于进场时架设备时的相视一笑,亦或者是高圣川在冰上时抽空投向观众席的一瞥。

    她永远都安静地坐在那里,有时轻蹙着眉头处理素材,有时低头写脚本画分镜,有时只是望着白茫茫的冰场上的某个人影,表情空茫地发呆。

    滑行教练抽空来看高圣川训练,在挡板外轻声跟霍世平交谈:“合乐效果好像一般……主题表达得不太到位。”

    霍世平摇头:“他不就是这样,技术动作挑不出毛病,艺术表达是个大坑。”

    场上的高圣川恰好进入一个燕式旋转,这个动作单腿支撑身体旋转,另一条浮腿高高打开,跟身体一同平行于地面,应当舒展、延伸,大开大合。

    滑行教练看得皱眉,低声问霍世平:“刚刚那个燕式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他……”她不敢相信似的:“怎么感觉他根本控制不了浮腿的角度?”

    说着她视线落回高圣川身上,他刚好一个四周勾手跳落冰,动作干净利落,激起一阵飞溅的冰屑,丝毫不见刚刚旋转时那种局促的影子。滑行教练困惑道:“不应该啊,他怎么了?”

    霍世平打哈哈:“可能就是一时走神吧。”

    滑行教练狐疑地望了霍世平一眼,不吱声了。

    冰上训练结束,高圣川迅速冲了凉换了衣服,才终于有空跟关澈说今天的第一句话:“一会儿要理疗,下午陆地和体能,你先吃饭吧,下午要是没什么新东西拍,就回家休息,没必要陪我耗一整天。”

    关澈敏锐地捕捉到“理疗”两个字,想起他之前刻意绕开,今天无论如何要抓住机会:“理疗,又不能拍吗?”

    高圣川明显被噎住,缓了两秒才答:“……不能。”

    关澈寻根问底:“理疗要脱光?”

    高圣川妄图耍流氓把这件事揭过去,揶揄地笑着问:“怎么,你想看我脱光?”

    “我兴趣不大,”关澈低头摆弄机器,掩去眼底一点笑意:“邱意浓可能有些心得,你不让我去,那我让她跟拍。”

    高圣川看着远处的邱意浓正眉飞色舞地跟程琦满嘴跑火车,程琦半垂着头,面色微窘,但眼睛一秒都没离开过她。

    这个场景只能让他想到两个字:调戏。

    高圣川:“……你跟我来吧,就是,到时候你站远一些。”

    直到关澈跟着到了理疗室,高圣川在理疗师三催四请下才不情愿地脱下鞋袜,她才知道高圣川为什么让她“站远一些”。

    因为那双脚,实在是……

    很恐怖。

    她很想找一个不那么极端的词,但是在看到它们的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确实只有这两个字。

    脚踝处是一圈暗红色的瘢痕——是拜多年来冰鞋摩擦所赐,踝关节更是从两侧鼓起了不同于常人的凸起,脚趾因为常年挤压承力而扭曲,脚掌和脚跟爬满了层层叠叠的茧,粗糙得令人不忍细看。

    这双脚让她想起查资料时看到的一句话:花样滑冰为什么美好,因为它尽是谎言。

    一袭华美衣裙下,遮掩的却是这样一具伤痕累累到近乎残忍的身体。

    她盯着看了太久,理疗师上手轻轻用力,对她道:“这就吓着了?这只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更多了去了。”他口气轻松,闲聊似地:“我昨天还跟同事说呢,我们理疗师能遇上高圣川这种病例,就应该回家给医圣烧高香——根本不用费心去找别的病例,你能想到的,他身上全有。你看啊,这扭伤、滑膜炎、跟腱炎、锤状指、运气差一点脱位和韧带伤也能集齐喽,这还只是脚踝呢……”

    高圣川躺在理疗床上,用小臂挡住眼睛,闷闷道:“说够了没,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理疗师重重一捏,他嘶地倒抽凉气:“……不要公报私仇。”

    理疗师笑:“我还以为你不怕疼呢。哎,姑娘,要不要拍照片?”

    高圣川气得差点坐起来:“哎我说你……”扭头对关澈道:“你要是害怕了就先走,别听他在这胡咧咧。”

    关澈立在原地,眸光中闪动着些微难懂的情绪,有如实质地落在他担忧的脸上。

    伤的是他,疼的是他,到头来,他还要在意这些疤丑不丑陋,会不会吓到她。

    她故作镇定地捧起摄像机,却怎么都看不清视窗,她无法可想,只能放下机器,老老实实抬手抹掉堪堪掉下的泪。

    高圣川:“……”

    这一刻,在冬奥会上脚踝险些被自己生生跳骨折、下场后依然面不改色跟队医谈笑风生的铁血战士,忽然久违地感觉到了心酸。

    可他只是硬压下轻微的鼻音,仍旧轻声安慰她:“不疼的,真的,一点也不疼。”

    *

    邱意浓窝在观众席上,一支水性笔被她咬在唇间,聚精会神对着电脑修照片。

    她想转行很久了,却实在是不知道自己除了画画还能干点什么,于是决定从最接近的摄影尝试起,天天赖在关澈家,拉着她薅羊毛。

    关澈教了她些基本理论,就让她从单张静态开始拍作业,一段时间下来,她多年的美术功底倒是起了作用,水平也算是突飞猛进,直到关澈说,可以去拍人了。

    她原本信心满满,摄影再复杂,还能比她一笔一笔从零开始描绘要难?结果一拍人,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她从没想过拍别人,模特从头到尾都只有程琦一个人,拍完了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邱意浓把作业给关澈看,关澈扫了一眼,道:“你太关注他的脸了。”

    邱意浓愣了愣:“他这么好看,关注脸不应该吗?”

    “不是不应该关注,是不应该只关注。”关澈循循善诱:“一个人的任何特点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局部再突出,也是为了塑造整体而存在。如果你总是给他的脸特写,他就变成了一个东西,而不是一个人。”

    邱意浓似懂非懂,但是再拍作业的时候,焦点终于从程琦的脸上移开。

    她忽然发现,这个人除了好看,还有一种很奇特的气质:他一边回避镜头,一边却在尽力地表现。

    邱意浓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程琦远比她以为的“温润如玉美少年”这种笼统虚无的标签,要复杂得多。

    她正对着屏幕上的照片出神,忽然听到身边窸窸窣窣,她扭头一看,咬着的水性笔掉在了地上。

    程琦正拎着冰鞋,一脸澹然地坐在她身边,见她反应如此之大,便捡起笔递给她,轻声问:“吓到你了?”

    “没……”邱意浓愣愣地接过:“对了……我有东西送你。”

    邱意浓送给他的,是自己偷偷尝试了N多次之后,关澈第一次点头说可以,她又费尽心思做了后期的一张照片。

    她的作品没有选择跳跃的起势,或在滞空时的那种飞翔感,相反,她选取的是他从蹲转中起身时的那一瞬间。

    图中身穿黑色紧身训练服的程琦,正踩在银亮的冰盘上,从将身体压到极致的动作中解放出来,躬身紧缩的一切张力,都在这一瞬间将发未发,像是一颗蛰伏的种子,在经年的沉默和韬光养晦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将要把所有的隐忍和积累全部献给世界。

    他正起身,虽然是静态照片,仍然可以看出他转速未减,双眸半阖,表情安静恬然,身体却在将要挣脱束缚的刹那随时准备爆发。

    这是他无限可能之前最后静寂的一瞬。

    程琦捧着手机,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似乎不相信照片里的人是他自己。

    他时常在网上搜自己的名字,也看到过不少摄影作品,别人的赛场表现总能在照片中留下点痕迹,而他却只有千篇一律的半身特写。

    邱意浓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水波不兴的表情,有些拿不准他的反应:“怎么样,还可以吗?还是……你不喜欢别人拍你训练?”

    程琦锁了手机屏幕,问:“还有别的吗?”

    邱意浓揉了揉自己半长的发尾:“没有了……现在拿的出手的就这一张。”说着她又高兴起来:“不过阿澈说我进步很大,等明天我再多拍几张,修好了发给你。”

    程琦不再说话,只是打开了外卖软件里那家最贵的奶茶店,一通操作之后,抬头问:“一样两杯,够吗?”

    *

    于是那天晚上,连霍世平摞满文件的办公桌上都摆了两杯奶茶。

    霍世平见不得浪费,硬是撑着喝完,心动过速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手机嗡嗡一震。

    程琦:[图片].jpg

    程琦:教练,自由滑里能多加两个蹲转吗?

    霍世平皱着眉头啧了一声,点开他发来的图片,放大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霍世平:兔崽子你第一天滑冰?还加蹲转?

    霍世平:我看你像个蹲转!

    霍世平:给老子滚蛋!

    火气十足回完程琦,他又点开那张照片,长按点了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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