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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川哥!”

    高圣川刚到了管理中心,一个黑影便飞速冲上来,一头扎进他怀里,险些给他冲个趔趄。

    他黑着脸:“放开。”

    话是这么说,向两边伸着的手却一动没动,任由来人抱。

    怀里的李晏舟抬起头,毛茸茸的头发比资格赛时又长了些,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不放!”

    高圣川想起那时候关澈对他的照顾,就觉得胃疼:“不放我踹你了。”

    李晏舟得寸进尺,把头埋进他胸口:“川哥给我蹭蹭欧气,晚上称体重之前让我把屎拉了!”

    高圣川一把给他推开:“自己吃了多少心里没数吗?有这个时间不如去跑三十圈。”

    李晏舟朝他背后张望:“那个谁呢?”

    高圣川本来就烦,一听更气了:“长没长脑子,她能进来吗?”

    李晏舟嘿嘿一笑:“川哥,我还没说是谁。说,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对,在一起了,”高圣川咬牙切齿,认得特别干脆:“领证了,孩子都打酱油了!离她远点,别仗着年纪小就在这给我钻空子,听见没?”

    “啧啧啧,”李晏舟斜眼盯他:“你越这么说,就越有猫腻,我发微信问她,你等着。”

    高圣川一哽:“你还有她微信?”

    “啊,资格赛上加的啊,咋了?”

    “……你给我删掉!”

    “凭什么!”李晏舟一个矮身躲过他来抢手机的手:“我凭本事加的!不删!”

    ……

    报到检录第一站一结束,两人扭头就碰上了沈炼。

    沈炼,国家队总教练,职业生涯最好成绩是花滑世锦赛男单冠军,以及以微弱差距惜败于当时世界排名第一的日本选手,为中国挣得的一枚冬奥银牌,可以说是创造了历史,填补了这一项目的空缺。

    关于他,人们更熟悉的可能是另一个称呼——花滑男单双子星。

    当年花滑还是省队制度,他跟霍世平两人同属骞北省队,年龄相仿,同一年入选国家队,在各种国际比赛上崭露头角,一路相互激励扶持,终于走到了冬奥会。

    中国的花滑项目从来小众,人才储备也总是不足,而这两个年轻人像是一对闪耀在漆黑夜空中的星星,凭借个人的天赋和努力,让世界看见了中国花滑的潜能。

    但无论是沈炼还是霍世平,职业生涯提起来,都是令人扼腕的往事,搞得高圣川每次看见他,心里都有些许意难平。

    更何况,高圣川的身体情况,身为总教练的沈炼,可谓是一清二楚。

    当时为了不退役,他和霍世平跟冰协据理力争,高圣川记得,沈炼投了反对票。

    ……在他手底下,还是老实点好。

    于是高圣川跟着李晏舟一起,礼貌乖巧地打招呼:“沈教练。”

    沈炼跟霍世平同年的,但看上去远比霍世平体面有气场,白净的脸上几乎没有明显的皱纹,但只要一笑,两只眼睛便会完全眯起来,眼角凑出好多尾小鱼。

    果然,沈炼笑眯眯的:“小川,晏舟,来了啊。”

    态度算得上亲热,但只要认识沈教练的人,都不会因为他和蔼可亲的笑容而对他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晏舟上次也是被折磨惨了,见势不妙立刻尿遁:“我先去厕所,教练再见!”

    一溜烟跑了。

    沈炼扫了一眼高圣川的手臂,还是笑着:“最近吃得不错?每天晚上熄灯前,训练场加十公里。”

    高圣川:“……”

    这味儿对了。

    他领了罚,正准备回宿舍休整,又被沈炼叫住:“你来我办公室,有事跟你商量。”

    ……

    高圣川盯着自己面前水杯里腾出地袅袅轻烟,默不作声。

    沈炼坐在他对面,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好像是单纯在给家里的小辈训话:“你太年轻了,总觉得你是为某种信仰而生……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就会发现,人的一生是很长的,滑冰也许重要,但它就像是其他的任何事一样,不过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

    他抬头望着这个倔强的年轻人,目光近乎悲悯:“等你到四十岁、五十岁,也许就会明白,人是可以没有信仰而度过一生的。”

    这些话他本人跟高圣川说过都不下三次。

    之前每一次听,高圣川都忍不住跟他争论,没有花滑的人生,对他一个从八岁起生命里几乎就只有花滑的人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每次都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可是下一次见面,沈炼还是劝。

    他把杯子搁在桌上,似乎在等高圣川开口。

    没想到高圣川沉默了片刻,道:“您说得是。”

    沈炼:?

    怎么回事,高圣川被人夺舍了?

    “有什么问题,您不妨直说。”但高圣川没往下说,而是单刀直入:“咱们没有必要在观念之争上浪费时间。”

    沈炼好脾气地点点头,拿出了一个平板,放在高圣川面前。

    高圣川垂眸一看,是他四大洲锦标赛中的自由滑——节目甚至被剪辑过,对准了他那个短暂失明时跳出的勾四跳。

    高圣川心跳停了一拍,面上却绷住了,没露出破绽,问:“这一跳怎么了?”

    问话时,屏幕里的他正好落冰滑出,动作甚至称得上优美。

    结果视频又重头再来,还是他进连跳滑入的那个瞬间。

    ……这就很不妙。

    沈炼双臂抱在胸前,四指轮番轻轻敲击手臂,等视频放到第三遍时,才终于开口:“这个跳跃出了什么问题,我希望你解释一下。”

    高圣川摇头:“没有问题。”

    沈炼表情没变,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拿起平板,将视频慢放到0.5倍速,在某一个瞬间,精准地点了暂停。

    “这个,”他点了点屏幕:“是怎么回事?”

    高圣川垂目看屏幕,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一跳因为他忽然失明,视野大受影响,不但没有在最佳位置起跳,连跳跃的面向和角度,通通都不对。

    其实放在四分半的自由滑里,这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沈炼是什么人,看一眼体态就知道选手的薄弱之处在哪里,观察一次训练能立刻出一版对症下药的训练方案。

    这种称得上破绽的失误,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小川啊,”沈炼终于不再跟他兜圈子:“你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高圣川矢口否认:“没有。”

    ……只是极偶尔的一次失控。

    沈炼终于轻轻拧起眉:“高圣川,冰协怀疑你的身体已经不足以胜任高强度比赛,正在酌情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高圣川猛地抬起头:“我以为我跟冰协已经达成了共识?!”

    “是的,”沈炼把平板丢给他:“前提是,这种失控没有发生。”

    “我最后还是完成了,”高圣川抗辩道:“这一点损失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发挥!”

    沈炼眯起眼睛:“没有吗?”

    高圣川斩钉截铁:“没有。这场比赛我自问尽了全力,我没有任何遗憾。”

    沈炼轻轻笑了一声。

    任何一点微小的失误,都不可能对选手毫无影响,高圣川根本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当初高圣川提交体检报告,并拒绝即刻退役的安排,坚持参加世锦赛时,他就是极力反对的。

    即便是面对昔日老友,他也从来没动摇过。

    在他看来,高圣川如此优秀,家世又好,论实力也已经是新一代男单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他有很多条路可以选,完全不用像这样赌上性命来证明自己的理想。

    但一场顶尖的国际比赛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表演,更重要的是——

    “你身为国家队运动员,应该明白,”沈炼盯着高圣川的眼睛,周身忽然生出一股罕见的压迫感:“国家荣誉是第一位的,如果你做不到,就应该放弃,而不是让其他什么人,替你承担责任。”

    高圣川明白了。

    他好好地参加完比赛还好,但如果他在世锦赛的赛场上突然犯病,倒是成全了他自己的荣誉,但其余的知情人,又会承担什么代价?

    到时候他怎么让所有人相信,到底是他自己坚持要上场,还是某些力量逼迫他,不得不在爬不起来之前再拿下一场A级赛,让他拖着病体还必须承担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和高压力的比赛。

    说到底,这是他个人的决定,但必须拉上所有知情人,跟他绑在同一条船上共沉沦。

    “沈教练,”高圣川只觉得眼眶干涩,声音哑得不像话:“所以冰协,是有新的决定了吗?”

    “是的,”沈炼直白地看着他:“冰协认为你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在集训期间,你的训练表现会成为确定最后名单的依据。”

    高圣川追问:“观察的标准是什么?观察人是谁?”

    “观察标准是我的判断”沈炼温煦笑了:“观察人,是我。”

    高圣川:“……”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炼的严格人尽皆知,而他的立场,早在一开始就亮出来了。

    “好,”高圣川郑重地一点头:“想让我怎么证明,您随意。”

    这边拍摄对象刚刚暂离,关澈都还在俱乐部采声音素材,那边陈舒羽就坐不住了,非要关澈代表工作室去参加一个项目竞标,小项目,听起来没什么特别,但陈舒羽从可靠人脉处打听到,这项目跟京屿电视台有点间接关系,要是能拿到手,大小也算是个资历。

    “要不然也不敢劳您大驾,”陈舒羽客气得有些油滑:“你去试试呗,拿到拿不到的,都无所谓。”

    而关澈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她从没忘记自己想拍的死亡主题,但陈舒羽说得没错,这种东西人人嫌晦气,显然让纪录片本来就薄的商业性雪上加霜,如果想做,她就只能寻求团体合作。

    世界上还有哪个团体,比京屿电视台更适合这种有价值但不赚钱的东西?

    项目的主题简单到离谱——《京屿印象》。

    ……仿佛回到了初中的八百字命题作文。

    关澈盯着“印象”两个字,回想起自己刚来京屿时的样子。

    那时候家门突变,她用大半遗产租下照相馆,又交了学费,临近出发去京屿,她却突然发现,剩下的钱她取不出来了。

    办手续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卡被银行冻结,开学的日子迫在眉睫,而她连第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没有着落。

    她找亲戚借,亲戚急于跟她撇清关系,竟然给了她……

    一大袋苹果。

    不是普通的塑料袋,是尿素袋,还十分贴心地给她寄到了学校。

    如果放到现在,关澈也许有一万种办法度过这分文不名的一个月,但那时候她只有十八岁,母亲刚刚去世,她无依无靠,又没有生活经验,连借钱都不好意思向导员开口,人生地不熟,想找个零工,被莫名揩了一次油,也不敢再去。

    窘迫——这就是关澈对京屿的第一印象。

    她轻轻笑了一声,将这些荒唐往事抛诸脑后,交给邱意浓一个硬盘,里面都是自己刚上大学时候拍过的照片,让她看着整理,看看有什么能用的。

    初春午后阳光暖融,邱意浓看照片看得眼皮直打架,正巧程琦端了两杯咖啡来。

    邱意浓伸了个懒腰,接过咖啡:“程琦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程琦忍俊不禁:“那就不必了吧……”说着眼神扫过她的电脑屏幕,忽然不动了。

    “咦?”邱意浓奇道:“你掉线啦?”

    程琦指着屏幕上的照片:“这是什么?”

    那照片很普通,背景是京屿著名景点衍星观,炎炎夏日里,一高一矮两个男孩背对着镜头,正要上一辆出租车。

    “阿澈的素材呀,”邱意浓答:“怎么了?”

    关澈也从素材里抬起头,等他的下文。

    程琦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的背影,讶异得直结巴:“这、这两个人,是我和川哥。”

    关澈:?

    邱意浓笑出声了:“你疯了吧,这怎么看出来的?”

    程琦指着那个矮小的孩子身上的衣服:“这个,有看到吗,这是冰海以前的logo,去年才换的。”

    关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去过衍星观?”

    程琦点头:“那时候我刚来冰海,好像还没几天吧,川哥说带我出去玩,我也没别的衣服,就把俱乐部发的衣服穿去了。”

    “我记得那天巨热,玩了一半就玩不动了,川哥一边骂我麻烦,一边带我出去打车,结果在马路对面看到一个卖苹果的。”

    他笑着:“也不知道那个姐姐怎么想的,大热的天,街上人本来就少,她也不知道吆喝,就傻傻地站在那,川哥领着我都走过去了,又倒回去,问人家苹果怎么卖……关老师?”

    他突然停住,惊愕地望着关澈。

    邱意浓顺着他目光回头,也吓一跳:“阿澈,你哭什么呀!”

    关澈恍然回神,抬手抹掉自己茫无所知的眼泪:“因为,我就是那个卖苹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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