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钻石海 > 第 83 章

第 83 章

    早上六点,睁眼到天亮的高圣川终于躺不住了,打开工作软件,里面塞满了工作室群的启动事项。

    他食指一溜下滑,在缝隙里找到了大赛二、三名的选题策划书,却唯独没有关澈的。

    按照比赛章程,前三名可与黎氏影业签约,成为即将成立的工作室群的签约导演,拟定章程的时候高圣川也是存了私心:既然她需要资源支持,那就要支持得名正言顺,水到渠成。

    直到获奖名单出炉,高圣川才猛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她拿不到第一名,那个明显高于其他所有人的头筹待遇,该怎么办。

    在他心里,第一名就应该是关老师的,这是最毋庸置疑的事情。

    好在她真的做到了。

    高圣川轻轻“嗯?”一声,继续往下滑,滑到未读消息的尽头,才看见关澈的名字,提交的却并不是策划书,而是一份说明。

    说明中详尽地解释了自己选择不签约的原因:她的职业规划是做一名独立纪录片导演,签约平台工作室与这个目的背道而驰,感谢黎氏影业给予的机会,希望日后能有机会带着成片作品,再与黎氏合作。

    高圣川举着手机仰靠在床头,翻来覆去地读这篇已成定局的说明——他第一反应不是失落,也不是生气,甚至不是震惊,而是“原来她写起文书来是这样的,简洁又准确,用词也漂亮。”

    从前关澈照顾他,连导演阐述都给他画成小画册,从来不是这样冷静简短的样子。

    看了几遍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大概是因为知道他是黎氏的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为她设计的,她为了避嫌不愿有所牵扯,宁愿放弃机会,也不想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

    好不容易封装好的情绪一不留神又被打翻,他喉头滚了滚,舌尖泛上一阵浓重的苦涩。

    他们的联系,就这样结束了吗?

    助理的消息恰好在这时候进来,提醒他关澈已经拒绝签约,建议往前递补一名,鉴于云澜传媒在颁奖典礼上闹的那一出,如果他愿意,可以跳过第四名,直接递补第五名。

    毕竟最终解释权还是在黎氏。

    高圣川翻了翻获奖名单,发现除了关澈,二三五名获奖者都是男性,第六位的司爽才是个女导演。

    他想了想,回复道:递补两人进来,另外,不光是纪录片,以后的影视项目都不用考虑云澜传媒了。

    退出工作软件,他机械似地地打开微信,点开置顶消息,正要打字,却见上面的消息停留在一年前,才忽然惊醒。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还有私下联系她的资格?

    于是他切回工作软件,又给助理发了一条:联系一下关澈导演,我亲自跟她谈。

    正堵在早高峰路上的助理小汪收到消息,啧啧一声。

    自家领导对这位关导可谓是心心念念,对她的作品了如指掌,就差倒背如流了,这下可好,蛋糕捧到人家面前,人家都不接,今天上班恐怕得小心点。

    他把喝了一半的豆浆扔到一边,轻哼一声:“装什么诸葛亮啊,还得霸总亲自三顾茅庐,哼。”

    京屿的三月末总是最好的时节,街边树都葱葱绿绿地舒展了新叶,有不畏春寒的花已经提前开了,今年气温稍高,杏花樱花也都含苞待放,蓊郁葱茏地在和煦春风和暖阳中摇曳。

    高圣川特意将见面地点约在一家格调不错的咖啡馆,推掉了三个四会议,特意回家换一身运动风格的休闲装,提前四十分钟就到了约定地点。

    他手扶在咖啡馆的玻璃门上,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头顶迎客风铃叮咚一响,窗边有人下意识一抬眼,两人视线相撞,高圣川就动不了了。

    她今天没绾发,长发柔顺地散着,春日里的阳光跳跃在她的发丝间,投下柔软的光芒。他进来之前,她似乎望着窗外在发呆,看向他的眼神还带着一点将醒未醒的懵懂,高圣川一秒穿越,好像又回到了出国比赛时的飞机上,关澈从梦里被他叫醒,乖得要命。

    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一点旧日幻觉很快散尽,关澈站起来,对他点头:“高总。”

    高圣川眉头轻轻一皱,又很快对她微笑:“不用这么客气,跟以前一样叫名字就行。”

    关澈没有回答,也没有坐,只是低眉顺眼地等着他入座。

    她今天穿得正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高圣川记得除了第一次在家里谈合同时她穿过一次正装,后来都是卫衣球鞋牛仔裤,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再也没有这种被束缚在一身“戏服”里的模样。

    ……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坐吧,”他认命了,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她左手的戒指:“关老师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关澈望着他,眼神里没一点情绪:“拒绝签约我很抱歉,详情我已经在邮件里解释过了,希望高总不要介意。”

    高圣川没有接话,拿起手机扫码:“想喝什么?给你点热的吧,拿铁?奶茶?”

    关澈:“……我都可以。”

    他点好单,把手机扔在一边,道:“怎么想着去旌安?看你的片子,那边挺辛苦的吧。”

    “不辛苦,”关澈摇头:“我们这一行,过的就是这种日子,没什么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看高圣川的脸,只是垂眸盯着投在桌面上随风而动的斑驳树影。

    高圣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沉默了两秒,才说:“也对,你之前也说过,舒服的项目是例外,翻山越岭才是常态。”

    关澈轻轻扯了扯唇角,低下头去。

    见她沉默,高圣川又道:“回来了有没有回冰海看看?沈教练也过去了,程琦也成了签约编舞老师,你空了都可以找他们去玩,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你可以随便进。”

    关澈浅淡地笑着:“大家应该都挺忙的,项目已经结束,我就不方便过去打扰了。”

    高圣川又接不下去了,只能点点头,瞥开眼神沉默下来。

    关澈这时候才有机会仔细地看他:发际线处好像有一小段浅浅的疤痕,遮映在乌黑茂密的短发中,不仔细看也看不出;眉头正为难地轻轻拧着,浓密睫毛半盖着黑眸,不知道正盘算什么难题;高挺鼻梁和线条深刻的嘴唇侧映在光里,勾勒出一条金线似的轮廓,嘴角严肃地抿起,像他原来抠动作细节时会有的表情。

    她越看越难过。

    关澈不是不明白,他字字句句都想提醒她想起从前,提醒她过去两人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提醒她那是一段多好的日子。

    只是那段过去对她来说代价太大,她只能将它封存,再不敢触碰。

    高圣川的声音将她拉回当下:“你才回来不久,签约的事情不急,工作室群要运营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再……”

    关澈打断他:“高总,我没有跟黎氏签约的意向,现在没有,以后也同样没有。所以您不用等我,以后如果有合适的项目,咱们可以再合作。”

    高圣川终于装不下去了:“关老师,你拒绝这么好的机会,是因为我吗?”他迫不及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事实:“评选环节我只是参与,并没有很高的权重,甚至在结果出来之前,我都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的作品,是哪一部。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是我的私心,也没有所谓的黑幕,在这上面我没有给你开哪怕一点后门……知道你不喜欢。”

    关澈早想到,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甘心这样迂回地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答案,他必定要直截了当、直击要害地问出真相,这才是高圣川会做的事。

    “不是,您多虑了。我没有幼稚到那个地步。”她答:“这是我一早就打算好的,也是因为比赛章程里没有强制签约,我才投的稿。”

    她轻声道:“我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就随便对待自己的工作,打乱自己的规划,这点请高总放心。”

    分明是在担心他自责,却偏要说得礼让谦恭,像是在对上位者解释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对一个昔日深爱过的人。

    她的语气太平静,太淡然,找不出一丝一毫破绽,让高圣川原本就失落的心沉进更深的失望里。

    他本来打算好的,好不容易约她出来聊一次,就好好说,慢慢来,不要吓到她,也不要心急,不要让她觉得自己图谋不轨、想破坏她的家庭,只要她不抗拒,不当着面直接骂他拉黑他,他都有信心能挽回她的想法,毕竟她有多热爱这一行,他再清楚不过了,只要她加入,他就有把握让她拍想拍的东西,大不了公器私用博她一笑,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更何况,他想要的,原本也就只有这些而已。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她本来就不想接受。

    而他多自恋,以为她做的决定选的未来都跟自己有关,实际上人家早就翻篇了,做什么、拍什么,都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

    高圣川坐在日思夜想的人面前,竟然走神了。

    关澈坐他对面,没有一点打破沉默的想法,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一切。

    不是都说人经历过生死会全然改变,这句话对他好像毫不适用,他还是那样,坦荡,热忱,直白,觉得好的东西,就一股脑全捧到她面前,哪怕自己得不到什么回报,好像看她笑一笑,就很满足了。

    服务生端上饮料来,高圣川给关澈点了焦糖玛奇朵,自己的是一杯白水。

    关澈咖啡没喝一口,心尖已经暖起来,有意缓和气氛,便笑道:“高总还这么自律吗?”

    高圣川也笑:“习惯了,上瘾的东西还是别喝。以前傻,总把身体往后放,现在我可是知道了。”

    他摸摸心口,想,上瘾的东西和人,一辈子有一个也够了。

    关澈抿了抿唇,道:“这一年……辛苦了。”

    高圣川品出这句话里的关心,欣喜之外放松下来,一只手臂搭上椅背:“不算辛苦,比当运动员的时候爽多了。”

    关澈不说话,只盯住他看。

    “真的,”高圣川强迫自己不要因为心虚挪开眼睛:“那边比较人性化,镇痛什么的,做得都挺好的。”

    关澈垂眼,把半张脸埋进咖啡杯里。

    撒谎,她想。

    当时她一个人跑到美国,连小翊也没告诉,好不容易摸到了他所在的治疗中心,又不敢打草惊蛇,守株待兔两天,终于在第三天早上,在走廊遇见了从治疗室回来的高圣川。

    说遇到也不准确,因为关澈捂得严严实实,只敢在拐角处向外张望。她看到医护推着一张病床,小翊一边抹眼泪一边跟在床边,而病床上蜷缩着一个枯木一样的人,盖着一张薄薄的床单,隐约已经被汗浸透了,床单的起伏看起来在细微地颤抖着,病床四角的轮子滚过地板连接处,他就跟着病床一起,无法自控地震颤瑟缩一下,似乎正挣扎在巨大的痛苦中。

    关澈心疼得简直要裂开,几乎抑制不住想要冲上去抱着他大哭一场,轮子的滚动声却戛然而止。

    她吓得立刻缩回拐角后,听见小翊带着哭腔求他:“哥,咱们用点药吧,算我求你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想来他是太虚弱,疼痛耗尽了精气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小翊忽然提高了声音:“你现在已经不是运动员了!硬撑着何必呢?”她话锋一转,道:“你不答应也可以,至少让阿澈姐姐过来陪陪你,行吗?”

    关澈后背死死抵着拐角的墙壁,浑身紧绷,十指紧握到手心发疼。

    只要他点头,她想,只要他点点头,我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什么体面,什么人生,我都不要了,我就守着他,他是生是死,我都不走了。

    然后,她听到高圣川用极度虚弱、几乎是气音的声音,斩钉截铁、近乎自残地答:“她来有什么用……你要是告诉她,我就不治了。”

    在一年之后的今天,关澈面对着断筋挫骨后重新走到她面前的高圣川,依然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是什么感觉。

    她只记得自己虚弱地扶着墙,所有感官好像全部被水泥灌注,挤压殆尽,只有一个无比笃定清晰的念头像一把烧热了的尖刀,将她从头到尾,毫不留情地劈开。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面对我了。

    我的出现和关心,对他来说,比凌迟一样的治疗还要让他痛苦难忍。

    原来我以为的陪伴和深情,在他面前,没有半分意义。

    于是那一天,她的勇气,连同那个怀抱着跟他再续前缘幻想的她自己,一起在充斥着祷告的眼泪、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角落里,无人问津地死去了。

    或许是她太久没有回应,高圣川以为她是不想多听,指尖在玻璃杯上轻轻扣了两下,转了话题:“我能问问……如果你不想签约,那为什么要来参加比赛吗?”

    关澈刹那间从困囿住她的时光中挣脱出来,安静地喝了口咖啡,坦然道:“当然是为了钱。”

    意料之中的答案,高圣川却条件反射似地脱口追问:“你就那么缺钱?那么辛苦去争这一点奖金,你还不如直接来找我……”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真正想说的,是你到底嫁了个什么人,他难道连你那么简单的生活都供养不起,还要你这样辛苦地奔波,为了避嫌还拒绝这么好的机会,这不是连前途都赔上了么。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值得你这样付出?就因为他在你生病时救过你?

    那我、那我也……

    可是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哪一样能摊开来摆在她面前?

    这句话在关澈听来,很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她轻轻扯了扯唇角——也是,那时候两人尚且不熟,他就能说出“我有的是钱”这种话来,现在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集团继承人,哪怕说出更难听的话,都属于基本操作。

    毕竟不是同一世界,只是之前他的纯粹和朝夕相处的时光,给了她能够触碰的错觉。

    关澈直直望进他翻涌着不甘的眼睛,字字清晰道:“对,我很缺钱,我要生活,要报答对我有恩情的人,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以您的身份地位,不理解也是很正常的事,不必强求。”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轻轻摆在他面前:“这个意义重大,我想了想,就不方便替您保管了。”

    说着她探手要打开,却被高圣川按住手腕。他声音艰涩道:“阿澈,一定要这样吗?”

    关澈坚持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世锦赛金牌。

    她站起身,窗外正烈的光线将晃动的树影投在她身上,边缘冷硬:“如果没有其他事,高总,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高圣川不管不顾地拉住她的手腕:“有恩情的人,说的是……他吗?”

    关澈垂目看着他用力到指尖发白的手,道:“是对您来说不足挂齿的人。高总,再会。”

新书推荐: 咸鱼,路人,但怪物之母 猎金召 穿成练习生之成为女团顶流 [九龙城寨]暗里着迷 拥有财迷系统后我天下无敌 遥遥修仙路 小妾被抢了以后 万人迷的我过分貌美2[快穿] 老公末日来的[七零] 重生之我在霸总文里当特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