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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关澈确实震惊了一瞬,等她看清小翊的脸,她的思绪突然跳出这个宛如捉奸的荒谬场景,想起去年今日,小翊趴在她肩头哭泣,满脸是泪地追问她,阿澈姐姐,你不要我哥哥了吗?

    现在的她不一样了,长高了,成熟了,关澈想。

    她好像,看到了一点这个世界的真相。

    真相就是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人就是会病会死,会今天光芒万丈,明天就奄奄一息,一直保护她的哥哥也不例外。

    挡在她面前的高圣翊眼睫低垂地看着关澈。

    这个女人,长着一张清丽又淡漠的脸,但稍微靠近,就会发现,她笑起来就像自己记忆中的母亲一样明艳温柔。

    高圣翊一身冷漠的尖刺,努力地掩盖自己心底的惊涛骇浪——只要看到关澈,她就不想装大人了,她想撒娇,想打滚,想大哭着怪她为什么抛下他们,在他们那么难的时候,一个字都不回她。

    可是她不能这样,她得撑住了,去保护自己不再所向披靡的哥哥。

    高圣川声音又沉又冷:“高圣翊,跟我回家。”

    他妹妹一眼都没有看他,不错眼地盯着关澈:“你不觉得你应该说点什么吗?”

    关澈的手握紧了登山包的肩带,嘴唇翕动着,最终沉抑地轻颤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开关,高圣翊瞬间恼怒起来,上前一步要去拉她,却被高圣川挡住,一把攥住手腕。

    高圣川将关澈拉到身后,严厉冷硬道:“高圣翊,我现在管不了你了是吗?”

    小翊瞥他攥着自己的手,冷笑一声:“你见了她,什么都不顾了,还顾得上管我吗?”

    “什么话……”高圣川用了大力,想要强行把她拖走:“回家,少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高圣翊手腕一压一扭,挣脱他的钳制:“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这的?”

    关澈一惊,她见了小翊,只顾情绪动荡,竟然丝毫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入职黎氏了吧?”高圣翊似笑非笑地看她:“职员信息你怎么不填假的呢?”

    “高圣翊!”高圣川暴怒:“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关澈彻底怔住,不单单是因为小翊已经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小女孩了,这一年里,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意识到,高圣川如果想知道她的住处,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做到,但他再急再不甘心,都没有用这种办法上门来堵她。

    她心下一软,伸手轻轻拍高圣川的肩膀:“好了,没事的。”

    她上前两步,低声对小翊道:“上去说吧,今天你哥也累了,站在这里吹风,容易着凉。”

    高圣翊看笑话一样地看了她一眼,扭头进了单元楼,丝毫不理高圣川在后面叫骂:“小混蛋你那么牛逼怎么不自己提行李!”

    “坐吧。”

    高圣翊无法不去打量她现在的住处——房子不算新了,但家里都新贴了墙纸,一应家具不是换过,就是细致地覆了配套颜色的漆,桌布地毯无一不是精心配套,沙发看起来特别舒服柔软。

    高圣翊轻嗤一声:嘁,巴巴地搬出来,就找了这么一个地方,这有我家的别墅好么?

    然后还是不由自主去摸沙发上铺的牛奶绒软垫。

    高圣川一路跟着关澈到了厨房,她倒水,他把门一关:“对不起啊……我真没想到这小畜生这么疯……”

    关澈摇头:“我本来就欠她一个解释,这也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她抬头看高圣川发红的眼睛:“要不然你先回去,到时候我负责叫车把她送回家。”

    高圣川脑袋一阵抽痛:“我是担心她么,我这是担心你啊!我在她可能还收敛点,我不在她不把房子给你点了?”

    关澈笑:“不至于,你妹妹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不清楚,”高圣川加重了语气:“她从哪学的这种仗势欺人的手段,我是真一点没教过,看我回去不……”

    他抬手做了一个抽人的手势。

    “好了好了,”关澈按下他的胳膊:“人家为了你,在楼下吹了一晚上凉风呢。你先去休息,我们俩的事,我们俩解决。”

    高圣川哪里休息得了。

    他看着妹妹端起一杯热水捂在手里,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一年,手忽然就粗糙了,再没有那种养尊处优出来的细腻肌肤。

    以他们的条件,能拥有的一应服务都是最好的,如果愿意,照顾病人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可是小翊不放心,休学一年全心照顾他,那么大大咧咧的性格,却细致得连最好的护工都自叹不如。

    一想到那时候她怕护工靠不住,半夜亲自盯着输液袋,迷迷糊糊地睡着,轻轻一碰她就惊醒了问:“药打完了?”,高圣川就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于是他耐着性子哄劝:“这么晚了,你要闹,回家跟我闹。是我找的她,也是我死皮赖脸求她陪我过生日的,你这个样子,让关老师怎么办?”

    “高圣川,你真的太蠢了,”她一点面子也不给哥哥:“她有多少手段骗你对付你,你还没看清吗?”

    关澈垂着头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闭了闭眼,一言不发。

    “那也得我愿意上当才行。”高圣川伸手弹她的额头:“她要是骗子,我看不出来?你哥是弱智?”

    小翊别扭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瞥他一眼,冷笑道:“你跟弱智差很多吗?人家图你什么都看不出来,跟瞎了有什么区别?”

    高圣川沉下脸:“你再说一遍?”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关澈交握着十指,不得不开口:“小翊,你说得都对。是我不回你消息的,是我逃走了,这一点上我从来没想过推卸责任。你怎么说怎么做我都没意见。”

    高圣川立刻打断:“高圣翊,你敢!”

    “高圣川,”关澈眉目冷静地偏头看他:“你先回去。”

    “不行,我……”

    “回去吧,”关澈坚持:“你走了,这件事才能解决。”

    高圣翊讥讽地笑着:“听见没啊哥哥,人家赶你走呢。”

    关澈忽然火了:“小孩子闭嘴!”

    高圣翊被她这一下子镇住,真的抿起唇角不讲话了。

    关澈从沙发上拉起高圣川,直接把他推出门:“回家,或者在车里眯一会儿,不许听墙角,不许在门口等。”

    说完嘭地一声在他鼻尖关上了门。

    关澈在里面安静地听着,门外电梯响了一声,真的再无动静。

    “好了,”她重新坐在高圣翊旁边:“碍事的走了,现在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了。”

    高圣翊冷厉的目光停在她脸上:“对付他你还真是有办法,当初你怎么就那么听话,他让你走,你就真的走了?”

    是啊,关澈恍惚地想,为什么我听了他的?不保护他的自尊、不尊重他的选择又能怎么样,哪怕他恨我呢,哪怕他要放弃治疗……

    关澈低着头:“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要打我骂我,扇我耳光,我都认了。不管今天你做什么,我保证你哥都不会知道。”

    高圣翊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她气不过,真的狠狠扬起手,关澈下意识闭上眼睛。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巴掌落下来。

    “打你不是便宜你吗?”高圣翊颤抖着放下手,眼睛里挤满了挣扎的失望:“你以为你欠我哥的,一个耳光就能还清了?现在好了,你是黎氏的人,我这次回来就是来实习的。”她站起来:“你等着,好戏在后头。”

    关澈也慢慢站起来,声音虚弱:“要我辞职吗?如果你想,我一周后就交辞呈,这样他不会觉得这是你的问题。”

    “干嘛,想躲啊?”高圣翊一步一步把关澈逼到门口:“我哥为了你,生着病都还在看纪录片在学管理,你呢,又躲,又想躲?”她忽然狠狠推了一把关澈的肩膀:“我们家人是不是欠你的?嗯?”

    关澈后脑磕在门板上,耳中嗡嗡作响,一时根本说不出话来。

    高圣翊听不见回答,火气真的上来了,用虎口扣住她的脖颈,将她死死按在门上:“现在装得这么低眉顺眼,你知道我哥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他是运动员,一辈子骄傲得不肯低头,咬死了不肯用吗啡杜冷丁,他疼得受不了的时候连牙齿都在抖,只能抱着跟你唯一一张合影蜷在病床上,做完手术昏迷了还念着你的名字,所有人都跟我说,把那个人叫来吧,他能好受一点,我哥死都不松口,就是不让告诉你。治疗副作用吐得不行,我都看不下去,劝他吃不下就别吃了,他说不行,不吃哪来的力气养身体,不养好身体怎么去见你?”她哽咽着,声音被那些不堪回忆的日子冲得支离破碎:“这些时候你都在哪里,你是在京屿吃香喝辣,还是在跟别人卿卿我我?”

    关澈被她卡得无法呼吸,却抑制不住地流泪——这些细节太过鲜血淋漓,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画面,像一把钢刀一样,轻而易举地划破了高圣川用自己的隐忍给她筑起的保护高墙。

    这只是万分之一呢,她想。

    小翊再生气,也无法带她回到那时候,去亲眼看看他绝望中依然坚韧的眼睛,去伸手为他抹去额头如瀑的冷汗。

    小翊说得对,她确实欠高圣川的。

    “高圣川是个大傻逼,我可不是。”高圣翊松了手上的力气,却依然没放手:“我哥说他这辈子非你不可,但是你配么?我问你,你这一年,有一丁点觉得对他抱歉吗?你有记起过他哪怕一次,他为你做的事,对你说的话,你就真的没良心到这个地步,一点都不记得了?”

    关澈被她的话刺激得几乎崩溃了,拼命攫取着稀薄的氧气,断续道:“我从来,没忘记过他,从来没有。”

    就这一句,高圣翊忽然就泄了劲。

    她松开手,看着关澈顺着门板慢慢坐在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也蹲下身,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证明给我看。”

    关澈抬起一双痛得彻骨的眼睛,吁喘不定:“我证明不了,这些,也没有意义。”

    高圣翊突然跪坐她面前,嚎啕大哭:“可是我们不是家人吗?家人怎么可以互相放弃呢?!我那么喜欢你啊,阿澈姐姐……”她终于撕破了自己故作凶狠的面具,哭得比一年前还要无助、还要撕心裂肺:“我知道的,都是因为我要得太多,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真情呢,除了我那个一根筋的哥哥,哪还有什么亲情爱情可言?”

    她扶着沙发扶手慢慢站起来,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我不要了,都不要了。”

    关澈好容易平复了喘息,双腿使不上一点力气,站起来直打晃,高圣翊下意识扶了她一把,又缩回手,道:“你休息吧,我走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关澈却拉住她:“你跟我来。”

    她把高圣翊带到卧室里,拖出一张椅子踩上去,踮起脚尖从最高处的墙角处慢慢揭开墙纸的一角,然后一用力——

    整面墙的墙纸应声脱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图和字。

    这些是她动身去旌安之前写的,全是关于恶性顶叶脑膜瘤的文献、报告、研究论文,还有不同的病例,再仔细看,高圣翊给她发的每一条微信里提到的情况和症状,不管真假,她都抄在墙上,把原因、可能的后续症状、需要的治疗、可能出现的副作用,全部都写在旁边。

    跟她一贯清晰有条理的笔记不同,这面墙上的笔迹杂乱无章,已经到了看一眼就头晕的程度,除了这些,里面还夹杂着很多乱七八糟意义不明的话——

    “梦见你了,你伸手问我要片子,怎么这样,好不容易见一面,就会催我稿”

    “是因为护身符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该去的,我不该去”

    ……

    关澈把手机递给她,高圣翊垂眼看,微信收藏里全都是自己发给她的消息——即便后来没再回了,她每一条都好好读过,在旌安隔几天才能收到消息,她不想看,又控制不住,借着微弱的信号,她仍然在搜索相关的消息。

    直到高圣翊放弃了,再不给她发只言片语,她才消停。

    “我给你看这些,不是要证明我有多深情,”关澈面色惨白地坐在床边:“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不是没有感情的,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个混蛋,去封闭自己,不信任其他人,而放弃可能会拥有的。”

    “我对你哥的感情,我自认问心无愧。哪怕到现在,我都可以说,我给过他最好最纯粹的爱,但是你说得对,那时候我没有在他身边,没有陪着他照顾他,光惦记有什么用,他还不是一个人扛过来了。”

    她再一次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开了。

    每次见到高圣川,她都会想,我凭什么呢,我根本不配啊,当初我自己做了选择,宁愿去蹲深山老林,都没有在他身边给他倒过一杯水,说过一句鼓励的话。

    每见他一次,这种愧疚就像是跗骨之蛆,又啃噬一遍她摇摇欲坠的心,那种让她无法脱身的自我厌恶,又会再一次深深地,让她恨自己一遍。

    他应该跟全世界最善良、最勇敢的女人在一起,而不是她这样的人。

    即使她是被逼的,也不能平复这种厌恶哪怕一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他在一起了,我知道我不配。”她抬起头,惨笑着望着小翊眸光震颤的眼睛:“该承担的时候没有承担,我又凭什么得到他那么好的人呢。反正……”她半是解脱、半是自嘲地笑了:“我马上,也要离开京屿了。”

    高圣翊不会知道她偷偷去过一趟,也不会知道差点要了她命的那场大病,但是那又怎么样。

    那些什么都不会改变,不配的人,终究还是不配的。

    “我给你叫车,车上把眼泪擦一擦,不要让你哥看出来。”她抬起手,无力地拍了拍小翊的手臂:“回去吧,他该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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