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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松心契生意不错,这个时间,不大的停车场几乎停满,小汪贴着餐厅的落地玻璃,缓慢地龟速向前。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闭目小憩的高圣川,轻声道:“高总,要不您先进去,我去停车?”

    高圣川疲惫地“嗯”一声,靠在头枕上向外张望:“这么多人?”

    “订好位子了,就是车位难找。”

    “行,那我就先……”

    小汪停稳车,听见后座的门锁咔哒响了一声,车门却迟迟没有开。

    他困惑地又望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高圣川动作顿住,正面色讶异地盯着窗外。

    他扭头一看,落地窗里灯光明亮,靠窗的座位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看上去像一对姐弟,女士正给对面夹菜,男孩子尝了尝,皱了皱眉,好像说了句什么,引得女士眉眼盈盈地笑起来。

    小汪愣愣地:“诶,这不是……这不是关老师吗?”

    话出口,他又觉得不对,再看高圣川,他微微侧着脸,隔着车窗,一直看着她在餐厅里,对着另一个男人笑语晏晏,眉间的讶异已经换成了一种难以遮掩的悲伤。

    小汪今天目睹高圣川以一敌多,毫不露怯,正对自家老板佩服得紧,心下默念,这高总不得进去直接把这男的拎出来,扔给他五百万让他离开关老师?

    正跃跃欲试想给高圣川打气,却听见他倦乏却努力掩饰的声音:“小汪,换地方吧。”

    他不说吃什么,小汪也不敢问,只能沿着主干道缓缓向前。

    高圣川在后座,低垂着眼眸,脑海里不停咀嚼着刚刚那一幕。

    之前跟他在同个座位吃饭的时候,她一身的疲惫空乏,对他说,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

    她说得那么坚决,那么认真,要不是他下定决心非她不可,早就被她冰冷的隔离劝退了。

    可是她分明对着别人笑得那么好看。

    到底是什么都不想要,还是只是不想要我?他失落地自问着,却得不出一个答案。

    但……那天露营的时候,她用的心思,也是对谁都会用的吗?

    不可能的,那种透过所有表面的无所谓和不在乎,直击他每一个微小遗憾的用心,他长这么大,都只见过这么一次,她花的时间和精力,怎么会是假的呢?

    阿澈应当……不是那种人吧?

    可他明明看到了,她给那个人夹菜,看着他吃下去,又笑得那么温柔,那么灼然……

    那我呢,我做了那么多,难道就毫无价值吗?

    她都没有给我夹过菜!

    高圣川忽然觉得气短,打开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似乎要下雨了,四月末暖融湿润的夜风从车窗外灌进来,他按了按太阳穴,右手支在车窗上,托着腮向外看。

    他不知道自己面色冷得吓人,小汪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本来想说什么,也噤声了。

    刚刚看到她时的那种惊涛骇浪此时缓缓退去,留下一片酸涩的废墟。高圣川喉头滚了滚,想,为她做了那么多又怎么样,这都是我自愿的,要是因为这些就对她道德绑架,她不喜欢、不接受,就觉得自己亏了,那是真的喜欢吗,还是只是权衡得失的征服?

    买股票玩投资都有赚有赔呢,更何况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再说,他从不敢在她身上计较得失上,那简直就是对她的亵渎。

    侧枕缓缓涌上一阵熟悉的、绵长的隐隐作痛,正缓消慢融地蚕食着他所剩不多的意志。

    手机嗡嗡两声,进了两条微信,他百无聊赖地打开——

    关澈:听说今天你们有决策会议?要聚餐吗?

    关澈:别喝酒啊,以后都别喝酒了。

    高圣川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几乎把每个字的笔画都用眼神描了一遍,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回口袋,扭过头,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灿烂得过分的笑容。

    “小汪,”他听见自己用力克制却依然雀跃的声音:“掉头,回松心契。”

    “之前跟你说的事,比我想象的要难很多。”关澈给珈熙添了茶:“我一个人的力量,可能做不到。”

    珈熙尝了一口茶,觉得淡,便放在一边,问:“是那个,电脑看病吗?”

    关澈点头:“对,不过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你这次来,就好好看看有什么想去的学校,要做什么准备,别担心这些事。”

    珈熙开朗地点头道:“听你的嘛。”他汉话进步很多:“阿爸阿妈都想你呢嘛,让你又去。”

    关澈笑道:“好,那边很适合搞创作,过段时间我可能就去常住……”

    门口风铃一阵响,一阵晚风顺着走廊直直吹来,她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皂香。

    心脏先于大脑有反应,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回头去看,竟然真的看到了她想象中的那个人,一身得体西装,正大步向她走来。

    关澈:?

    高圣川不请自来,大喇喇地拉开关澈身边的椅子:“关老师,今天人多,没座位了,你不介意吧。”

    关澈回头望了一眼晚高峰已过的餐厅,别过脸:“……你想坐就坐吧。”

    对面的珈熙不认识他,却本能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敌意。

    他认识这种感觉,家里的公羊有时候会打得死去活来,它们恐吓对峙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敌意。

    于是他面色不虞,问:“你是谁?”

    高圣川轻笑一声,自己取杯子倒了茶:“小朋友,陌生人见第一面,要叫‘您’,懂吗?”

    关澈简直看不下去:“……高圣川,别欺负人。”

    高圣川带着笑意睨她一眼:“关老师,别偏心。”

    他把盘子往关澈面前推了推:“你怎么没给我夹过菜呢?”

    关澈又好气又好笑,拿起筷子往他盘子里夹了一块青椒:“喏,吃吧。”

    高圣川乐得不行,一口吃掉,嚼得面不改色。

    关澈:“……墨西哥椒,不辣吗?”

    高圣川咂咂嘴:“你给瓶鹤顶红,我照样品出花来。”

    手指垂在身侧,把西裤搅得一团糟。

    关澈对珈熙道:“他是我一个朋友,叫高圣川,你可以叫他川哥。”

    “哎,我同意了吗你就替我认弟弟?”高圣川往对面扔了个不太好惹的眼神:“叫高总。”

    珈熙闹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但听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便直眉楞眼道:“在我们家,‘总’就是弟弟的意思。”

    听得关澈扬起了眉毛。

    ……这小孩,还学会撒谎了?

    高圣川猝不及防被他噎了一下:“……关老师,这位是谁,还没介绍呢。”

    关澈拧着眉看他:“你不是见过吗,就片子里那个……珈熙。”

    高圣川猛地想起来,这就是关澈说的那个,救命恩人。

    ……他妈的,大意了。

    也许是换下了民族服装,整理了发型,珈熙身上那种野性被大幅压制,远比片子里看上去温顺,于是高圣川竟然没认出来。

    怔愣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大、更严峻的危机感。

    随便一个野男人,高圣川有信心手到擒来,但这人救过她的命,羁绊颇深,他上来就点人家不懂礼貌,恐怕已经把关澈惹生气了。

    高圣川觑了关澈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才清了清嗓子,道:“啊,对。”他举起茶杯:“谢谢你那么照顾她,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他仰头喝干了杯中茶,珈熙皱着浓密的眉毛,困惑地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照顾关老师,要他来敬酒。

    关澈无语又生硬地转移话题:“珈熙,明天想去哪里玩?”

    珈熙眼睛水汪汪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高圣川心里直冒火。

    他干笑一声:“是啊,好好玩玩,哥给你安排,想去清繁寺吗,那求姻缘特灵,你回家就能结婚……”

    “我想去清北大学,”珈熙眼睛里充满了向往:“我想去清北大学看看。”

    “好哦,”关澈笑得特别宠溺:“去看看也好,感受一下氛围,以后好选学校。”

    高圣川:“……”

    这俩人聊的,你说亲密吧,倒也没有,真的像是长姐在照顾幼弟,可你说正常吧,高圣川又偏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于是高圣川只能拿起手机扫码:“菜够吗,再点两个吧,我饿死了。”

    珈熙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对京屿的想象中,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还想去鼓征楼,安江坝,还有……”

    “珈熙啊,”高圣川打断他:“关老师很忙的,我找人陪你吧,别把她累着了。”

    他偏头亲昵地看了关澈一眼:“她是我的人,还要给我干活儿呢。”

    关澈忍无可忍地起身,拉起高圣川:“你跟我来。”

    高圣川跟着关澈一路出了餐厅,在店门外拐角处才停下来。

    外面似乎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是被淋湿的深色,城市夜晚的霓虹沉在路边四溅的水洼里,幽寂又喧嚣。

    街灯打在静默对立的两人身上,在地上投下两个团轮廓清晰的影子,一前一后,毫不相干。

    高圣川听她刚刚语气不太高兴,问:“……生气啦?我跟他闹着玩呢……”

    关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恼怒:“你知道他们家救过我的命,为什么还要这样?”

    高圣川下意识反驳:“不是,我也没说什么吧,我就是……”

    关澈双臂抱在胸前,挑着眉等他的解释。

    高圣川要脸,总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在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于是道:“他们家对你好,我也感激,尽一份心意,这也不行吗?”

    关澈随意地靠在墙上,踩着一地碎裂的光:“我跟他,没有别的关系,他想来京屿上学,想学兽医,以后回去给家里的牛羊看病。”

    听了这话,高圣川心里炸开一朵小小的烟花,面上却在摆谱:“解释什么,我会把他放在眼里?”

    “高圣川,”关澈叫他的名字,却停了停,才道:“我以后要去旌安常住的,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家。”

    她抬起眼睛,雾蒙蒙的,深深浅浅的情绪掩映在一片朦胧的眸光中,看不真切:“所以,请你给我留条后路,行吗?”

    高圣川一瞬间怀疑自己听不懂中文了,不可置信地问:“什么,什么常住?你要,离开京屿吗?”

    “对,”她挪到下风口,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久违地在他面前磕出一支细烟来,夹在指尖:“等选题结束,我就动身了。”

    “不是,”高圣川语言系统几乎失灵,语无伦次地抓住她的胳膊:“为什么?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关澈咔哒一声点了烟,吸了一口,偏头吐了烟雾:“你是不是不知道常住是什么意思?”

    高圣川惶惑地盯了她很久,而她也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面色如常,毫不闪躲,丝毫看不出开玩笑的意思。

    高圣川终于明白了。

    他颓然地垂下手,声音虚弱得要命:“是为了躲我,是吗?”

    关澈笑着摇头:“这么自恋……不是我的每一个决定,都跟你有关的。我是个拍片的,四海为家,住在京屿只是为了沟通项目方便。但现在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你那边顾问的工作,选题结束之后也会有很长时间的空窗,后续可以线上沟通,如果你不接受,我也可以辞职,这都没什么。”

    高圣川下意识裹紧外套——真奇怪,已经四月末了,京屿的樱花都开败了,怎么风还是这么冷。

    他忽然笑出声来。

    “关老师,”他几乎不敢看她,声音里透着挤不干的难过:“我要是碍你的眼,你跟我说一声就行,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又是辞职,又换地方,你这样,真的特别伤人。”

    关澈站在他身旁,沉默地抽着烟,橙红的火星在她指尖一明一灭,夜间的风抹过她的指尖,吹断了岌岌可危的烟灰。

    过了很久,高圣川才说:“我不闹了,不烦你,不给你发信息,不找你见面,从今天起,咱们之间只有工作关系,你来去自由,想拍什么只要跟我助理说一声,公司立刻给你安排资源,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这样行吗?”

    他说不下去似地,停了一阵子,才又问:“这样的话,你……能别走吗?”

    关澈在垃圾桶上熄了烟:“……我是走是留,都不是因为你。要说的话,那天在这里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把紧握到颤抖的拳不动声色地揣进口袋:“露营之后,我觉得我们之间最后的遗憾也被弥补了,所以停在这里……是最好的。”

    高圣川垂着眼睛,盯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睛,感觉手心痒痒的,有一股流沙,无论他怎么试图握紧,它都不会因为他的努力而停留。

    “客人还在等着,”关澈最后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声道:“叫小汪来接你吧,我先走了。”

    说完,她真的不再停留,踩着那一地狼藉的光影,等不及似地转身就走。

    高圣川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他咬牙独自跨过生死之间,所珍惜的、保护的,到头来,根本没有在原地等他。

    所以他现在努力的、坚持的,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关澈带着一身寒气重新走进松心契,珈熙依然坐在座位上,乖乖地等她。

    见她一个人进来,他向后张望了半天,问:“那个人呢?”

    关澈眉心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笑着答:“他回去了。”

    “哦。”珈熙点点头:“他是不是,很讨厌?”

    “不是哦,”关澈低头喝了一口茶,压下心里那一阵呼之欲出的自我厌恶,眉眼温柔,轻轻道:“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夜里又下过一阵雨,阵势不大,细细密密地织就一片潮湿的网,淅淅沥沥,令人无处可逃。

    高圣川沾着一身潮气推开家门,家里竟然一盏灯都没开,只有一点点冷硬的白光,从隔断后漫出来,溢到地板上。

    怪异感一瞬间压过了他乱七八糟的情绪——原先小翊一个人在家时,家里所有灯都开着,绝不会像这样俭省。

    更何况,隔断后面,是他的房间。

    妹妹长大后,高圣川为了避嫌,从来不进妹妹的卧室,小翊也一样。

    高圣川伸手从餐桌上摸了一盏烛台,脚步放得极轻,一点一点靠近卧室虚掩的房门。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把推开门,正准备先下手为强——

    却见高圣翊踩着椅子,正趴在墙上,手还保持着写字的姿势。

    而床对面好好的一面白墙,上面杂乱无章地写满了字,像一面纷乱芜杂的医学笔记,又像噩梦中不肯停歇的呓语。

    小翊这时候站在椅子上,扭头见是他,眼圈立刻一红,哽咽道:“哥哥,你快去,把阿澈姐姐追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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