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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高圣川本来想好,趁着这个机会带关老师吃点好的,结果其他人非要去吃海鲜烧烤,搞得他摸不着头脑,心说怎么回事,现在流行替老板省钱了?

    倒是关澈,听他们说要吃烧烤,起手先下楼买了两瓶酸奶。

    她跟初出茅庐的高圣川可不一样,一听烧烤两个字,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帮人想喝酒。

    好呀,喝酒是吧?她灌了一口酸奶,恶狠狠地想,陪你们喝就是了。

    到地方已经是晚餐时间,这天又是周末,店里人声鼎沸,烤肉辛香的气味混着初夏将将抬头的暑气,发酵成一片缭绕的烟火气。

    众人找地方坐了,常导上来先要了三瓶白的,为了照顾女士,又加了两瓶干红。

    高圣川这才意识到,他们意不在烧烤,是来公款喝酒来了。

    行啊,他想,今天高兴,他们不喝我自己说不定也得回去喝两杯。

    店里上菜奇快,不一会儿煮青口、清蒸蟹、小龙虾、各色烧烤便拉拉杂杂摆了一桌子,常导第一个拉开架势,倒了满满一杯白的,对高圣川道:“高总,我就最佩服您这种懂技术的领导,”他一口话术特别溜:“碰上您是我们的幸运,第一杯,我先干了。”

    说完仰头就是一整杯下肚。

    高圣川笑了让了两句,也把杯里的酒干了,偏头看了身边的关澈一眼,她低着头,没有看他。

    常导敬了,其他人自然跟上,应付的间隙,高圣川拆了几个螃蟹腿,不动声色地放在关澈的盘子里。

    关澈心尖一跳,理所应当地想起世锦赛之前的那顿晚餐。

    那个时候……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了。

    司爽敬了高圣川一杯,又倒了酒,想再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敬仰之情,却先被关澈截胡:“爽儿,咱们还没喝呢。”

    司爽当然高兴:“谢谢小关姐姐,我干了啊!”

    聊了一阵子项目,又说了一段业内八卦,常导又举杯对高圣川道:“高总,我再……”

    关澈忽然端起酒杯,对着常导道:“常导怎么只跟高总喝,不跟我喝?”

    常导吓了一跳,连称不敢,恭恭敬敬喝了。

    关澈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又给拿分酒器给自己斟满,还是对常导举起杯:“这次项目跟您学到很多,以后也请多指教。”

    她喝酒极快,从不犹豫,好像在跟谁较劲似的,一杯接一杯,只跟常导喝,几杯酒下肚,面上一片薄红,看得高圣川太阳穴突突地跳,怎么拉她都没用。

    常导原本见她总是对人淡淡的,始终不敢跟她亲近,现在她竟上赶着给自己敬酒,一上头便主动提出她喝一杯自己陪两杯,其余人拍桌叫好,也跟着凑热闹,菜还没怎么动,一桌人就已经五马长枪,不怎么清醒了。

    “我、我跟你们讲,”常导喝得有点扶不住自己的头:“我就、就佩服咱们关老师这样的,”他伸出一根指头对着关澈晃来晃去:“长得漂亮,有才华,还、嗝,还有性格……”

    高圣川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旁边小汪立刻按下他的手:“常导,来来,咱俩喝一个。”

    常导喝了今天晚上最后一杯酒,去厕所吐了一回,回来靠墙眯着,倒是再想不起来要给高圣川敬酒。

    关澈挑起唇角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另外的一位男导演道:“李导,不跟我喝一个吗?”

    李导真被她吓住,连连让她歇歇再喝,她偏不听,执意要跟他碰杯。

    高圣川沉着脸,小声跟关澈道:“你想干什么?”

    关澈奇怪地看他一眼:“喝酒呀,他们不是要喝酒?”

    高圣川拧起眉,在桌下按住她的手:“不许喝了。”

    关澈竟然偏头对他笑了:“怎么,高总付不起酒钱?”

    高圣川:“……想喝酒跟我回家,我陪你喝贵的,这种东西喝多了,当心明天头疼。”

    又有人来跟高圣川碰杯,关澈又抢先跟人家碰杯,讲话软绵绵的:“祝咱们项目大爆。”

    司爽感叹道:“我又发现关老师一个牛逼的地方,喝这么多,也就是脸红一点,还这么清醒!”

    关澈笑着正要说话,话头却被小汪截了去:“可不是,我也见过能喝的,但关老师喝这么快这么猛还没事的,这水平在我这能排第二。”

    司爽好奇道:“哦?谁排第一啊?”

    高圣川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想阻止却已经晚了。

    小汪无知无觉地吹牛:“那当然是我们高总,上周跟运营商那些人喝,喝得他们当场就签了合同……”

    关澈倒酒的手突然停下,耳边嗡然作响。

    “没有多少,”高圣川徒劳地找补:“真没多少……”

    关澈沉默地站起来,掉头就往外走。

    她脚步很快,几步便踏进夏夜的风里,稍稍清醒的一瞬间,她忽然想,我这样走了,他们再灌他酒可怎么办呢?

    很快她就不再担心了,因为高圣川追出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表情慌乱:“不是,真没喝很多,主要还是在谈项目……”

    关澈甩开他的胳膊,面色迷茫地继续往前走。

    “关澈!”高圣川火急火燎地叫她:“你是不是醉了?难不难受?我叫代驾送你回家。”

    他拽住她的胳膊就往车那里去,关澈被他向前扯了两步,忽然大力推开他,问:“高圣川,你为什么要来干这个?”

    高圣川懵了一瞬:“什么?”

    “我问你,”她一字一顿地重复,语气生硬:“你为什么要来干这个?”

    “你明明更爱花滑,退役了你去当教练、当裁判、去开冰场啊!”关澈眼底带着水雾:“你干什么来趟这浑水?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高圣川皱眉盯着她看,面沉似水:“你喝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扭过脸不看他:“我明天就走,我走了你就辞职吧。”

    ……越说越离谱。

    高圣川把她拉到车边,抱着臂往车门上一靠:“喜欢大庭广众之下聊是吧?行,我不怕人看,聊,今天就把你想聊的都聊明白。”

    关澈好像酒劲上头,没认出他的车来,表情懵懂了一瞬,他一下子心软了,于是放低了声音哄劝:“听小汪瞎说,他替我吹牛逼呢。那天就是跟网络运营商碰了个头,那边已经答应在旌安搭信号塔了……”

    想到自己真的替她做了一件事,高圣川不由骄傲起来,低头去找她水蒙蒙的眼睛:“这就已经成了一半了,后面的技术啊,政府合作啊,就让专业的去做,很快的,”他把这辈子都温柔都用在了这句话里:“很快,旌安就能用上智能医疗诊断,你再去,我就再不用担心了。”

    他以为关澈会感动地抱住他,谁想到,她铆足了劲,在他肩膀狠狠捶了一拳。

    关澈忽然哭起来,眼泪成串地跌出眼眶:“谁让你做的,谁需要你这样自以为是对我好!”

    高圣川捧出一颗真心,却平白挨了一下,语气不由稍重:“我怎么了?这怎么是自以为是?我担心你,想为你做点事情,这也错了吗?”

    他压不住一阵强似一阵的怒火和委屈,握紧了拳才没有吼出来:“我又没有拿它来绑架你,让你回报我,让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想看你开心一些,我自己愿意的,也不行吗?!”

    他本来是想用这件事情给她一个惊喜,看看能不能让她松口,不要离开京屿,只要不去别处,哪怕不见他,他也认了。

    结果到最后,她倒问他,谁让你做的。

    关澈听完这句质问,转头就走,没走两步,忽然蹲下了。

    高圣川本来在生气,看她这样又吓得不轻,立刻跟上去,也蹲下看她:“怎么了?是不是想吐?”

    然后他就听见了她含糊又压抑的抽泣。

    或许真的是喝多了,关澈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颗心被两股无法相容的想法冲撞得几乎要裂开,一个声音说,没有他的这一年,你算是活着吗?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要怎么样呢?另一个声音说,你那么懦弱,那么无能,你什么都没办法为他做,连陪伴都没有付出过,你怎么有脸跟他在一起?

    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战栗,周围的风声在渐渐远去。

    这个世界缤纷却冰冷,只有她一个人,呆呆地看着那些做梦都想要的人和事,却连伸手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夏夜的风陡然转冷,一下一下抽打着她纤薄的脊背,冷得她心痛。

    而这种冷却转瞬即逝,有人给她披了一件衣服,用手臂把她环抱起来,轻轻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说:“好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熟悉的皂香扑面而来,她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所笼罩,好像回到了最安全、最爱她的人身边。

    她隐忍了一年的痛苦和委屈忽然决堤,泪水一阵阵不管不顾地向上漫,从心尖漫到眼底,又无望地垂下来。

    “我不要你去做那些!”她哭得口齿不清:“我不要你喝酒,你要是又复发了怎么办?”

    高圣川慌乱地给她擦眼泪:“不会的,我……”

    关澈根本没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地发泄着:“你为什么要来做这个,去教人滑冰不好吗?你不知道生意场上要熬夜,要喝酒,压力有多大?小汪笨笨的,也不知道给你挡酒,他一点都不心疼你!”

    高圣川恍然:“所以,你今天是想给我挡酒才喝成这样,是吗?”

    关澈没有回答他:“你好不容易好了啊,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疼成那个样子,我只能偷偷看着,我连上去抓你的手都没资格,我有多难过……”

    她手指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像怕他消失似的:“你不让我陪你,不让我照顾你,你去美国了也不告诉我,你不要我了……”

    关澈抽泣的声音低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病房,她深爱的人对她说,对不起啊,我真的做不到了,我们就这样吧,好不好?

    “不好……”时隔一年,她终于能自私地、无所顾忌地说出这句话:“不好,我管你什么自尊,我不要离开你,我要在你身边……”

    高圣川听得心疼欲裂:“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行,你也欺负我,你也不要我,把我欺负回来,好不好?”

    关澈深陷在自己的遗憾里,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你明知道我会伤心的……你明知道我妈去世的时候,我那么害怕,你明知道我最害怕死亡,最不能面对的就是身边人离开,我却什么都没有做,你还这样对我。”

    她大哭起来:“你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你那么难的时候,我都没在你身边,你让我怎么跟你在一起?”

    泪水像是要把所有的难过都在今天冲刷殆尽,她哽咽得说话都断断续续:“高圣川,我害怕。”

    “阿澈!”高圣川捧住她的脸:“你看着我,看我!”

    关澈在他的注视中渐渐安静下来,抽噎着看着他的眼睛。

    高圣川的声音也在止不住地抖:“你看好了,我从鬼门关走过一趟,我最有发言权。没错,生病的时候我疼得要死,好几次都差点真的死了,但是每次我马上要睡过去的时候,都能听见你的声音——怎么能说你没在我身边?每一次,真的是每一次,都是你把我叫回来的。”

    “我来告诉你死亡是什么样的,它很自由,很安宁。有一次我睡着了,感觉身体特别特别轻,飘在半空中,忽然想见见你,然后我低头,就看见了你。”

    他抱着蜷缩在他怀里的姑娘,眼泪冰冰凉凉地落在她的发间:“你在一间咖啡厅剪片子,特别好看,特别安静,我就在你旁边,轻轻拍你,你好像感觉到了,抬头迷糊地看了一眼,又低头回去继续剪。”

    “那时候我就想,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我看得见你,你感受得到我,只是我们永远无法出现在同一个空间。”

    他忽然笑了:“也很好接受的,是不是?可是后来,你剪着剪着片子,忽然就哭了。我手忙脚乱想替你擦眼泪,却怎么都碰不到你。”

    “再后来我就醒了,我感觉到心脏像爆炸一样疼,看到医生手里拿着除颤器,胸前像烧起来一样,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我知道,我又被他们抢回来了,你又保护了我一回。”

    高圣川轻轻地吻她的头发:“其实我很脆弱的,之前我一直想,要不算了吧,我都已经失去你了,这个世界真的还值得我吃这么多苦留下来吗?但是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这么想过,因为我觉得,光看着你怎么够,我要牵着你,要抱你,跟你一起去很多地方,然后,也让你能依靠我、感受我,这才是我应该要做的事。”

    “你怎么能怪自己没照顾我、没陪在我身边?你只要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

    “所以你看,”他松开她,对她伸开双臂:“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关澈近乎气息沉滞地听他说完,如梦初醒般恍惚地望着他。

    烧烤店里三三两两走出酒足饭饱的人群,繁杂的聊天声顺着门的一开一关被放出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熟气味的青烟,初夏的晚风还带着一点点凉意,扑到她的脸上,泪痕像一片融在她身上的雪花。

    她看到有一扇门,在远处遥遥地打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回身对她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慢慢地走进门里,门应声关上,她却并不难过,也并不哀伤——她知道,那不是永别。

    总有一天,她会与所爱之人重逢,而他们等她已久,所有离别之后的风景,都会是重逢时的酒,所以她要活得再久一点,再投入一点,免得千杯酒少,不够招待故人。

    她再次跌进温暖的怀抱里,他带着酒意的气息细细密密钻进她的耳朵:“阿澈,我再也不逞强了。往后的一切,我都想依靠你……回来吧,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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