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应对不同的岗位需求，姜洄做了十几份不同的简历，广撒网式投递。大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和在广州时一样，大多数简历都石沉大海，极少数给了她回复，但也没有给她发面试邀约。
单婉玗这才急了，绕着正在洗碗的姜洄团团转。
“你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吗？怎么就找不到呢？你这样的学历背景，在这种小地方应该找工作很轻松才对啊，是不是你工资开太高了呀？”
“我还没跟人家谈工资呢。”姜洄被她绕得头都晕了，刚洗好的碗又拿来重新洗。
“你这么优秀他们都不要？瞎了眼了？他们到底想招什么样儿的？只招清华北大是吧！”
“我不知道。”姜洄说，声音小小的，有些自责，“可能我还不够优秀...”
单婉玗唉声叹气的，最后憋出一句：“还好我最近手气好，打麻将一直赢，赚点小钱！”
姜洄把碗洗好就开始拖地，单婉玗在院子里抽烟。
过了会儿，单婉玗往门上一靠，手里夹着的烟还冒着火星，烟一缕缕盘旋缠绕，像是青丝熬成了白头。
“叫你约程溯吃饭，你到底约了没？”
语气有点重，不再像刚回来那晚的嬉皮笑脸。
“他...他还在广州呢...”姜洄低着头。
“放屁！”单婉玗把烟一掐，随手就朝院子里一扔，“他妈妈说他昨天就回来了！我看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根本就没联系他吧？你现在是翅膀赢了，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撒谎也不打草稿了是吧？程溯是老虎会吃了你吗？约他吃个饭能死啊你！”
“妈！”姜洄终于忍不住，憋了几个月的坏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眼眶通红，“每天约程溯吃饭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没约过，人家就是不想搭理你，难道我要求着他跟我出来吃饭吗？我现在是没工作，但也没必要就急着去巴结程家吧？你真以为程家看得上我们？我可不想像条狗一样去舔别人的金手指！”
“你的意思是我像条狗？”单婉玗眼睛也红了，双颊微微抽搐，有些松弛的肉挂在脸上不停晃动，“我要不到处巴结人，你能顺利读完大学，你能趾高气昂地在这里跟我叫板？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你个不孝子白眼狼！读这么多年书都喂了狗了！滚，有多远滚多远，这是我的房子，这里不欢迎你！”
还没说完，就几步冲到姜洄面前，大力把她往屋外推，边推边喊着“滚！快滚！”
单婉玗的不定期发疯姜洄已经见惯不怪了，动作熟练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在单婉玗骂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关上了大门。
...
外面北风呼啸，虽然姜洄拿了外套，但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沿着白茫茫的马路一直走，姜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不用去想工作的事，跟妈妈吵架的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姜洄掏出手机一看，微信来电显示是“蒋佳佳”。
她有些惊讶。
蒋佳佳是她的高中同班同学，一毕业就回了老家工作，每次姜洄放假回来，两人都会约出来聚一聚。但是这一次，姜洄回来的事并没有跟蒋佳佳说，蒋佳佳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她把音量调到最低，一直迟疑着，就在十分纠结地准备按下接听键时，对方挂掉了。
姜洄莫名松了口气，但几乎是立刻，蒋佳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一次是直接打的手机电话...
“喂？”
“喂！姜洄你回来了吧？”蒋佳佳的声音很甜美，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像是温软的糯米糕。
“嗯...”姜洄只好承认，心里无奈这一回又是谁说的？
“我爸刚才在街上看到你了！”
原来如此，太巧了...此时此刻，姜洄已经放弃了挣扎，她回老家这件事，就像纸包不住火，大家迟早都会知道的。
“在哪？我没看见叔叔呢...”
“他骑车的，说在人民公园附近的拱桥看到你了！你怎么这时候回来啊？休假吗？”
姜洄模棱两可地“嗯啊”了几声。
“我们现在在宝格丽华唱K，你也过来呗！”
“都有谁啊？”
“今天是何韵生日，不知道你回来了啊，不然中午吃饭也叫上你了。”
何韵是隔壁班的，和蒋佳佳是表姐妹。
姜洄本想说算了，就听手机里传来另一个热情的女声：“姜洄你过来啊！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吧，今天我生日，给我个面子呗。”
话说到这份上，姜洄再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而且她现在确实太冷了，家是暂时回不去了，不如去KTV蹭下空调...
姜洄花了二十块钱打了个车过去。她平时是不怎么舍得花这种钱的，宁愿坐公交，但她的心脏已经冷得有点疼了，决定还是对自己好一点...
到了宝格丽华，发现人还挺多，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迎面走来一个白色绣花纱裙的年轻姑娘，飘飘若仙。姜洄晃了下神，才发现竟然是蒋佳佳。她还从没见过这种淑女风格的蒋佳佳，不由觉得惊艳。
蒋佳佳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声细语地说：“怎么？我这么穿很奇怪？”
“不不不。”姜洄直摇头，“好看的，好看极了。”
蒋佳佳知道姜洄从不溜须拍马，高兴得脸微微泛红：“嘿嘿，谢谢夸奖！”拉了姜洄的手就往包间走。
包间是最大的那一种，里面热热闹闹，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姜洄进去了也没什么人发现，还是何韵眼尖，光线昏暗的包间里也一眼认出了姜洄，笑着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和以前高中时一样，何韵每次一笑，都给姜洄一种世界都亮了的感觉。好多年没见，她还是那么青春靓丽，即使穿着最简单的长袖牛仔裤，依然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个。
“姜洄！好久不见了！”何韵给了姜洄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怎么还是和高中一样，都没变啊！”
姜洄微微一笑，从包里拿出在路上临时买的小礼物。
“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何韵有点惊讶，随即高兴地收下礼盒，“这儿还有蛋糕呢，我给你切一块！”
刚切玩蛋糕何韵就被同学叫去继续玩游戏了，姜洄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啃蛋糕。
除了蒋佳佳和何韵，包间里姜洄一个也不认识，有几个还算眼熟的面孔，但也都是何韵他们班的。姜洄只是有点印象，却对不上名字。
这样挺好，会让姜洄比较放松，如果全都是认识的，问东问西，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坐了会儿姜洄起身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见墙上贴了张招聘启事，招聘服务员3-5K，经验不限，学历不限，要求性格热情开朗，能吃苦耐劳，年龄18-30岁云云。
姜洄虽然没打算真来KTV应聘，但是这段时间找工作找疯魔了，看到“招聘”二字就条件反射多看几眼...
“小姑娘，找工作呢？”
姜洄一转头，看见一个瘦高个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她也看了那人一眼，没搭腔，继续盯着那张花里胡哨的海报。
“小姑娘，我们KTV也招人，比他这儿待遇好多了，要不要试试？”男人继续问。
姜洄随口问了句：“什么待遇？”
“他写的3-5K，撑死了3K，去我们那儿，保底5K，还有绩效提成，平时福利也多，还会定期组织员工团建旅游。”男人靠近了点儿，压低声说，“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刚去我们那儿就拿了这个月的‘包厢queen’，老板给发了一万八呢！”
姜洄好歹也是读了四年大学混过三年社会的，听到这里就觉得这人说的不是什么正经服务生的工作，还“包厢queen”呢，不就是网上所谓的KTV公主、陪酒小姐？
当即拉下脸，说：“我不找工作。”
“不找工作你盯着这招聘启事干嘛呢？”男人一眼就看穿了姜洄的谎言，目光往下一移，不怀好意地笑，“怎么还穿着睡衣出来？”
姜洄这才发现穿在里面的睡衣不知何时露了一小块在外面，顿时羞窘不已，却故作镇定：“关你什么事？”然后掉头就走。
“妹妹别走啊！”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呗，薪资都好商量！”
姜洄急促地走，后面那人竟一直跟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加薪升职之类的屁话。
姜洄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走过拐角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个人——
“姜洄？”
“程溯！”姜洄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从小到大，第一次用放光的眼神望着仿佛从天而降的程溯。
后面那人停下了脚步，直愣愣看着两个人。
程溯有点莫名其妙，但看到姜洄一脸紧张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质问那人：“阁下有何贵干？”彬彬有礼的问话，却透着一丝狠厉。
“没事，没事，就是问问小姑娘找不找工作。”
程溯拧眉，对方立刻识趣地走了。
姜洄长出了口气，不知不觉竟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