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走进舞池，立刻引来了全场人的注目，有认识的同学在吹口哨起哄，也有不认识的陌生人笑得花枝乱颤。姜洄活这么大，第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焦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偏偏程溯还牢牢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逃，故意用她刚才的话揶揄她：“跳支舞而已！”
他说的没错，跳支舞而已，新的音乐一响起来，其他人就结束了欢迎新人的注目礼，又开始跳起来。
“他们不会管我们。”程溯说，俯身在她耳边，“我们也不用管他们。”
姜洄环顾四周，的确，除了偶尔对上一两个人的视线，对方会冲她微笑，再也没人像刚开始那样盯着他们。
“别看他们。”程溯说，语气有点霸道，“现在，你只要看着我就好。”
姜洄看了他一眼，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眉如剑，目如星。明明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像第一次见面的人一样，让她觉得紧张，心脏砰砰直跳。
太近了，她哪里敢再一直盯着他看，于是把头偏到一边，靠近他胸膛的位置。
“我不会跳舞。”她闷闷地说。
“是个人都会跳舞。”程溯开始诡辩，“只是跳得好不好罢了。”
姜洄固执地摇摇头，听到头顶程溯一声轻笑。他牵着她的手高高举起，带着她慢慢转了一个圈，像哄小朋友那样哄她：“对，这样不是很好嘛，再来一次。”
被他触碰到的肌肤像是有火在灼烧，从指尖一直烧到她心上。
“我们多久没牵过手了？”程溯心有灵犀地问。
“我们什么时候...”不对，姜洄一想，还真牵过，幼儿园大班的时候。那个时候程溯还是小不点，在一群小土豆里也是最小的那个，跑得没别人快，一落后就只知道哇哇大哭，引来老师哄他。
“笑什么？”程溯奇怪地问。
“没什么。”姜洄回答，“我只是想起来，小时候你是个小短腿，谁都跑不过。”
“不许笑！”
“青梅竹马一场，笑一下怎么了！”
程溯哑然。
旁边的人跳舞跳得太嗨了，差点撞到姜洄。程溯条件反射地就把人往怀里一带，和别人拉开距离。手顺势从姜洄的肩膀沿着肩胛骨往下滑...
虽然隔着一层毛衣，姜洄还是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身体蓦然绷紧，轻斥：“手往哪放？”
程溯厚着脸皮说：“青梅竹马一场，摸一下怎么了！”
这人可真可恶，又拿她说的话来回怼她！
姜洄恨不能踩他一脚！
但最后还是没狠得下心，只是瞪了他一眼，只不过她是窝在他胸前的姿势，瞪他他也看不见。
随心所欲地跳了一小段舞，姜洄已经满头大汗，不只是热的，主要还是慌得。正巧这时来了救兵——有人来喊程溯，说是哪位长辈找他。
程溯只好放开姜洄，边走还不忘回头说：“等我回来。”
“我才不等...”姜洄嘀咕，“跳舞对我来说就是折磨！”
周围的人，有的没注意，有的目光追随着程溯，好在没有人太在意她。
姜洄终于得以抽身，离开舞池，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坐回原来的沙发。
屁股刚坐热，蒋佳佳就过来了，她不提梁新元，姜洄也就暂且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和程溯跳舞了？”蒋佳佳开门见山，一脸八卦地问。
“谁知道他...”姜洄捶着自己酸酸的腿，“莫名其妙说要邀请我跳舞。”
“他跟你说什么了？”蒋佳佳眨眨眼。
“能说什么？”姜洄反问，“不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蒋佳佳见她一脸真诚，不疑有他，独自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忽然说：“我知道他为什么跟你跳舞了...”
“为什么？”
“八成是为了气何韵。”
姜洄停下动作，茫然看她：“什么意思？”
“何韵今天和欧阳是一对，伴郎伴娘嘛，自然亲密过了点，程溯吃醋了呗。”
“这也太...”姜洄一时语塞，找不到很好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后只好说，“何韵都有男朋友，他瞎折腾个什么劲儿？人家理他吗他搞这些...”
“分了。”
“分了？何韵和她男友？”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就年前吧。”蒋佳佳叹了口气，“哎，何韵最近过得也不太顺心，她家里两个厂都倒闭了，之前工人因工受伤，赔偿费还没理清，她爸跟手底下的人也闹掰了，打架进了派出所...自己还又失恋了！”
舞池里，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何韵的身影，或许在姜洄和程溯跳舞的时候，她就悄悄离开了。
按照蒋佳佳说的，现在正是何韵最脆弱的时候，程溯他...姜洄猛地摇了摇头，关她什么事呢？她没资格管，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管的，不过是当成一个八卦故事听听罢了...
再过了会儿，魏华走了过来，要和两人喝酒。姜洄本来没打算喝，但蒋佳佳却豪爽地先喝了起来，姜洄只好也把牛奶换成了酒。魏华嗓门大，又是那种极其外向能说的人，不消片刻，就招呼来了一大帮子人，说都是初中同学，其中也确实有那么几个姜洄眼熟的。大家坐一起回忆过去，再碰一碰杯，啤酒一箱接一箱的搬过来，易拉罐很快就堆了一桌。
魏华瞧着姜洄，笑嘻嘻地说：“怎么闷闷不乐的？来，干一杯，一醉解千愁！”
姜洄沉默着和他干杯，将杯中剩了一半的酒一饮而尽。
其实她酒量还算可以，以前大学毕业聚餐，导师都说她挺能喝，所以这次沾了酒，她就没顾忌太多，加上她从来都不太会拒绝别人，谁找她喝，她都会陪几口。
到后来，喝得实在有些超出预期。脑子还是比较清醒的，除了不能做数学卷子，还是能辨得清方向，知道跟谁说什么话，但是一站起来，身子却东倒西歪，两条腿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
“我不能喝了。”姜洄说，摆摆手，靠着沙发勉强站立。
“那送你回去呗。”说话的是魏华，他酒量可真好，似乎一点没醉，“你住哪个房间？”
“我...”完了，姜洄说不出来，她本来是打算跟程溯一起回去的，结果现在程溯不在，她也忘了问房间号，总不能跟魏华说“我住程溯房间”吧？
魏华见姜洄说不出来，以为她是醉糊涂了，笑着对其他人说：“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们英语课代表都被灌醉了！”
“切，就你灌得最凶了，赖我们头上？”
“真醉了？那怎么办，得把人送回去啊。”
魏华指了两个女孩子出来，说：“你们两个今晚挤一挤，让姐姐睡你们房间吧。”
两个女孩子点点头，一左一右架着姜洄。
两人在前面走，魏华就在后面跟着，三个人很快就离开了热闹的大厅，朝客房那边走。
“我们...我们现在去哪？”姜洄问，头开始疼起来，喉咙也有点不舒服。
“姐姐，我们住D区216，还有一段路呢。”
姜洄无意霸占别人的床，就悄悄地问：“你们知道总统套房在哪边吗？”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总统套房好像不在这边，在对面吧。”
另一个问：“姐姐你住总统套房吗？”
姜洄点点头：“能麻烦你们...把我送过去吗？”
“要不姐姐你还是在我们房间歇会儿吧，醒醒酒，再自己过去...”
姜洄听她这么说，以为她是不愿意送自己，也就没好意思再继续强求人家。
到了D区216，刷了卡进房间，是张很大的双人床。两个女孩把捂着头的姜洄放到床上，开始帮忙找拖鞋倒水。
魏华站在门口，笑着说：“女士们的房间，我就不进去了，我住隔壁210，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喊我。”
见他彬彬有礼的样子，姜洄不由为自己之前对他的偏见感到抱歉，立刻说：“谢谢，你忙自己的去吧，不用管我。”
“那好，我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吩咐两个小姑娘，“好好照顾姐姐啊。”
魏华走后，小姑娘把矿泉水倒进杯子里，送到姜洄手上。姜洄有点受宠若惊，急忙接过杯子，连声道谢。
“姐姐喝了水就先靠着休息，我们去弄点醒酒茶。”
说完，两个小姑娘就一起离开了。
姜洄觉得自己可真像电视剧里的大小姐，虽然心有愧疚，觉得太麻烦别人了，但是她的确醉得没法正常走路...喝了水闭目休息了片刻，才掏出手机，之前给程溯发的消息他一直没回，她索性就给他打电话，可是眼前有了重影，手也一直颤抖，按那个通话键怎么也按不到，她一气之下把手机一扔，心想自己这般模样，也不好意思见他，还是等喝了醒酒茶再说吧。
...
另一边，程溯办完了事赶回大厅，却找不到姜洄，打她手机也没人接，不由就着急起来。
有人打来电话，程溯一看，竟然是魏华。他犹豫了下，按了接听键。
“程少，在哪？”
“在大厅...有何贵干？”
“怎么这么生分呢！”魏华轻声笑，“过来我这边呗，有点事找你。”
“等会儿吧，我现在在找人。”程溯说，“姜洄不知道跑哪去了...”
“哦？你在找姜洄？那不巧了吗，姜洄在我这儿。”
“在你那？”程溯握紧了手机，“你在哪？”
“D区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