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之后，程溯出现在了210房间门口。他朝里忘了一眼，冷冷地问：“姜洄呢？”
“姜洄好着呢，不过有点喝多了，正在隔壁躺着。”
程溯沉沉望着魏华，眼里透着寒意，后者却是一副谄媚的笑。
他并没有立刻去隔壁，反而踱步进了房间。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实在太高，他脱掉外套，随手扔在床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说吧，找我什么事？”
“哟，程少，咱俩虽然确实好几年没见了，但一直都有电话微信联系，怎么变这么生疏了？”魏华坐到程溯对面，脸上仍挂着微笑。
“生疏吗？”程溯也淡淡笑着，“没有吧，我觉得挺正常的啊。怎么，你觉得跟我生疏了？”
魏华愣了下，接着又换上了更加热情的笑：“没有没有，我开玩笑呢！”
“嗯。”程溯点点头，“你说有事找我，现在我人就坐在这，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魏华说，明显言不由衷，“要不我还是带你去隔壁找姜洄吧。”
216的门卡在魏华手上，他把卡一刷，原本黑暗的房间灯都亮了起来。
程溯走进去，看到姜洄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外套整齐地叠放在一边，鞋子也工整地摆在床尾，一看就非她自己所为。
“姜洄喝高了，记不得自己的房间号，我就叫了小怡和素素把她弄来这边先歇着。”
程溯猛地望向他，眼神锋利如刀。
小怡和素素...这两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他知道她们是哆啦咪的陪酒小姐，他曾经有个兄弟就差点栽在这姐妹俩手里，还好迷途知返，浪子回头...
“程少，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魏华后退一步，摊摊手表示无辜，“我可是好心好意把姜洄给你送来这边的，你不要误会我啊。”
程溯一下子明白了他之前说的事是什么，厌恶地说：“以后离她远点。”
“不是吧程少。”魏华微微变了脸色，“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喜欢这丫头吗，我这个老同学，应该没记错吧？”
程溯没说话，魏华便继续说：“不过可惜啊，这丫头自命清高，不拿我们当个数，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现在赚的，恐怕还没小怡和素素零头多吧？”
“你先出去。”程溯忽然说。
魏华见他如此，不由窃喜，邀功般说：“放心，我给你把门看好了，绝对不会有人来，而且这里隔音很好...”
“老同学，你误会了吧。”程溯的语气已经降至冰点，没有丝毫温度。
“误会？”魏华一怔，“程少，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程溯懒得再跟他废话。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走到床边，轻轻喊姜洄。
他喊她的名字，又拍拍她的肩膀，她终于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嗯...”她哼哼唧唧半天，才终于看清对方的脸，不由从心底开出喜悦之花，“程溯？”
“我带你回去睡好不好？”
“好。”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是少年时朝夕相对，十几年相处才形成的信任。
他扶着她坐起来，帮她把外套披上，问她：“能自己走吗？”
“当然。”姜洄说，“喝了茶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此时此刻，她觉得是世界上最清醒的人，但是看在程溯眼里，却依然眼神迷离，还在醉酒状态。
和魏华擦肩而过时，姜洄朝他挥了挥手：“今晚打扰你了，我走了。”
“不打扰，不打扰。”魏华点头哈腰，“慢走。程少，慢走！”
程溯扶着姜洄，短短两幢楼之间的距离，却走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他怀里，他能闻到淡淡的酒香和一股清新薄荷的味道。他搂着她，像怀抱了一个小火炉，热度传递到他身上，仿佛四肢百骸都燃烧起来。
现在的她，有着不同于以往的娇弱，他带她往右，她绝不会往左，带她前进，她绝不会后退。她像橱窗里精致的瓷娃娃，以前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观望，现在，他终于抱她在怀里，他是如此珍惜，如此小心翼翼，唯恐把瓷娃娃摔碎了。
到了明天，瓷娃娃就会醒过来，会再次回到他看得着摸不着的地方。所以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尽可能地享受这短暂而美好的，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光。
...
二楼210房间，望着两人背影的魏华脸色阴沉。
小怡和素素走进来，魏华问：“何韵来了吗？”
小怡：“刚刚何韵姐在楼下看到他们两个，然后就走了。”
魏华这才笑了下：“好。”
素素：“何韵姐不是不喜欢程溯吗？哥你何必大费周章要她误会程溯跟那个女的啊？”
魏华点了根烟，说：“何韵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但是拒绝不代表不喜欢。况且最近何韵家生意不顺，她爹欠了一屁股债，人还在局子里，只有想办法攀上高枝，才能帮助她渡过难关...”
“哦~”素素恍然大悟，“难怪今天何韵姐和欧家那位公子那么亲昵，敢情是想同时钓程溯和欧家两条大鱼啊！”
小怡瞪她一眼：“素素，你非要说这些话剜哥的心吗？”
素素立刻把头低下：“不好意思。”
魏华弹了弹烟灰，一声叹气。
素素想了想，还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又说：“哥，你就非得喜欢何韵不可吗？何韵那种墙头草两边倒的女人，除了一张漂亮脸蛋，还有什么好？”
“你瞧不起她？”魏华笑，“我倒是觉得她很有意思，她可比你们这种整天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小丫头片子清醒多了。”
言毕，他再次看向窗外，正好程溯和姜洄走进了对面大楼。
套房里很安静，其他人都还没回来，程溯穿过客厅，把姜洄带到最里面的房间里。
姜洄还从没住过总统套房，只觉得仿佛走进了谁家里，客厅敞亮，水晶吊灯也亮得耀眼，就连睡觉的房间，也比之前D区的普通客房大上一倍，甚至还有干湿分离的独立卫浴。
“我睡这里吗？”姜洄坐在柔软的大床上，仰头问程溯。
“不然你想睡哪？”程溯故意逗她。
姜洄摇摇头，程溯坐到她旁边，明明知道她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却偏要和她讲话。
“你要洗漱吗？”
“我洗过了。”
“你洗过了？”
姜洄把头点点。
程溯指了指她的眉毛，笑：“眉粉还在呢。”然后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妆都没卸...你真的洗了？”
姜洄还是点头：“洗了。”
“你洗个...”程溯忍住笑骂，改口说，“好好好，那不洗了，明天起来皮肤状态不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话虽这么说，却打算等自己那几个表妹回来，再让她们帮忙。
他先把自己外套脱了，又去脱姜洄的外套，而她就那么静静坐着，任他摆布。
“不是。”程溯说，“姜小姐，你真就这么信任我？”
姜洄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说什么，又点了下头。
“啧，但我不信我自己...”程溯又低下身去脱姜洄的鞋，然后把她腿的平放到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温度有点高是不是？我调低点。”
姜洄却忽然抓住他的衣服下摆：“不要。”
“不要把温度调低？”
“不要，这样就好。”姜洄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诶？原来你是清醒的啊。”程溯好奇地说，“你到底是有意识还是没意识？”
姜洄不回答，他又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上，继续问：“你洗漱了吗？”
“哎呀你好烦！”姜洄突然拔高音量，“说了多少遍我洗过了！”
“好好好，你洗过了。”程溯赶紧说。他只能得出结论，之前在216，姜洄确实去洗漱了，只不过她没法灵活控制已经被酒精麻痹的四肢，所以根本就没洗干净。
他觉得现在的姜洄可太有趣了，于是故意把脸凑过去...
结果被姜洄踹了一脚。其实她没用多大力气，踹得也根本不疼，但程溯还是故意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疼得直抽气。
“太暴力了吧你！”
姜洄一眼就看出来他是装的，把脸一扬说：“青梅竹马一场，踹一脚怎么了？”
她红彤彤的脸近在咫尺，程溯头脑一热，情不自禁就倾身上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姜洄整个人都懵了，捂着自己的脸，震惊地瞪他：“你，你，你...”
程溯：“青梅竹马一场，亲一口怎么了？”
他笑得肆意，像偷吃蛋糕得逞的小孩。
姜洄却只瞪着一双清秀的眼睛，又委屈又生气，明明心里慌得要死，却一个骂人的字都憋不出来。
“觉得自己吃亏了？”偏偏程溯得了便宜还卖乖，继续使坏诱哄，“要不，你也亲我一下，就算扯平了？”
“程溯！”姜洄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我是喝多了，不是傻了！道歉，你给我道歉！”
这样发泄闹脾气，是姜洄极少对外人展示的一面，程溯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亲切。他忽然就想起初中时的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