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姜洄第一次来哆啦咪，比小南国富丽堂皇得多，像是一座小型宫殿。哆啦咪有全城最大的“广场式”总统包厢，可以容纳五十余人，这一次的大主顾，就是包下了豪华的总统包厢。

    服务生在大厅集合时，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白色裙子，但是款式多种多样，真真是乱花迷人眼。姜洄的白色长裙是最素雅的那一类了，加上她几乎毫无修饰的黑色盘发，可以说站在一群美女里面，毫不起眼。

    Lily甚至还说她“怎么穿得这么土”，姜洄一笑了之，心里却想，今天的女主角又不是自己，穿着打扮什么的又有什么好在意？恰恰相反，她是越低调越好。

    主管先是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说今天有两位老板各自办活动，分东西二区，她们这批，服务的是东区。大老板是赛车俱乐部的人，为人热情大方，应该不太会为难她们。

    难怪来的时候看到临街停了好几辆拉风的跑车，姜洄想，原来是赛车手。

    至于另外一家，记住一条，不要招惹他们就行。

    东区的活动开始时间定的是晚上七点，六点不到，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过来。姜洄正忙着布置场地，把粉色的气球按照客人的要求系在水晶杯上。

    “厨房里还有水果拼盘，你去端过来。”

    姜洄也不知道吩咐她的人是谁，闻言懵懂地点了点头，就放下手里的水晶杯，往厨房走。

    端了水果盘回来，前面两个女服务生，一路上都在兴奋地谈论着某人。

    “真帅啊，长得跟小明星似的！”

    “是不是哪个直播平台的小网红啊？”

    “有可能，但是我从来没刷到过呢...”

    姜洄跟在二人后面，起初也没在意，心想今天这场面，邀请一两个网红来捧场也不见怪，直到前面两个女生突然低呼一声，“就是他就是他！”“别用手指！啊啊啊看到了！”

    前面不远处，一处包厢门口，的确站了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正微笑着和旁边几个热情的女生说话。

    刚看到对方侧脸的刹那，姜洄心跳都差点停了——她以为自己看到了程溯！但是当她冷静之后，发现对方并不是程溯，而是Leo，欧阳家那个和程溯有几分相像的司机。

    她立刻掉转头，打算从另一边绕过去。

    Leo竟然来了...

    那欧阳也来了吗？

    不一定，可能Leo是那位老板的朋友，以个人身份来参加的这次派对，和欧阳毫无关系。

    但是姜洄依旧有些惴惴不安，甚至跑去问主管，能不能看到宾客的名单。主管显然会错了意，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说：“怎么可能有名单这种东西，你以为是结婚宴？有眼力见的早早就打听清楚了，没本事的就老实一点，不要惹出什么乱子还要让我给你擦屁股。”

    姜洄这才刚来，就被人莫名其妙说了一通，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

    Lily忙完了手上的活，走过来见她脸色不太好，一猜就是在某处受了气，都不问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就安慰她：“别理那些狗仗人势，或者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你只要干完今晚的活，拿钱走人就行。”

    “看来你受过很多委屈。”姜洄冲她无力地笑笑。

    “这算什么，我以前在玻纤厂干苦力的时候，受到的委屈可比这多多了！”Lily说，“至少这里会按合同给你发钱，不像那些黑心眼的老板，一拖就拖你几个月的工资，微信拉黑，手机关机，你连人都找不到！干活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走！”

    Lily把姜洄拉到走廊尽头，没有人的地方，拍拍她的肩继续说：“干活累点没事，被人骂了也没事，只要有钱拿就行！”

    “你说得对。”姜洄点头。

    “我刚才去西区绕了一圈，那边的老板是成威集团老总的儿子，那可是实打实的富二代，肯定比这边这什么赛车俱乐部的老板有钱...”

    姜洄望着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没听懂？就是说，如果我们去西区，捞到的小费肯定比东区多！”

    姜洄恍然大悟，但是又有点担忧：“可我们被分在东区啊，擅作主张去西区，是不是有点...”

    “这么多人，谁知道你是哪边的服务生？只要你胆子够大，哪怕装作是被邀请的宾客，也没人知道！”

    “可是...”

    “放心，实话跟你讲，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不会出纰漏的！你今天来这里就是来赚钱的啊，有钱你不赚？”

    姜洄沉默。就在这时，她又一次看到了Leo，而且这次和他一起的，还有Jack！

    一个欧阳家的司机，一个欧阳的表弟，下一次，是不是就是欧阳本人？甚至是倪舒平？

    上次独自面对倪舒平时的尴尬记忆闯入脑中，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尤其还是在现在这个场合...

    “胆子别这么小！”Lily还在怂恿她，“到底去不去嘛，不去我可去了...”

    “去！”

    “嘻嘻嘻，这就对了嘛，在这种地方胆儿太小可赚不到钱！”

    两人浑水摸鱼到了西区，这边的负责人忙得屁颠颠的，根本无暇顾及手底下的人，有客人喊服务生，她们立刻就赶过去，根本没人发现异样...

    几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美女正在沙发上拍照，嫌弃地把前一个男服务生赶走了，又叫过来姜洄，拍了一张效果不错，就让姜洄再拍几张。

    一个姿势拍上十数张几人才勉强满意，姜洄举手机都举得累了。

    “这张拍得好，显脸小！”

    “不行不行，我眼睛怎么是闭着的，再拍一张！”

    姜洄只好又帮她们重新拍。

    半个小时下来，几人还是乐此不疲，完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姜洄别的事也不用干了，就光在那帮她们拍照了。Lily早就跑得没影了，姜洄也不敢乱跑，怕撞见Leo他们，在这拍照倒是个相对安全的差事...

    一张高难度的姿势拍完后，几人都围过来看手机上的效果。姜洄被挤到一边，默默等待。

    有人走过来，起初姜洄没在意，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刚才小威总喊我有事...”

    周围声音有点杂，姜洄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定睛一看，还真是梁新元！

    不过梁新元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只是跟另外一个合照团的女孩子说话。

    两人的姿势有点亲昵，这让姜洄皱起了眉头，但是她在心底为梁新元解释：一定是听不清对方说话，才靠得这么近的...

    “姐妹们，我有点事，先走了。”和他说话的女孩子冲其他人摆摆手。

    然后梁新元搂着她的腰，两人就离开了。

    姜洄的心咕嘟一沉，想都没想，就悄悄跟了上去。

    她一边“跟踪”二人，一边给蒋佳佳发消息。

    【姜洄：在干嘛】

    【蒋佳佳：在家泡脚呢】

    【姜洄：没和梁新元出去约会啊】

    【蒋佳佳：他今天去乡下了】

    【姜洄：晚上还不回来？】

    【蒋佳佳：他说要住一晚，明天早上才能回】

    【姜洄：你俩没闹分手吧】

    【蒋佳佳：没啊，好着呢...干嘛这么说？】

    【姜洄：没什么，就是你之前有点犹豫嘛，怕你一个心情不好就提分手】

    【蒋佳佳：这确实像是本人能做出来的事，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放心啦，对待这段感情，我还是很认真的，他也一样】

    看着“他也一样”这四个字，姜洄心情复杂。

    她追着梁新元，已经渐渐远离了最热闹的地方，到了一处人相对较少的长廊，两侧都是一间一间的小包厢。

    前面梁新元和自己的女伴也是一副偷偷摸摸小心谨慎的样子，女伴还怪他：“干什么像做贼似的？我难道就见不得人？”

    梁新元半哄半抱地把人带进一个包厢，砰一声把门一关。

    姜洄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在附近，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刚才在路上，她已经偷偷拍了几张照，但都是背影照，而且两人身形匆匆，都不大能看得出来是梁新元本人，要是有更清晰的角度就好了...

    她伏在门口，听到里面的人似乎在吵架，KTV的隔音效果很好，要不是女孩在扯着嗓子叫嚷，她几乎什么都听不到。她手机开了录音，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尽可能多地把证据收集一下...

    脑子里一片混沌，她手机里存着照片和录音，却还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蒋佳佳。好友显然还沉浸在热恋之中，她实在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好幻想，但她更不应该放任她越陷越深...决定告诉蒋佳佳真相是一方面，梁新元会不会承认又是另一方面，万一他一口咬定是她姜洄看错了，那又该怎么办？

    其实姜洄心里也不好受，她没想到，自己从小敬爱的大哥哥，前段时间还一如既往地关心她、帮助她，竟然会是这种人...她一直觉得他博学、和善、有能力，就理所当然地也认为他会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当时得知蒋佳佳和梁新元在一起，她是那么高兴，由衷地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现在，她为自己有过这种想法觉得羞耻，为自己曾经在蒋佳佳面前说过梁新元种种好话觉得羞耻...

    耳边突然传来说笑声，有人来了！

    姜洄赶紧装作自己只是路过这里，很自然地往长廊里面走。

    她本想走到没人的角落再折回来，刚刚走过来的人却一直跟在她后面走，她放慢脚步，后背却被轻轻推了一下，推她的那人笑着说：“乌龟走得都比你快！还不快进去？”

    另一个人说：“你看错人了吧？”

    “啊？”那人诧异问姜洄，“你不是杏儿？”

    “...我不是。”姜洄说。

    “那你跟杏儿长得可真是太像了！”

    “我说哥们，你这搭讪手法有点太过时了哈哈哈哈哈！”旁边人都在起哄。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一个大包厢前面。

    和别的包厢不同，这间包厢门口竟然还有专人站岗。门打开后，一群人推推搡搡走进去，姜洄被夹在中间，不得已也走了进去。

    “哟，又来了几个大美女！”

    五光十色的彩灯下，姜洄看见皮质大沙发上坐满了人，隔着堆满酒瓶和零食的桌子，暂停下来的大屏幕前，也站了一排人，Lily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