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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天下人书》

    池荇立在镇西军大营前,大半视线被停在营前路边的辎重车挡住了,将士们皆神情肃然眉头紧皱,步履匆匆地从车上取下自己称心的兵器。

    气氛压抑紧张,除了营前守卫的小卒,无一人向她投来一眼目光。眼前一切隐隐让池荇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味。

    “唐娘子!”

    宋三娘一身利落轻甲,远远向池荇挥手。

    她没有了精致的发髻钗环,只将墨发高束,眉梢眼角光彩流转,比在宫中时多了一股盎然向上的生命力。

    宋三娘脚步轻盈,惊喜看着池荇,“我就知道你不会那般轻易死去。”

    池荇见礼道:“宋将军,别来无恙。劳你记挂了,我蒙冤入狱,不得已才假死脱身。”

    宋三娘爽朗轻笑,热络搂住池荇肩膀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校尉罢了,娘子不要拿我打趣。你来寻我可是为了翎王自立一事?”

    池荇笑容凝固。

    翎王自立?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看着池荇一无所知的样子,宋三娘解释:“两日前开阳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遭遇刺杀薨逝,你这个凶手当场被缉拿归案,且在狱中毒发身亡。”

    “昨日翎王派人来笼络父亲,今日他的封地便全部紧关城门,发天下书称晟昭帝不配为君,他要代天下人推翻暴政。”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池荇:

    “你瞧,这便是檄文《告天下人书》。

    晟昭帝本就不是个贤明君主,眼下杀妻杀子之事又传扬的天下皆知,太后娘娘也遇刺而亡,其所行失尽民心,而灵王温良仁德,一直享有盛名,实不相瞒,父亲亦在动摇。”

    “若他还未得到宋将军的支持,拿什么与晟昭帝为敌?”池荇不解。

    翎王能稳居幕后韬光养晦,任由林鹿用十年时间将朝廷搅得天翻地覆,绝非冲动无脑之人。

    盛国贫弱多年,但有世代累计的繁荣支撑着,绝不是一个藩王仅凭豢养些私兵就可以颠覆的,他最大的底牌,理应是镇西军。

    宋三娘心虚笑笑,说道:“这事吧……也算殿下结了善缘。原本我爹已然答应翎王为他所用,他如今算是摆了翎王一道,内忧外患之下,军中气氛才这般紧绷。太子殿下冒着生命危险救我出了开阳,让父亲心中有了新的计较。他并非乱臣贼子,一切都是为了盛国百姓考量,若有名正言顺的明君,他又何苦冒险。”

    “既如此,他为何还在犹豫?”池荇追问。

    “翎王与太后贤名在外,一向颇得父亲敬重,这是其一。”

    她用手摸摸鼻尖,声音低得池荇几乎听不清,:“池娘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便直说了。其二是殿下自幼由林鹿教导,恭顺温和,父亲担心殿下手段软弱,空有一颗仁善之心,难担大任……”

    池荇挑眉。

    宋将军担心的问题,她也曾质疑过,但温暨望成长的迅速,让她放下了心。

    她撩开军帐帘子,只见帐内不过一张小几,两把破木凳,一张窄床旁立着三根长剑。

    宋三娘为寿妃之时,身上物什无不精巧奢侈,而她如今营帐中,唯一一个与女子身份沾边的东西,便是随意置于桌上的一个小小铜镜。

    她与宋三娘相对而坐,随口解释道:“殿下并非宋将军所想那般,或许我可以说服他支持殿下,不知三娘可否替我安排?”

    宋三娘从腰间解下一只酒壶,满上两杯烈酒思索道:“自是没问题,只是恐怕要等两日。漠北近日有异动,父亲眼下在西原与漠北交界之处,他也正好借此躲着翎王。”

    两只纤白玉手端起黄铜酒盏,轻碰一下,二人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入喉,池荇不免会想起了上次喝酒时东宫书房中所发生的每一幕。

    她与温暨望都没有再提过那件事,也再没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三娘,你可知殿下的动向?”

    宋三娘摇头,道:“只听闻他本与翎王相约几日后谈判,镇西军并未打探到过殿下的其他行踪。可是出了变故?”

    池荇垂眸看着杯底残酒,心中不安。

    算算脚程,过两日她派出去的人都该回开阳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至三日后,开阳城中才传来消息,晟昭帝重病垂危,传位于太子温暨望,将择吉日登基,并传旨给镇西军将军宋十,敲打他为盛国百姓考虑,毋要行差踏错。

    毕竟晟昭帝已然退位,翎王造反的理由也不成立了。

    城墙上贴着翎王号召百姓揭竿而起的《告天下人书》被风吹落,混入尘泥。

    听巡查使宣读圣旨之时,池荇跪在黑压压一片军甲中,小小一只在人群里很是迷茫。

    这跟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呀。

    晟昭帝提前退位自然是好事,可她心中确定晟昭帝绝对不舍大权旁落。

    且她临行前一日还确定过,孙院判的药至少可以保晟昭帝两个月性命无虞,也不应当是他真的病危。

    唯一的可能便是温暨望改变了主意,途中秘密回到开阳并控制了晟昭帝,甚至有可能发动了政变,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才得到如此结果。

    并不像他的作风。

    池荇一项自诩算无遗策,这还是头一次什么都不知道,空等多日得到一个令人毫无头绪的答案。

    倒也不错,省去了晟昭帝再做出什么蠢事的忧患,更令翎王师出无名,也令宋将军看到太子果决的一面。

    不过她更想让宋将军彻底忠于温暨望,彻底断送翎王的春秋大梦。

    ……

    宋十今晨才从漠北交界处赶回,听自家闺女说完有女子求见,不耐地挥挥手,抬脚就往军帐走。

    “什么小女娘,我不见。”

    等等,姓池?

    宋十脚步顿了顿,有点耳熟。

    他疑惑转头:“是那个救你回来的唐娘子?”

    初闻女儿死讯时,宋十提刀就要去开阳。

    当初他为了盛国百姓,为了消除晟昭帝的戒备,牺牲自己独女的幸福,将她送入宫中,却因奸人构陷葬身火海。

    还是翎王亲自到军营安抚他,晓以大义,他才冷静下来,在沉痛中给宋三娘在西原最高一座山上立了衣冠冢。

    正当他抱着石碑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之时,突然听到自家闺女诧异的声音:

    “爹,你还会哭?”

    宋三娘的记忆中,她爹一直是一个城府颇深,不苟言笑之人,眼下却看到他抱着自己的墓碑哭得毫无将军威严。

    宋三娘想到她险些甘愿用自己的命给林鹿那个阴险小人铺路,一时情绪上涌,与她石化在原地的爹抱头痛哭。

    直到闺女的体温透过铠甲,宋将军才确认女儿还活着,听女儿讲罢冷宫中发生的一切后,他原本偏向翎王的心亦开始动摇。

    当时三娘提起的另一位恩人,好像就是方才她口中提到的池娘子?

    且她还是池中衡池大人的遗孤,一举扳倒了林鹿及其一众党羽,无论是为闺女还是为盛国,自己都应当见她一面郑重致谢。

    思及此,宋十整了整一身重甲,严肃道:“我去见她吧,你将人安排在何处?”

    “在我帐中。”

    三娘在前引路,叮嘱道:“爹爹,她与太子殿下皆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向我保证过殿下知道您不过是一心为了天下苍生,绝不会因您之前有所动摇而质疑你的忠心。”

    宋十敷衍她几句,浑不在意。

    眼下这个情况,无论自己最终效忠于谁,都不会被问罪,因为只有他能带领镇西军抵抗漠北的屡次进犯,那二人谁输谁赢,都不会影响自己继续当这个将军。

    这便是底气。

    另一边,帐子里的池荇归心似箭,在绕着帐子踱第三十圈时,终于盼来了宋十。

    宋将军仍穿着接旨时那一身锃亮铠甲,浑身散发着将领独有的杀伐之气。

    他发中含霜,有一双目光能直指人心的眼睛,此时池荇明显觉察到他有意收敛了自己的锋芒,他郑重行礼道:“老夫多些池娘子救下小女。”

    池荇从容回礼:“宋将军为国效力,宋娘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太子殿下只惭愧没能护好宋娘子,是大盛对不住二位。”

    宋十本以为池荇会与他客套几句“哪里哪里不过举手之劳”,却不曾想池荇一席话点出了竟自己的委屈,他老宋家就这一棵独苗花儿,差点折在深宫之中。

    铁血将军宋十只觉得喉头一哽,语气亲和几分:“这宋某可担不得。听闻池大人今日便要启程回开阳,不知时间这般紧迫之下,池大人找老夫所为何事?”

    “有些消息,小女觉得还是需要现下就告知将军,免得将军受小人蒙蔽。”

    “关于国师一事,朝廷现下还未将已查出的所有公告天下,下官可一一为您细说。”

    “林鹿所行皆为报复晟昭帝,欲彻底将他变为昏君,再拥护翎王上位。

    而翎王从头至尾都知晓他的所作所为,林鹿能这般顺风顺水,恐怕他在背后也没少出力。

    最可笑的是,在林鹿自以为成功之时,翎王因忌惮他如今权势,竟命人将林鹿这些年来攒下的军备洗劫一空。”

    池荇微笑看向面上表情逐渐精彩的宋将军:“宋将军,翎王知情仍纵容林鹿行恶,是为不忠;置生母太后娘娘的死活不顾,包含反心,是为不孝;偷自己衷心下属的军备,是为不义。”

    宋十本也对翎王起了疑心,听罢后叹息一声:“前几日翎王与我相见之时,曾承诺过送镇西军军械粮草,原来是这样。多谢池大人告知宋某真相,日后当如何做,宋某心中自有定夺,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宋十沉吟片刻,接着道:“据宋某近日所查,翎王手中应当是有几万私兵的,有我镇西军在,他不足为惧。只怕他执迷不悟,牵连西原无辜百姓。”

    池荇拱手道:“翎王之事,还是尽量和平解决为上,有劳宋将军近日从中牵制一二,待下官回到都城后,定会一五一十将宋将军衷心禀明殿下。”

    宋十爽朗一笑,从善如流道:“那便多谢池大人。宋某还有事在身,就此提前跟池大人告别。大人放心,宋某会派一队镇西军乔装护送大人直至宫门,保大人一路无虞。”

    正合池荇心意。

    这些天她也回过味来,她此番一路都是依靠着周婴的安排,现下看来周婴并没有那样靠谱,西原附近人心浮躁,有不少翎王的拥护者借机寻衅,池荇也担心他们无法护自己周全。

    几句客套后,宋将军起身离开,宋三娘捅捅池荇胳膊,问道:“现下出发,水陆并行的话,刚好能赶上殿下登基前的祭祖典礼,要不我同你一起回去瞧瞧?”

    "自然可以。"池荇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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