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启程了。”跟在李明如身后的乌衣卫赵寒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赵寒跟在李明如身边有些年头了，一直随主君辗转于中原几城，是难得的忠勇之辈。
只不过，如今这场面，见过些大世面的赵寒也是不敢多嘴一句。
谢家小姐领着萧将军独自休息，本来没什么，可不知怎的，两人先是嬉笑打闹了一阵，随后就见谢小姐搂抱住了萧将军，那是抱了好一会儿啊。
自家主君的脸色愈发难看，指尖轻抚的玉牌，怕是都差点被碾碎了。要不是再不走，就赶不上晚上住店了，他才不愿触这霉头。
李明如抿紧嘴唇，一言不发，所望之处正是谢清安方才与萧墨密谈之地，现下二人早没影了。
鹿儿般的眼眸里俱是怒意，垂落的手指不住地微颤，胸中似有一股怨气，涨得周身无一处自在。
极聪慧的脑子也不转了，嫉妒与愤恨充斥其中，烧红了白皙的面颊，昨夜勉强在小女郎那撑起的面子，才短短半日，就耐不住了。
李明如恨不得立时冲去质问谢清安，他到底哪不如萧墨了，为何不能看看自己，他能将一切做得更好。
凡是谢清安所愿，他必定万死不辞奉于她面前，只求谢清安能如从前那般待他。
“殿下，时辰到了，该走了。”赵寒见自家主君不动，也不言语，生怕谢小姐将主君气傻了，颤颤巍巍地说道。
“走吧。”李明如转过身来，神色如常，轻飘飘地说道，瞧着丝毫未在意，只留了一地早就碎成渣的玉佩。
凉州距京师可是远，路途漫漫，要走上许多时日，除了前两日颇有波澜，剩下倒都是太平日子。
萧墨变得沉默寡言了些，不过丰知白将他骂了一顿，便也好了。
谢清安也是没想到，一向温温柔柔的阿姐，竟恨铁不成钢地大骂萧墨。
“阿墨，你颓废了这些时日，到底是想如何？”丰知白实在是受不住死气沉沉的萧墨，好不容易逮住他，定要问个明白。
“知白，你也都知道了吧？”萧墨抬起双眸看着丰知白，眼中如死水般沉寂，了无生趣。
“我是知道的，也知安安说与你听，你定会难过，可你这般模样，我怎么能忍心看你一直如此。”
丰知白端坐在对面的圈椅上，面色微红，一番话情真意切得很。
“叫你看笑话了，你放心，我早知没有结果，如今只是心意难以转圜。我就算看得再明白，也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的。”
萧墨勉强扯起嘴角，苦笑道。
丰知白听这话，也是懂的，恋慕了多年之人，怎会轻易放下。
可这些时日，萧墨是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仗着自己一向身强力壮，苦苦熬着自己。
再这么下去，怕是还未到京城论功行赏，他就将自己先磋磨没了。
“桌上这些菜尽是你爱吃的，我让伙计做了送来，你好歹也吃些吧，不然扛不住的。”
丰知白心疼得紧，夹了许多菜给对面的萧墨。
萧墨似有挣扎，刚抬起筷子，却又放下了，说道，
“知白多谢你这番好意，可我当真是没胃口，不若你多吃些，我瞧着也高兴。”
说罢，还略带暖意地笑了下，只不过这笑比哭还难看。
一股火从丰知白的心中炸开，她是个顶顶温柔的性子，加上好得不能再好的脾气，许多年来，都未曾真正气恼过。
就算是对着拓跋泽这等暴君，也是如春风般的解语花，半点不过心。
可如今在萧墨面前，她却怎的也按耐不住脾气，许是这些年，她除了生身父母之外，最最在乎的也就只有萧墨了。
她只觉这股火四处乱窜，定要找个出口，炸得遍地都是，片甲不留。
“萧墨，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吃！”丰知白努力压抑住火气，殊不知这语气已然十分不善，满是命令的口吻。
萧墨觉着面前的知白似是换了个人，十分不对劲，也未动筷，还多嘴地问了一句，“知白，你还好吧？”
“你问好不好？你先看看你自己好不好吧！还在这和我废话，你都三四天没吃东西了，我看你是要饿死自己。
你饿死自己也好，你心心念念守护的凉州子民，就让他们饱受战火纷飞之苦，家不成家，国不成国，就是你现在最想看到的吧！
小女郎拒了你，你就如此这般，你是个将军，你置你的责任，你的使命于何地？
难不成让全天下人看看，凉州的萧大将军没死于敌手，倒是死在石榴裙下。
你如何对得起萧老将军对你多年的爱护，对得起军中我等挚友的同袍之泽，对得起凉州数十万的百姓。”
丰知白火冒三丈，一时间言语全然不受控制，只想大骂萧墨。
这个不省心的家伙，都三四日了，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丰知白实在是忍到了极致。
萧墨直接被骂得傻眼了，怔愣了多时，也反应不过来。
“你看什么？还不快吃，吃完给我赶紧睡觉去。”丰知白瞧着萧墨的傻模样，直接命令道。
萧墨赶忙拿起碗筷，大口大口地吃饭，一刻不敢耽误，怕再受了训斥，得不偿失。
丰知白见萧墨终于吃了东西，顿时松了一口气。
才惊觉到，方才自己都是说了些什么啊，这般凶狠泼辣，日后可怎么再见萧墨，一时间，女儿家的羞臊涌上了脸，绯红一片。
一旁的萧墨还在那里，卖力吃着，头都顾不上抬，自然未看到桃夭美人面的好景色。
“阿墨，你先吃着，时候不早了，我走了。”还不等萧墨从饭碗里抬头回话，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萧墨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饭粒，不禁大笑出声，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偏执了，天高海阔，何必执着于此。
他本就不是十六的良配，日后有他这个兄长，定会为她找个样样都好的郎君，至于自己那点子心意，终将会被岁月拭去痕迹。
他萧墨是血战沙场的将军，守着凉州百姓，才是他此生的意义。
一行人又赶路了些时日，到了河东地界，离京师就不远了。
这河东自古就是个稀罕地，更为关键的是，此处五台山极为灵验，去过的都说好。
谢清安可是心潮澎湃起来了，她这一路啊，甚是小心，东躲西藏，生怕瞧见萧墨兄长的可怜模样，又怕见着李明如的黑脸。
真是累坏她了，还好，兄长近日来开怀许多，还能与自己说笑一二，甚是不错。
将将解了一人的心结，谢清安的小心思就活泛起来，觉着五台山的满山神佛如此灵验，哪有不拜之理。
到时求求财运姻缘，说不定今年又能赚得盆满钵满，还能再拐个合心意的小郎君呢！
况且说不定拜一拜，还能将李明如的黑脸变笑脸，也是一桩大好事。
不过稍稍绕路五台山，定是要李明如首肯的，她思及此处，又有些胆怯。
毕竟之前，她气得李明如将杯子都捏碎了，这许多时日，她都不敢上前多说一句，生怕碰一鼻子灰。
但细细想来，都过了许久了，李明如这厮气量也不至于这般小，应是早就消气了。
就见谢清安一身桃色衣衫，蹑手蹑脚地朝着李明如的马车走去，守在马车旁的赵寒一见这位祖宗，可是激动坏了。
这些天，殿下就没个好脸啊，真是苦了他这个近身侍卫了。
谢小姐当真是厉害，殿下当初在朝中被排挤时，也还是笑得如沐春风，就算是被做局陷害，让圣上责骂了，转天也就好了。
但因着谢小姐，殿下算是神仙真人下凡了，喜怒哀乐，变幻莫测。
只求这次别再出什么幺蛾子，缓和缓和，他们这些下属也好过些。
“赵寒啊，殿下今天心情如何？”谢清安探头探脑地问道。
“谢小姐来了，殿下可不得喜笑颜开嘛，您快上马车。”赵寒满脸笑意得迎了上去，昧着良心回答了一番。
谢清安看这赵寒殷勤得很，觉着古怪，但毕竟人在屋檐下，有求于人，还是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就见李明如又在那翻看资治通鉴，聚精会神得很，听见响动，抬眼一看，竟是谢清安。
他眼神忙收了回去，一副不理不睬，高不可攀的模样，心下却痒得很，许久未见，实在是想得慌，还想再瞧安安一眼，一眼就好。
“殿下，近来可好？”谢清安能屈能伸得很，饶是再难对付的人，她都能撑起一张笑脸，只要所得如她意就行。
“尚可，你有何事？”李明如还真是板得住，说这话时，也不瞧谢清安。
“臣女见河东风景旖旎，山清水秀，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又听闻此处的五台山甚是灵验。
殿下此番回京，凶险异常，不如顺路参拜，佛祖庇佑加上殿下天命所归，定能逢凶化吉，顺顺当当。”
谢清安雪白粉嫩的小脸堆满了笑容，凤眼里满是讨好，一番话也说得漂亮。
李明如瞧了一眼，就是受不住了，谢清安的一番话都没过脑子，就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