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让一下!让一下!”

    木棠被一闪而过的人影撞了一下,脸上的海棠面具从脸上掉落,碰到地面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人跑得太快,她抬眸,只看到了一个黑色上衣的身影渐行渐远。

    木棠的眸子瞥向陈清焰,却发现他刚刚放松的状态如同只是她短暂的错觉,他又重回了纹丝不动而平静的面容。

    木棠甚至怀疑,刚刚陈清焰看向自己时微有涟漪的鹤眸,究竟是在望向她,还是只是在看她脸上有他家乡特征的榕木面具。

    看啊,云又藏起来了。木棠想。

    “我想一个人逛逛。”两人就这样无端地沉默了一段时间,木棠微叹了一口气:“你腿脚不方便,要不先留在这里?”

    “好。”回答她的是少年肯定的回答:“我等你。”

    也许是少年回答得太快,木棠赌气似的立马转过头朝反方向走去,也就没有来得及看到少年弯腰捡起地上海棠面具的动作。

    缓慢而小心,如对待一只价值连城的易碎品。

    木棠实际上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后看到一间黑红木装饰的书店,停下了脚步。

    通池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奇怪的是,这一间书店却人烟稀少。

    木棠跨过书店的门栏,左右望去没有看见一个顾客,她微微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在书架前查看书籍的名字。

    啊,都是多少年前的书了。

    她看着一排接着一排索然无味的名字后,无趣地想要抽离视线。

    却在那一刻,百无聊赖的眸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

    “都晏俊。”

    都晏俊新奇地看着陈清焰脸上显现的薄怒,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原来你脸上也会有这种情绪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坐在轮椅上,身上冷傲清明的气质却丝毫不落下风,他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威严与警告,与平时伪装的清冷班长截然不同,让人单是看到他的眼睛便会不由自主地后退。

    都晏俊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的眼神盯得背脊发凉,但还是无法抑制地咽了口口水,这下才明白了明凛对陈清焰的评价。

    “他是一只伪装成鹤的老虎。”

    明凛轻笑一声,微微转动手上的扳指。

    “我放你在他身边。你要当心,别被他咬得渣都不剩。”

    过了好几秒,都晏俊才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来。

    “......陈清焰。”他的声音多了几分严肃:“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你明明知道滕府承已经盯上你了,你怎么敢。”他皱眉:“你怎么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在伤没好的时候离开保护区?”

    保护区,当然是荣汇大学。

    这是滕府承无论动用多少人力都介入不了的区域,也是陈清焰目前唯一绝对安全的地点。

    老虎,怎么敢在自己受伤的时候离开自己的领地。

    陈清焰在听到都晏俊的呵斥之后,微微垂眸,似是不经意扫过自己手中的海棠面具。

    半晌,他轻笑。

    “派你过来警告我,是总统先生的意思?”

    他未等都晏俊回答,对上都晏俊怔愣的眸子,便已知道了答案。

    刚刚都晏俊跑过来故意撞到木棠将自己与木棠的对话打断,他就知道大抵是后面那位指使他这么做的。

    “陈清焰,上次会话先生和你说的都忘了?”都晏俊对上陈清焰的鹤眸,只觉得自己被盯得头皮发麻:“要做大事,就不可顾及那些儿女情长......”

    “儿女情长?”

    将这四个字要口中咀嚼,陈清焰轻笑的声音淹没在通池街的人声鼎沸之中。

    “恐怕不只是这样吧。”

    少年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可以有心仪的人,但那个人不能是和滕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木棠。”

    “不能是滕家想要培养她成为棋子的木棠,不能是孤身一人来到天汇毫无势力可言的木棠,不能是无论怎么看都会与我的计划相悖的木棠。”

    残忍冰冷的话被少年以平仄的语气说出来。

    “这才是,总统先生想让你和我说的吧。”

    -

    《水烟结情》。

    很美的名字。却好似又不止于此。

    这四个字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吸引着木棠将它从书架中抽出。

    似乎是许久没有人碰过,封面上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只是那四个烫金的字却依旧闪人夺目。

    木棠的眼睛在看到这本书后一瞬也没有离开过,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叫嚣着让她打开这本书。

    心跳毫无缘由地跳得越来越快,就连伸出的手也开始颤抖。

    木棠的手正欲打开书的扉页,突然被一声惊呼止住了动作。

    “你......你怎么进来的!”

    疑惑地抬起头,木棠看到一个身着奇怪服饰的女人。

    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是随意,兔耳朵的睡衣帽子套在头上,几根炸毛的羊毛卷顺着帽子垂在女人的肩上,脚上却搭着一双黑色的皮靴,手上带着好几个金色银色的首饰,随着她夸张的动作而碰撞得哗哗作响。

    “木棠。”那女人叫着:“放下书!放下!”

    又像是意识到什么时候,她的语气更加不可思议。

    “不对不对,你是怎么看得到这本书的!”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木棠眼中的疑惑更深,她根本听不懂这个奇怪的女人在说什么。

    她也许是这家书店的主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疯言疯语让这家店的生意如此清淡。

    思及于此,木棠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因为被女人疯狂阻止而产生的好奇心促使她越发想要翻开这本书,看看到底是什么,值得这个女人这么叫喊。

    那女人看到木棠不管不顾仍要翻书,气急败坏地想要冲过来抢书,木棠没料到她会直接上手,书猝不及防地被抢到了女人的手上。

    “你是这家店的主人?”木棠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奇怪:“这本书是我看不了的吗?”

    那女人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只是看向木棠的眼神仍然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异。

    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件死物动了一样。

    荒唐的比喻在木棠脑中显现,她轻笑一声,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最终,她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找陈清焰了。

    浪费时间在一本书,怎么想……

    都不值吧。

    木棠转过身离去,以至于根本没有听见身后女人小声的呢喃。

    “乱套了,乱套了......”

    女人扶额,打开书,眼睁睁看着一行又一行的字不断变化着。

    直到,面目全非为止。

    -

    “说了吗?”

    “还没有。”

    “哦,还挺嘴硬。”

    虞城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瑞士军刀,下一秒将它插在了果盘中的橙子上。

    “他不是喜欢喝伏特加吗......”昏暗的灯光照在虞城挺直的鼻梁上,使得他妖孽般的脸晦暗不明:“那就再给他灌两桶。”

    “虞城,求你了放过我吧!我能说的都说了!”

    昏暗的酒吧套房里,虞城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湿透不停呕吐的男人,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板上被泼得到处都是的酒渍上。

    “张浪,你浪费了我很多时间。”低沉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虞城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录音笔:“为司徒家洗黑钱洗得自己都陷进去了?还真以为他们会像保军事产业那样保你?”

    “我错了!我就不应该相信司徒那帮孙子!你饶了我吧!”

    叫苦不迭的求饶声听着让人觉得无趣与烦闷,虞城突然想抽一支烟。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缭绕的白烟从男人口中吐出,虞城叫人把张浪扔出去之后,反复播放着录音笔中的内容,思考着这里面的信息量有几分保真。

    “又解决了一个?”

    孟乐棋推门而进,看到满屋的白烟吓了一跳。

    “虞城,抽烟伤身。”他干笑着看着眼前妖孽一般的男人:“况且,小姑娘们都不会喜欢抽烟的男人的。”

    原本只是调侃一声,谁知虞城不知道对这句话的哪几个字有了反应,下一秒就随意地将烟蒂按灭。

    孟乐棋在惊诧了一瞬间后缓过神来。

    “你这样的方法果然有用。先是把这些本性贪婪的人聚集起来,再一个个在他们意志最薄弱的时候逐个击破。”

    “谁能想到他们来酒吧爆的料比他们在法庭上爆的料都要多。”

    虞城不置可否,他摩挲着手中的录音笔,殷红的嘴唇勾起一抹痞气的笑意,晃人心神。

    “乐琪。”

    “嗯?”

    “你猜猜看,如果我将这几个证据送到那位的手上。司徒泉会在几分钟之内派人搞死我?”

    嘴上说着关于生死的话,语气却像是调笑一杯夹杂着威士忌的冰茶,低沉又性感。

    虞城似乎总是将事情看得很明白,也许正是因为看得太明白,再复杂严峻的事情在他眼中不过是一阵可有可无的风。

    飘过便消失,不用在意。

    “你明知道司徒泉在天汇不敢动你,除非......”

    孟乐棋说到一半皱起眉头:“虞城,你不会疯到离开天汇吧?”

    天汇是虞城的保护伞,一旦虞城离开天汇,那些暗中打算盘的人便会闻声而动,虞城立即会处于四面楚歌的状况。

    孟乐棋不信,也不愿相信,虞城会以自己的生命为要挟,只为了逼司徒泉的野心袒露。

    虞城没有说话,原本漆黑的瞳孔似是找不到焦点,他抬起锋利的下颚,高挺的鼻梁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显得熠熠生辉。

    蓦地,他的眼神停留在墙上的一幅画上。

    他突然无故地皱起眉骨,方才连谈论生死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在看到那幅画的瞬间,脸上出现了异样的表情。

    “那幅画什么时候挂上去的?”他问。

    “哦,是酒吧里的一个小服务生画的,老冯看他画得还不错,就让他挂在墙上当个装饰。”

    “你喜欢?”孟乐棋挑眉,似乎是在稀奇虞城会对小服务生画的一幅画感兴趣:“要是你想要,摘下来直接给你了。”

    这幅画画的其实是最简单不过的东西,一个荒无人烟的鱼塘,再配上一轮马上要落下的红日,其余地方皆是留白。

    虞城却盯了那幅画,很久很久。

    一抹转瞬即逝的熟悉感朝他袭来,又消失得了无踪迹。

    “叫那人过来。”

    半晌,他道。

    孟乐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虞城是叫他把那小服务生找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等到那个小服务生颤颤巍巍地过来时,虞城发现他的身体在抖。

    也许是看到门口那个烂醉如泥如同死尸的男人,又也许是看到了插在客厅橙子上的瑞士军刀,总之他看向虞城的眼神充满恐惧,仿佛下一个遭殃的人就是他。

    虞城扯了扯嘴角。

    “你叫什么名字。”

    “罗......罗福音。”

    “哦。”虞城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罗福音的错觉,虞城的眼睛,只有在看向那幅画的时候,才显现出一闪而过的光亮。

    “我问你,你画的地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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