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晏家的人都生得不错,名声在外的晏大公子自然也是面若冠玉,俊美无铸,仿若天人。

    一身最普通不过的茶白缂丝白鹤羽窄袖圆领袍,腰间束以银白玉带,然板正的没有一丝褶皱。

    五官生得极好,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却没有任何表情,眉宇间的淡漠似是与生俱来。

    不免教人惋惜白白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

    棋室内众人忙不迭,齐齐上来见礼。

    晏时霁应了一声。

    “阿凝妹妹也在?”晏时熙快步上前,走到近前时停了脚步,笑着给二人互相介绍:“这便是二夫人那位表侄女。”

    柳叶细眉,一双桃花眼天生含情。她眼睫抬得很慢,见到来人含情目中笑意一点点升起,脸颊一侧跟着漾起一个小小的梨涡。

    小姑娘生得娇媚,打扮的却很素净。

    穿着一袭白底莲花暗纹绸衫,下系樱草拖地鸢尾长裙。长发披肩,只在发髻上简单束着一顶小小的梅花玉冠,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恬静而纤细的气质。

    但只要看到那双含情目,再清心寡欲的出家人也会瞬间被拖进万丈红尘,六根不干不净。

    雪凝将头微微抬起,轻声道:“见过晏大公子。”

    姿态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毛病。

    只那嗓音娇如莺啼,甜脆脆如枝头摇曳的迎春花,让人心尖发麻。

    晏时霁下意识皱起眉头,理论上来说,这是他最讨厌的女子类型,不单单是长得漂亮,还是漂亮里最讨厌的那一类,柔媚娇俏,勾着人看她。

    那声音也是他最不喜的类型,细声细气,绵软无力,让人听了只觉耳朵发痒,实乃靡靡之音。

    加上晏时霁一向对这些表姑娘敬而远之,特别是漂亮的,生怕一句话说错,便惹了情债上身。

    当下只略点头,冷冷淡淡,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晏时霁本就常年肃着一张脸,因而旁人也瞧不出他此刻对雪凝的不喜。

    晏时熙正低头看棋盘,觉得棋局有些奇怪,不禁出声:“这是锦姝赢了?”

    晏锦姝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次,两位兄长却没看到,不由鼓腮瞪眼,气鼓鼓道:“当然是我赢了,都说了让你们早点来,哼!”

    晏时熙笑了笑,道:“我见这棋局颇有意趣,阿凝……不若和我切磋一盘?”

    雪凝起身行了一个万福,微笑道:“自然可以,只是阿凝棋艺不精,还请表哥指点一二。”

    晏时熙收敛神色,点了点头,坐在雪凝对面。

    晏时霁立于一旁静心观棋,几息下来心中微惊,倒不是说这小姑娘有多精妙的棋艺,而是这个表姑娘棋路布局都很有自己的章法。

    和他那没什么头脑的妹妹比起来好上太多,那刚刚为什么还会输给锦姝?

    晏时霁心中有了定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此女心思颇多。

    晏时霁的视线虽淡,雪凝不说如芒在背,心中七上八下还是有的。她挺直腰背,手中的象牙棋子迟迟没有落下。

    输给晏锦姝确实是她有意为之,依着晏锦姝那样的性子,若是不输给她以后只怕有更多的麻烦,但若是输得太明显,只怕以后也讨不着什么好。

    因而刚刚循序渐进,在最后几路放了水,她捏着白子,暗暗思索,自己刚刚有没有露出破绽。

    思来想去,应当是没有的。

    雪凝舒了一口气,落下一子。

    和晏锦姝下棋能赢却要输,还要输得不明显。和晏时熙下棋,却更要花心思,二表哥的棋艺自然是极好的,她要让对方赢,却又不能赢得太容易。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边白玉云子罐里的棋子一点点减少,所剩无几,雪凝看着棋盘上黑白交融的棋局,然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输了,二表哥。”

    晏时熙连忙起身道:“我跟随山云夫子学习多年,阿凝表妹已然算很厉害了,当是平局才是。”

    雪凝轻声细语:“二表哥承让了。”

    一旁的晏锦姝却不依不饶,急道:“就是输了,就是输了。”

    这样得理不饶人,沾沾自喜的样子便又不可爱了。晏时熙有些头痛,耐着性子劝慰道:“好了,锦姝。”

    晏锦姝不服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冷不丁一抬眼看到一侧的晏时霁,立马偃旗息鼓,乖乖住了嘴。

    晏锦婷也找到空档上前道:“我原不知妹妹你还会下棋呢。”

    雪凝道:“从前在家中和母亲常常对弈。”

    晏锦姝翻了一个白眼,嘀咕道:“切,还不是输给了我。”

    声音虽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刚刚好够棋室内众人都能听见。

    众人偷看了一眼雪凝,只见当事人面色正常,心中不由起敬,觉得这表姑娘果然心态非寻常人能比。

    然秋月面上却有一丝委屈,她实在是替自家姑娘委屈。这四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是又想到自家姑娘的寄人篱下的不易,瞬间低下头去,整理好表情方重新抬起头来。

    其实晏锦姝讨厌沈雪凝的原因,无他,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雪凝长得好看。

    晏锦姝一直自持是京城贵女中的翘楚,长得好看,家世好,还有两个顶顶出名的兄长。

    向来只有别人羡慕她,捧着她的份。

    出身晏氏这样的名门望族,晏锦姝可谓金字塔尖上的人,自出生起就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晏四小姐眼高于顶,就是稍微差一点的寒门都看不起,更何况沈雪凝那样的商户出身。

    可自从这姓沈的出现,一次,两次,众人艳羡的目光一点点分了出去,郎君们的目光更是盯着一动不动。

    有时候人之间的爱恨就是如此莫名其妙,你出众点,旁人记恨你,想要打压你。

    若是你平平无奇,也会踩着你,欺辱你。

    只有你高高在上,爬到一个他人遥不可及,只能仰望你的位置,那些人才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头去。

    可这也不能算清净,反而又会舔着脸来巴结你。

    这种大家族里,人人都会审时度势,庶子庶女们更不例外。晏时欢靠着姨娘度日,还好是个男儿,以后出去闯一番名堂也说不准。

    晏锦嫚就不一样了,她只能依仗未来能有个好姻缘。

    因而,晏大公子归家,前几日养伤不面客,晏锦嫚回回被拒之门外,今日可是赶巧在棋室遇见了。

    当下,便寻了机会上前道:“大哥哥的棋艺听说一绝呢,锦姝想必是大哥哥二哥哥一手教导的,自然巾帼不让须眉。”

    这话还算中听,小娘养的也就这点好了。

    平日里看不上晏锦嫚人前一味献媚讨好的样子,觉得丢了晏府的脸面,现下却是十分受用。

    晏锦姝得意地从鼻子里轻哼一声,“那是。”

    晏锦嫚又赶紧趁热打铁,凑到人前狠狠夸赞几句,只哄得人眉开眼笑,笑得花枝乱颤。

    雪凝转头,发现晏时霁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本来分了输赢,这棋局便没什么看头,几个哥儿,姐儿一一见礼,便各自回房。

    雪凝回了芳菲苑,看到秋月忙碌的身影,想到刚刚的事情,不由招了人来榻前细问:“刚刚在棋室,你是怎么了?”

    秋月垂着头,踌躇了好一会,方开口道:“奴婢,奴婢就是看不惯四小姐回回都压着你,想着法儿欺负你。”

    闻言,雪凝莞尔一笑,“她是晏府名正言顺的嫡四小姐,爹爹是国公爷,母家是皇亲国戚,便是给我难堪又如何。”

    雪凝要说真的一点不在意,那是不可能。

    可寄人篱下那又有什么法子,她只能让着,忍着,好期盼日子能好过一点。

    这世道向来如此,女人的价值几何,从来不在自身。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任你是倾城倾国的绝世美女,还是才情绝艳的惊世才女。

    再响亮的名头,旁人提起你,总绕不过你的父,你的夫。

    雪凝靠在软榻上,心中叹息,可这条路她却没有退路可走。

    从离开渝州来洛阳那天起,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她已经没有家了,没有父亲可以替她撑腰。

    可高枝哪又是那么好攀折的,不说晏锦姝,就是那天宴上其他男男女女的冷眼,鄙夷难堪,雪凝心里如何又不难受?

    可又想起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样团圆的好日子,曾经天生丽质的美人因为常年病痛形容枯槁,明明万贯家财,却只能躲在狭小昏暗的房间,甚至连碗像样的元宵都没有吃到。

    她若是不想法子找个高枝立起来,母亲辛苦经营的私产岂不是要便宜那对狗男女?

    虽说男人也不可靠,可若是寻个有底蕴的勋贵人家,世代的积累,左右也瞧不上她这点。

    越想越心痛,越不甘心。

    雪凝抓着榻上的团花锦被,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忽听帘外静竹声音,说是晏老夫人身边的马嬷嬷来了。

    忙迎了人进来,马嬷嬷道:“老夫人对雪凝姑娘一见如故,想着姑娘呢。”

    雪凝心道:这边不过刚见了晏大公子,还不过半日,老夫人便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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