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吧

    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让人不愿相信,但这一刻她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她就像一块石头一样,静默无声地不知跪了多久,才渐渐感觉到痛。

    不是腹部传来的撕裂的痛,而是心脏,万蚁噬心的痛。

    就像是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口又被人揭下疤,如此反复,痛彻心扉。

    这会成为囚住她的牢笼,这一辈子都会深陷于这场噩梦。

    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染红,赤地无尽,血海蜿蜒,广阔的天际兜不住横行霸道的魔气与血色,血雾弥漫,叫人忘却了这里原是人间。

    顾清疏垂眸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缝中都是粘稠的鲜血,她闭眼苦笑着,暗自握紧了双拳。

    四周的魔气肆意无声地狂欢着,庆祝着今日的盛况。天地间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也是,这样的炼狱,连生灵都没有,风也吹不进,又怎会有声音。

    这一刻所有的悲痛都再也抑制不住,就像是小刀一下一下划着心口,她捂着胸,只感觉好痛好痛。

    可脸上挂着干透了的泪痕,却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耳边仿佛响起了亡灵的哀嚎,一声声尖锐无比,她蜷缩成一团,痛苦着,想将自己埋入地底,不愿面对眼前的一切。

    而这些亡灵不肯放过她,缠绕着想将她拉下地狱。尽管知道这些只是幻觉,她也愿意这样随其堕落。

    她呜咽着,耸动的双肩看起来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整个人被阴霾笼罩,快要无法呼吸。

    原来这就是绝望。

    她总算明白了。

    本以为当时找不到岑酌时已经够无助了,但现在,她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是自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在自己手上。

    他们至死都没有怪她。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痛。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是她犯下杀孽,罪无可恕,为什么报应会落在别人身上。

    该死的明明是她。

    像师兄那样的人,本应高居上清,仙路似锦,怎会摧折在这里。

    这是个什么道理。

    明明白天都还好好的,兄妹相认,他们还聊着回了上清天宫该怎样和她联系。

    上清天宫的白梅常开不败,可惜再回头,已无故人。

    她本以为知晓了自己的来处,也有了家人,可到头来就像是和她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让她拥有一切后,再尽数夺走。

    这样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

    倒不如让她孤身一人走到尾,别施舍她任何温暖。

    越是这样想,她的意志越消沉,心脏的疼痛越发强烈,腹部的伤口倒是算不得什么。

    再睁眼时,面如死灰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双眼也失去了往日的清明,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透露着淡淡的死气。

    苍白如纸的唇上还有咬舌时流出的血迹,她仿佛没有察觉到口腔中的血腥味,抿了下唇,任自己顶着一张能活吓死人的脸。

    反正,后面的事她都不会知道了。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她会自刎了。

    这一切如同有一双手推动着故事进行,她像跳梁小丑一般,以为可以改变宿命,而兜兜转转,她还是走回到属于她的结局。

    好……既然是这样……

    天命既定是吧,因果偿还是吧。

    那就遂了天道的意。

    她欠下的因果一条命也还不清,到头来还是个死,这些个月来她的所为全是徒劳,都没有用的……

    好得很呐。

    反正她也不想面对这一切了,痛苦又残忍的现实,她承受不住了,就让这所有的罪恶与因果,都在此了结。

    都藏于这天地间。

    化作一捧黄土,都逝于风中。

    今生悲欢离合,恍若大梦一场,惊醒后,才发现这原是走不出的荒芜,望不尽的深渊。

    这就是死局,没有活路。

    顾清疏最后看了一眼陆清景,回望不远处的叶清丞,他们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安静极了,表情安详,没有一丝痛苦。

    这一眼过后,她感觉鼻腔酸涩,被压下的懊悔与痛苦又漫上心头,叫人喘不过气。

    原谅她的软弱与无能,她实在是没有办法面对现实,也无法活下去了。

    曼曼的死对她来说打击够大了,她现在真的承受不住了。

    抱歉,师兄。

    她苦涩地笑着,嘴唇却止不住地微颤着,比哭还难看,双眼是那样黯淡无神。

    之后,她叹息着,颤抖着手捡起掉落在身边的那把满是血污匕首,撑着地缓缓起身。

    分明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却费劲了全身的力气。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烟绿色在这一片混沌中却没有那么扎眼,倒像是他本就生于混沌一般。

    也是,在那一闪而过的幻境中,她确实看到了沈长谙。

    可这只是错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转过身,发呆似的看着手中的匕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场景,倒是与原主给她看的一模一样。

    还真的是……

    现在这样她都承受不了,若是原主真的将那些她不知道的往事告诉她,她怕是会更加利索地抹脖子吧。

    只可惜,原主高估她了。

    她拿着匕首,将刀锋对准了左胸。

    利刃触到衣料的那一刻,她迟疑了。

    下一秒,她便将匕首横于颈侧。

    眼前是尸山血海,浊气滔天,脚下是最亲近之人的尸身,怎么看,都是一片惨状。

    她深吸一口气,却只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她右手猛地用劲,横于颈侧的刀身即将划破血管。

    可这一刀没有割下去。

    有一只强劲的手温柔的拽出她手中的匕首,她用力握着不想让那人抢走,可那人安抚似的拍着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夺下了她手中的刀刃。

    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双眼,将一切悲惨的,血腥的都隔绝开来,让她只看得到一片黑暗。

    恶心的血腥味中夹杂着淡淡的清茶香。

    是吻月钩。

    他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丢下匕首后将她环抱在怀中,让她乖乖的,不能乱动。

    耳边是如春风潮水般温和磁性的声音。

    “乖,别看,别做傻事。”

    这时,她才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活着。

    她还以为,这里是一座生于人间的坟墓,而她早已化作厉鬼。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开这个怀抱,可却被越抱越紧。置于她手臂上的大掌轻轻地拍着她,像是安抚,让她乖一些。

    环于腰间的手将她牢牢禁锢住,让她无法挣脱,双手都被抱住,分明是那样有力,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眼前是那人予她的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这满地尸首,血流成河,也看不见草木枯朽,生灵涂炭。

    好像这只手是隔绝她与外界的所有,将一切悲哀的、凄惨的都与她隔绝。

    就是这样的黑暗,倒给了她心安。

    只有现在这样,她才能冷静下来,不去想那些令人悲痛的事实。

    云鱼还是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他们两个微弱的呼吸声。

    他在等她安静,这样才能好好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彻底平静下来。

    她不再想着挣脱这个怀抱,只是静静地站着,不倚靠他,只是衣料摩擦着,发出的阵阵声响唤回了她的神智。

    “哭出来吧。”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朗动听,此刻却同她一样,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击破了她心中最后的冰层,将所有被她藏于内心深处不甘的、懊悔的、悲痛的都释放出来,如潮水一般将所有理智盖过,通通淹没。

    她一直压抑着,所有负担都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直以来,她想要的都不过是活着,她只是想要一个容身之处,想要一个家。

    为什么要把她这些来之不易的亲情全部抹杀,像黄粱一梦,像一个可笑的存在。

    老天就这样玩弄着她。

    她方才想就这样抹了脖子,随师兄们一道去了。

    到底还是自私的,她就是不想面对这个现实,尽管自己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师兄,但她还是想这样自私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习惯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掩埋在心中,不诉说,不想给别人压力,可到头来,她不过是个普通人。

    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她也会难过,也会不舍,也会哭。

    只是她一直以来表现得太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兵刃,旁人都忘了。

    这个时候,沈长谙跟她说,哭出来吧。

    全都压抑不住了。

    她感觉现在,自己的灵魂有了依托,脚下也不是万丈悬崖,有人站在万千生灵之前,散发着如神明一样的圣光,朝自己伸出了手。

    原来自己也可以依靠别人。

    痛苦与悲伤从心头漫上喉咙,干涩酸痛,哽咽着,鼻腔酸涩,眼泪不自主地滑落,再不受控。

    她抽泣着,双肩微微耸动,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滴滴落在他的掌间。

    沈长谙松开了抱紧她的手,覆于她双眼的手也放下,他将她转了个身,捧住她的脸。

    那平日里没有太多情绪的人此刻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无声地哭泣着,眼泪沾湿了睫毛,花了满是血迹的脸。

    像是被全天下遗弃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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