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灯

    顾清疏感受着额头属于他的温度,抬起疲惫的眼皮,却看见他闭着眼,流下了一行清泪。

    她笑着说,“你哭了。”

    第一次见他哭,可为什么她也感觉很难过。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点头,发出沙哑的声音。

    “嗯。”

    她还是笑着,只是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喉间涌上一股血腥,鲜血从嘴角流出。

    “我好累……”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的全世界,她感觉眼皮好重,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甚至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跪着。

    她几乎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便彻底失去知觉倒在了那个温暖又好闻的怀抱。

    沈长谙轻轻抱着她,安抚似地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哄孩子安睡一般。

    幸好,幸好她还活着……

    眼角的泪珠滴落在衣袍上,消失无踪。

    三十三重天,上清天

    身着水色道袍的仙君站在空无一人的宗堂里,面前是十三盏油灯,其中只有十一盏无声地燃烧着,另外两盏连灯油都干透了。

    这里没有风,也吹不灭油灯。

    魂灯以识海精气为媒,可知主人状态,人死,则灯灭。

    他看着这两盏灭掉的魂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失神时,一旁的一盏魂灯却火势渐微,逐渐熄灭了。

    那是第六盏。

    是清丞。

    他失了稳重,扑到桌案前,俊雅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但没等他伤心多久,又有一盏魂灯挣扎着熄灭了。

    连清景也……

    不行,这么大的事,要找大师兄。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灭掉的四盏魂灯,在一片幽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突兀,颤抖的手指抓着漆红的桌案,拂袖离去。

    “大师兄!”

    祝清席看着熟悉的身影向自己飞奔而来,一点都看不出往日的平和与文雅。

    “老二?发生什么事了?”祝清席拿剑柄抵着文清涯的肩头,让他停下来喘口气。

    文清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老五老六……魂灯灭了!”

    饶是祝清席这般的角色,此刻也经受不住打击,酿跄了一下,才堪堪稳住身形。

    清景修为不低,清丞又聪慧,照理说下山遇到危险也不会出什么事,更何况他们还有鸣笛,可以随时联系上清天宫。

    怎么会这样……

    “走,去看看。”但他好歹是大师兄,是他们的主心骨,此刻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再到宗堂时,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原本燃着的九盏灯,此刻又熄灭了一盏。

    这次是第七盏。

    是失踪多年的顾清疏。

    “怎么会……刚刚还不是这样的……”文清涯看着第七盏灯,摇着头不敢相信,但又一步一步走到那魂灯前,想再看仔细些。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

    在远处看,这魂灯确实是熄灭的样子,可走近一看,却还闪着点点微光,那是未灭的火星。

    幸好没有彻底熄灭。

    但这状况也算不得好。

    这说明魂灯的主人离死不远了。

    祝清席看着这一盏盏熄灭的魂灯,感觉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样。

    他早知道,身居其位,寿命不会很长,也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他们早晚会死的。

    但他看到这些熄灭的魂灯,真的无法相信。

    魂灯的主人寿命甚至不如普通人长。

    他们这一代玄清十三剑,是早亡最多的一代。

    才二十多岁啊……

    “清涯……看来要麻烦你下山一趟了,”祝清席移开眼神,不再敢看那些魂灯,压抑着心中无尽的悲痛,声音变得低沉,“去带老五老六回家。”

    “若是碰到了小七,把她接回来吧。”他仰头,犹豫许久,还是这样吩咐道。

    三盏魂灯连续熄灭,他们三个多半是在一起的。

    文清涯心中触动万分,点头应下,提着佩剑离开。

    祝清席看着这灭了一片的魂灯,仰头抚去眼角的泪。

    只有在无人处,他才可以剖露自己的脆弱与无助。

    人死灯灭,他希望之后这些灯,不要再灭了。

    岑酌在玄殿等了不知多久,高座上的人迟迟没有要醒的样子。

    从天亮到天黑,他看不清玄殿外的状况,也不知道天元宗那里怎么样了。

    但谢洲瀛今日囚禁他,定是要做什么大事。

    暮色茫茫,雾霭沉沉,他看不清天色,但他想着,今夜的月色,一定很美。

    正当他支着头望向殿外时,高座上的人有了动静,他回头一看,层层黑纱之后人影微动,像是睡醒了。

    岑酌撑着桌子站起来,看着黑纱之后的人。

    谢洲瀛缓缓睁开双眼,黑色的瞳孔像是望不尽的深渊,看不出一丝柔情。

    没想到今夜还有这样的惊喜啊……

    他像是睡饱了一样,慵懒地直起身子,靠在宽大的玄座上,隔着黑纱看向台下的人,懒散地说道。

    “岑酌啊,坐吧。”

    还坐?

    已经坐了一下午了!

    岑酌刚想开口,谢洲瀛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很急,也很不解,但你先别着急,”谢洲瀛低哑的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人听从他的话,“人还没到齐,再等等。”

    “等谁?”岑酌挑眉问道。

    “樊璟。”

    好在他并没有等很久。

    “谢洲瀛你想做什么!”人未至,声先到。

    岑酌一听便知道是樊璟来了。

    “这么急冲冲是作什么,坐下来慢慢谈。”谢洲瀛倒是不在意樊璟的态度,异常温和地冲他们说。

    樊璟一掀衣袍坐在岑酌旁边,他今日倒是要看看,谢洲瀛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岑酌见樊璟胸口起伏不定,真是有些担心这人会把自己气出病,于是坐下小声念叨着。

    无非是“莫生气莫生气。”

    “你想做什么?把岑酌喊回来,把我困住,你到底想干什么!”樊璟一拍桌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谢洲瀛面前那么放肆。

    他也管不了太多了。

    谢洲瀛听他这语气,倒也不恼,只是低低地笑着,感觉心情很不错。

    “先别说这些,我们先叙叙旧。”

    樊璟:!!!

    岑酌:什么时候了还叙旧!

    二人:他有病吧!

    谢洲瀛却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自顾自地说道。

    “岑酌,你还记得你是因为什么来到浮渊的吗。”

    “因为樊璟,因为我没有家了,他带我来了这里,说这里会是我的容身之处。”

    在这仙魔交锋的时代,他只能投靠浮渊。

    毕竟他的家,就是被仙门毁了的。

    谢洲瀛点头,认同了他的答案,“不错,樊璟将你带到我面前,当年的场景,同现在无差。”

    “我说过,只要你一心为浮渊,没有反叛之心,我会给你一个家。”

    “我会让魔族在这人间有一席之地。”

    岑酌听完这些话后,沉默不语。

    因为谢洲瀛说的没错。

    而魔族在人间的遭遇,也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但这些与今日发生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谢洲瀛见岑酌没有反驳,扯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又接着说。

    “岑酌,你我同族,大家就是一家人,我又怎会坑害你。”

    “你要知道,只要你还在浮渊,还是我的人,我便不会害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魔族。”

    “我希望你明白。”

    谢洲瀛的一番话倒是蛊惑人心,岑酌都快要相信他了。

    确实,作为魔族,谢洲瀛是一个称职的领袖,他们这些浮渊的魔族,只要顺着谢洲瀛,都过得很好。

    谢洲瀛确实是一心为了魔族大业。

    但这些和顾清疏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樊璟,你还记得你来这里的原因吗。”

    樊璟来得比岑酌还要早,岑酌都不知道樊璟一个灵族为什么会到这全是魔族的地方来,还坐到了那么高的位置。

    谢洲瀛说得起劲,撑着腿俯身看向下面坐着的白衣男子,冷静的双眼中又透露着一丝疯狂。

    一听谢洲瀛这话,樊璟抓紧桌案的手指渐渐松开,眼中的光逐渐黯淡。

    已经很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他的来处……

    “不想说?那我来替你说。”谢洲瀛一拂衣袖站起身来,宽大的黑袍显得他更加阴柔,但又遮挡不住他的强大。

    这个人,就是魔族的最强者。

    “天机者隐于深山,谓之治隐楼,精于玄门算法,是实打实的玄门大家,仙门隐士。”

    “而治隐楼主,姓樊。就是你的姓氏,樊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治隐楼虽与世隔绝,不与其他仙门接触,但因其拥有数不尽的古籍秘典,还有灵物固魂钉,便被几个仙门联手围杀,屠门。”

    “治隐楼少主,天赋异禀,是命定之子,楼主喜之,取名为璟。”

    “樊少主,这就是你的身世。”

    这一字一句落在樊璟心间,唤起了他内心深处不愿回想的记忆,他曾经也是天之骄子。

    “那又怎样。”

    谢洲瀛接着说,“当时是我捡到了奄奄一息的你,将你带回了浮渊,治好了你的伤。”

    “是我给了你新生。”

    “我知你对仙门深恶痛绝,才派人将那些参与屠门的仙门人都杀了,樊璟,你应该感激我。”

    樊璟沉默不语,这些往事他不愿再提,也不想沉溺在仇恨中,他现在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但是谢洲瀛提这些,又与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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