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拨

    “现在你们在浮渊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安定又平静,你们也不想毁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吧。”

    他语气中带着一□□导,让人无法反驳。

    确实,他们是想维持这样的生活。

    “那又怎样,这些和今日的事有什么关系?”樊璟虽是认同谢洲瀛说的话,但还是搞不懂这人提这些往事作什么。

    “怎么没关系。”谢洲瀛接着说,“我知你们与清疏关系好,如同家人一般,你们就不想她永远留在浮渊,永远不会离开你们吗。”

    说实话,他们是想的。

    不管是岑酌,还是樊璟,他们都想她留下来。

    “可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岑酌听不懂这话的意思,顾清疏现在还是在浮渊,还是左护法,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权利与地位她都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有这种想法。

    “没有?那可不一定。”

    谢洲瀛轻笑出声,有一点嘲讽的意味,“那两个天元宗的小子,还有上清天宫的那两个,每一个都与她走得那样近,她对他们四个,与对你们,你们觉得态度如何。”

    樊璟垂眸不作声,心中却想了又想,如乱麻一般。

    他不得不承认,顾清疏与那些仙门人,是走得太近了些。

    尽管她没有反叛之心,但这样也不太好。

    丁允和沈长谙他见过,上清天宫那两位也听她提起过,她每每提起他们,眼中都有一抹柔情,是对亲人的依恋。

    或许在她眼中,那两位小仙君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取代,包括他和岑酌。

    他知道谢洲瀛是在挑拨离间,但他还是被谢洲瀛说得怕了,也不安起来,他怕了。

    岑酌没有家人了,他也是,但顾清疏不是,她是仙门出身,若他猜得不错,顾清疏应当是上清天宫的人……

    一个有归处的仙门人,与仙门也无深仇大怨,怎么会安心在浮渊这种地方呆着。一边是第一仙门,一边是魔族余孽。若他是顾清疏,他会愿意跟自己的家人离开。

    只是他不知道顾清疏是怎么想的。

    他不知道顾清疏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她与师门闹了怎样的事,让她年纪轻轻反叛到浮渊,但他就是害怕。

    “你想说什么。”樊璟真是受够了自己这样胡思乱想,闭眼深吸一口气,摇头厉声道。

    “你们说那些小仙君对她那么好,她会不会一心软就跟他们走了。”谢洲瀛依然是笑着的,“我今日所为,都是为了让她断了回仙门的念头,让她永远留在你们身边。”

    “今夜过后,她就只能在浮渊了。”

    “你们应该感谢我。”

    岑酌听谢洲瀛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劲,撑着座椅一下子站起,“你对她做了什么!”

    谢洲瀛摆手,一幅无辜的样子。

    “我只是让她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幸福而已。”

    “谢洲瀛,你——”樊璟猜到了谢洲瀛做了什么,一拍桌子站起来。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洲瀛打断了。

    “我?我也是为你们好,你们想让她永远是你们的家人,我便让她没有牵挂,安心在浮渊成为你们的家人。”

    “你们好好想想,是要她回归仙门,还是留在浮渊。”

    岑酌沉默不知态度,但樊璟真真切切被说动了。

    反正仙门如何与他无关,他只要自己过得好便是了。

    他确实想让顾清疏留在浮渊,他不是圣人,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在仙门与魔族之间犹豫,我便替她做了选择。樊璟,岑酌,我希望你们不要选错。”

    岑酌垂眸,心中纠结。

    毕竟他没有退路了,他只有浮渊。一直以来他都把顾清疏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她难受,自己也心疼。但他也想顾清疏能留在自己身边,他们几个人一起好好生活。

    不要回归仙门。

    谢洲瀛说话惯会蛊惑人心,但也不失道理。

    他们是魔,只要在浮渊,他们才能与灵族共存,他们才能和顾清疏是一家人。

    岑酌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你们只需要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樊璟看着黑纱后的人影,嘴唇微动,半晌才开口。

    “若是……她问起来……”

    “她要是问起来,就说今夜你们有要事处理,也不知道她会出事。”谢洲瀛微笑着,却有几分癫狂,“这件事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是聪明人,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才。”他挥袖坐下,玄座冰冷,就如同他的心一样。

    樊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

    “当然,你们现在可以走了。”谢洲瀛撑着头看着这两个他一直带着的手下,慈爱地说着。

    樊璟看着岑酌,交换了眼神,颔首离开。

    分明来这里没有多久,听了谢洲瀛的话后,他们的想法都与方才不同了。

    他们居然帮着谢洲瀛……

    说来倒是好笑,曾经她所相信的人,就因旁人以所谓的情谊为诱,便都偏向了旁人。

    她还有人可以相信吗。

    樊璟无声地走着,岑酌看着这袭白衣,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书生。

    其实他们都没变。

    是人都会有私心,他们也是俗人,也有自己的贪欲,也会有妄想。

    他们也想要家,也想要安稳。

    这些都不允许别人破坏。

    只能对不起清疏了。

    岑酌停下了脚步,默默地唤着,“樊璟,我有些不安……”

    “我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樊璟也停了下来,背对着岑酌,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之后他们就这样静默地走到了藏书楼。

    这是他们平日里最喜欢来的地方。

    之前是囚禁樊璟的地方,后来樊璟与顾清疏关系缓和了些,便成了他们三个日常聊天的地方,再后来,又多了个锦岚。

    这样的日子多好啊。

    今日是中秋,圆月高悬,阖家团圆,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

    锦岚外出未归,清疏也……

    连风也静默无声,烛火燃明,搅得一室昏黄。

    他们在这里坐着,相顾无言。

    晚风拂面,却吹不尽心中哀愁。

    直到一声惊呼打破寂静,唤回了二人的魂魄。

    “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在啊!樊璟!岑酌!”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些疲惫与崩溃。

    樊璟与岑酌对望一眼,冲出了门。

    是锦岚。

    不只是锦岚,还有顾清疏。

    红衣银面具的人抱着一个满身血迹的人。

    他怀中的人脸上是干透的血,看起来奄奄一息。

    “快搭把手啊!我撑不住了!”锦岚抱了这人一路,手臂酸软,他感觉要是再没有人帮他接这个人的话,他的手臂就要废了。

    岑酌看着眼前的景象,手足无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了锦岚怀里的人,冲进了内室。

    不用抱着那么大一个人,锦岚如释重负般搓着手臂原地蹲下,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樊璟看着被抱进去的顾清疏,又看了一眼蹲着的锦岚,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来回看着,还是不管锦岚了。

    方才他瞟了一眼,顾清疏看起来不大好,他冲锦岚安抚似地点了下头,坚定地随着岑酌冲进了内室。

    锦岚:哎,不是吧,就没一个人管我吗!我也很惨的好不好!

    但锦岚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可怜兮兮地冲进了内室。

    岑酌将她放在床上,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给自己压压惊,让樊璟去给她诊治。

    当他喝完第三杯茶时,他猛地回头看向床边的樊璟。

    “怎么样了?”

    “你急急急急什么!”樊璟自己都乱,搭着脉根本无法静心诊断,岑酌还在这里催催催。

    奇怪,他好像没有感受到她的脉搏。

    太微弱了。

    就像是只有一口气一样。

    但她胸口的起伏却很正常。

    他伸出手指点向她的额头,灵力顺着手指进入她的额心,缓缓流入心脉。

    “怎么样了!”可怜的锦岚刚冲进内室便是这样一句,可抬头便收到了樊璟的眼刀和岑酌安慰的眼神。

    樊璟一言不发,紧皱的眉头将他内心的不安展现,他闭眼仔细探查着,许久才收回了手。

    “受了魔气侵蚀,脏腑渐衰,但还有一口气,能不能活下来还是要看今晚了。”

    “什么意思?”岑酌又倒了杯茶,猛灌入口,让自己冷静。

    “只要过了今晚还活着,就没有生命危险。”

    樊璟越说越气,谢洲瀛明明说过她不会有危险的,可现在又是个什么事。

    “哥……哥……”床上的人陷于最深的泥沼,声音细小微弱。

    岑酌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又不忍地别开头,直到看到锦岚,这才有些疑惑地说:“你不是不在浮渊吗,怎么遇到她的?”

    锦岚一脸悲伤,诉苦一般地说,“我也是服了,我就出去玩几天,刚在回来路上遇到一个绿色的家伙,见面就把这个要死不活的人丢给我,让我带她回来。”

    他指着床上的人,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的委屈,“你们看看我,抱着她走了那么久,你们也不问问我好不好。”

    樊璟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你看起来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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