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

    墨色的长发如瀑般垂下,她看到了谢洲瀛送来的发饰,随意挑了几个别上。

    他养出来的孩子,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现在确实有几分像他了。

    谢洲瀛隔着魔气聚成的镜子,看着里面的人,满意地点着头。

    这几个月他看着她的模样,那身着道袍的样子像极了江别鹤,他有些不太满意。

    现在这样就很好。

    黑色是魔族最尊贵的颜色,紫色也是贵族之色,这样打扮下来,他仿佛能想象到那个人穿着这套衣服的样子。

    好在顾清疏与她特别像。

    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纵容顾清疏的原因。

    毕竟这样相似的一张脸,世间再难寻到。

    而且顾清疏对他的态度,就和当年泧儿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样,无礼又粗暴。

    不过他喜欢。

    只可惜这是江别鹤的孩子。

    谢洲瀛挥手散了魔气,转身躺回了玄座上,看着这层层黑纱,闭上了双眼。

    他身边的人啊,就没几个省心的。

    顾清疏想着自己一去,回来多半是秋末冬初了,总该将一切布置好再离开。

    樊璟体弱,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不能让他多操劳,这里的公文也该分发给其他人处理,总是让樊璟来,他身体也会撑不住。

    好在岑酌接下来一直在浮渊,不会离开,也好照顾着点樊璟,她也放心。

    只是她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能撑过这个冬天那还算是有一线希望,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更何况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玉神雪山。

    她总是赌,也不给自己留后路,只有最绝的路她才能走得毫无负累。

    其实不是她喜欢赌,是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她也不愿意拖累旁人,损她一个也不算损。

    披散的长发与墨色的衣袍融为一体,发间的银饰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宽大的衣袖中露出一点雪白的细腕,她拿起长刀,望向高天。

    被层层云雾遮掩的,是她的家,那里曾是她的来处。

    她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遮盖住了一半星眸,看不清其中心绪。

    叹息过后,她一掀衣袍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有些冷,但她并未察觉,只是将长刀放于身侧,双手交叠于额前,深深一拜。

    这一拜,拜故土,拜亡灵。

    长发垂落,有些散在地上,轻触着石板,她就这样虔诚地跪拜着,如同朝圣者,也如同祈愿。

    这一路走来,沾染是非,罪孽满身,手上不仅有罪人之血,还有同门之血,她不祈求神灵能宽恕她,只是希望能让所有因她而起的是非都消融,所有因她而伤的人都能够得到拯救。

    让一切回到正轨吧。

    她俯身跪拜不知多久,直到她内心彻底平静后,才直起身拿好身侧的刀站了起来,仰头望向苍穹。

    天道,真的有注视过这人间吗……

    希望等她回来后,一切都能如同往常一样,不再生灵涂炭,让这人间,成为真正的人间。

    墨色衣摆消失于眼前后,藏于竹林中的人才没有再隐匿身形。

    岑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眼睛酸痛,说不上来的不适。

    “她……好像变了……”

    这几天顾清疏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也知晓了她心意坚定,只是她实在是有些奇怪。

    说不上来的奇怪。

    好像有些假。

    虽说看起来还是同往常一样,但总感觉她这几日如同假人一般,脸上的笑很假,说的话也很假。

    就好像她是专门让他们看到这样的她,一个合格的左护法,一个衷心的下属。

    那真正的她在想什么?

    “被人窥视着,当然是戴着假面最好。”樊璟一眼便看透了。

    这几日的顾清疏最像之前的她,但就是这样,樊璟才会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

    自从那一日见过谢洲瀛后,顾清疏总感觉自己被一双眼睛盯着,只盯着她。

    她知道,谢洲瀛还是不放心她。

    “唉……”岑酌听懂了樊璟话里的意思,觉得心中一阵酸涩,“只希望她能平安回来。”

    “会的,她会平安回来的。”樊璟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肯定。

    他很清楚,她一定会回来。

    毕竟是这样一个祸害,怎么会死得这么早。

    怎么样也得遗千年。

    有人想让她活,她一定会活着。

    “等她回来,就冬天了……”

    时间就是那么快,明明经历了很多,可就是觉得太快了,他们还没有过过多少安生日子,就又是一年了。

    也是,他们这种人,怎么会有安稳的生活呢。

    他们的人生,就是被鲜血染红的,他们之后的路,也都是一片黑暗。

    浮渊到玉神雪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中间还是有一段路要走。

    虽说可以布阵,但玉神雪山是什么地方,那里的气息太过乱,若是布阵的话,不知会被纷乱的灵力传到什么地方去,所以还是踏踏实实走过去要好。

    这一路上还有不少小仙门,不过她到没怎么见到这些仙门弟子,冷清的有些奇怪。

    不过也对,云鱼和封魔阵之事过后,天元宗元气大伤,怎么说也算是大仙门,其他门派也该去天元宗商讨后续事宜,这里冷清也正常。

    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丁允这孩子。

    当天他也在封魔阵,虽说是跟着他师兄,但封魔阵凶险异常,也不知他有没有受伤。

    现在想来,她怎么走了,还没有和丁允好好道别。

    若是有一天他发现了,自己真心对待的姐姐居然是玄刹门的左护法,还欺瞒了他那么久。他会不会很失望。

    就像她知晓樊璟和岑酌帮着谢洲瀛瞒她一样,一时想不通。

    说到底是她对不住他。

    当时说过要教他好多好多东西,现在都没有办法做到了。是她食言了。

    丁允是个好孩子,她也想教他最好的功法,只可惜她现在自身难保,还受制于人,她若想丁允过得好一些,就只能离他远点。

    只希望日后她身份暴露时,丁允能与她划清界限,不要被她牵连,被天元宗怪罪。

    白渌是个聪明人,应该也会教丁允这些的,也会同他说明一切利害关系。

    而她的出现,就当是教了丁允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吧。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这一声惊呼让她抓紧了衣袖,下一秒便要从乾坤袖中抽出那柄长刀,可她还是忍住了。

    这声音好像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水蓝色的身影朝她奔来,慌慌张张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人一看到她便眼睛一亮,跑得更快了。

    这一幕像极了几个月前初次见面,他也是这样朝她呼救。

    丁允惊恐地看着身后,这辈子没有跑得那么快,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丁允这急急忙忙的样子。

    他冲到她身后躲着,看起来像是只胆小的兔子,就像往常一样躲在她的身后。

    “好巧啊姐!你可真是救了我的命了。”他抓紧了她宽大的衣袖,分明是单薄的身躯,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顾清疏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只能暗暗做好准备,以应对丁允遭遇的危险。

    说来倒是奇怪,丁允与白渌一道,现在应该在天元宗,又怎么会出现在去凛州的路上。

    刚发生了这样的事,魔族之患还未彻底解决,封魔阵的大魔也没有再捉拿回来,白渌又怎么会放丁允一个人出来,这里离凛州不远,虽说有仙门镇守,但又不是绝对安全的。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样慌?还有,你不是在天元宗吗,怎么会在这里?”她此刻也顾不得谢洲瀛的威胁,问道。

    谢洲瀛应该不会时时刻刻监视她,她只能祈祷他此刻没有窥视。

    “我偷听到师兄与长老的对话,说他们要来这里与几大仙门共商大计,我便想着偷偷溜出来打听你们的下落,你们失踪了那么久我很担心。”丁允还未从方才的惊慌中缓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谁知我走了没多久便被几个魔族缠上,他们跟着我好久了,太吓人了。”

    丁允这样子倒不像是在撒谎,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是多凶的魔族,能把我们丁小允吓成这个样子。

    她这么想着,抬起手将丁允护在身后,也不走,就站在原地等丁允口中吓人的魔族出现。

    丁允看到她便安心了,也没有一开始那样害怕,那碎嘴子又开始了。

    “姐,你怎么突然换这样的衣服了?”

    顾清疏也习惯丁允这样,他总喜欢在气氛紧张时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衣服贵,头上的银子也贵,没钱了还可以当掉应急。怎么?不好看吗?”

    丁允捣蒜似的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有些不舒服,总感觉像是坏人。”

    顾清疏:“……”

    “那请问我是坏人吗?”

    这话她自己说着都心虚,但她不敢让丁允知道自己的身份,便主动开口,让丁允先心虚。

    如她所想,丁允一听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是,姐姐你是好人,大好人。”

    这下轮到她心中酸涩了。

    她微张着唇,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本来就不是的,说了只会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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