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婚

    孔沛之再也忍不了,腹中怒气在脱口而出之前,长长吸口气后,她头也不转地离开了内庭院。

    留下楚芸和范澄,二人面面相觑。

    楚芸干咳两下:“先生若是惹这位姑娘生气了,趁她还未走远,快去劝劝吧。”

    范澄没说话,视线从茶杯移至她脸上,好奇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学生不该多嘴。”

    我果真吃饱了撑的,管他这种没有人情的铁块作甚!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楚芸将吃了两口的芝麻糕默默放下,眼睛随心思望向门外。

    “别动。”

    范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疑惑转头,一张隽秀的脸庞蓦然填满了眼。

    下一瞬,温热的触感在嘴角蔓延,指腹轻轻按压,擦去她嘴角的残渣。

    他重新站直,楚芸察觉到木香味减轻,出自他身上的。

    她身体僵了僵,颇为尴尬地干笑两声,诡异的绯色爬上脸颊。

    而她只觉天气回温,否则怎么有些闷热。

    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这样也太奇怪了!

    难不成范澄有龙阳之好?但也不至于啊,可上一世一到夜晚,他那般卖力也不像是……

    不会读心的范澄一脸无所谓:“芝麻糕好吃吗?”

    她以为他在秋后算账,怪她私自动用,便立即把芝麻糕放回原处:“见你们僵持不下,我才抢过来,不吃白不吃。这糕点香甜可口,先生不吃就可惜了。”

    她没从范澄脸上找到愠气,继而胆大些:“更何况这是孔姑娘的娘亲手做的,定是最合先生胃口的。”

    “我何时告诉你过,她姓孔?”

    坏了!说漏嘴了!

    “都怪学生,学生私下爱凑热闹,同别人闲聊时得知有位孔姑娘同先生走得很近,据说还是青梅竹马呢。”

    楚芸顿了顿:“刚才她同你说话这般亲近,学生便以为……不过,看先生这样,学生似乎猜中了。”

    范澄轻轻勾唇,他反而为她的阴阳怪气感到开心。

    “既然好吃,就把这些都带回去吧。”

    “这恐怕不妥吧……”

    若是孔沛之得知这份糕点全部进入她的肚子,估计得气得半夜睡不着觉吧。

    范澄微微挑眉:“所以,我吃你吃过的东西就妥当了?”

    楚芸:……

    “时候不早了,学生先告退。”

    楚芸立马捧着食盒退出内庭院。

    心想,前世的范澄也没这么洁癖,日日都要同她用膳,无论公事多么繁忙。更甚者,夜幕降临之后在她面前俯首饮水……

    楚芸心跳顿时乱起来。

    想这些干什么!有这心思还不如多读几本书!

    步伐越来越急,很快便回到了启蒙阁。

    她自然不知范澄一直在门口看着,哪怕人影消失后,也要看她在雪地杂乱脚印里留的痕迹。

    乍起的冷风徐徐而来,他才平复心情。

    会不会太快了?

    —

    昼短夜长,傍晚便需要打灯笼。

    京都的深冬,寒气逼人,不是简单地刺痛皮肤,而是从脚底钻进来,冻得人直打颤,从里到外来回结冰。

    范澄一回范府就直奔卧房。

    一小厮拦住他:“大公子,夫人在内厅等你。”

    范澄本想推辞,但眼眸一沉,他往里拢了拢披风,走向内厅。

    所谓夫人是范家的当家主母,他应当唤一身“娘”的人,但不是亲生母亲,是他的姨妈赵婉。

    毡靴踩在松软的雪上,沙沙作响。

    十二年前的一个冬日,正打雪仗的范澄被丫鬟领回房,然后紧闭门窗。

    他还以为是把衣服弄脏了,娘生气便派丫鬟打他。丁点大的小娃,紧张得跟定在了原地一样。

    丫鬟脸色严肃,放低声音道:“澄哥儿,从此以后遇见了姨妈就要喊娘,记住没?”

    六岁的范澄皱鼻子:“我娘会生气的。娘呢?我知道错了,我昨日不该欺负私塾先生的。你快带我去见我娘吧,我会好好哄她开心。”

    丫鬟喉咙发痒,没再说什么。

    直到他发现他的冷性子后,才意识到亲娘不是住庙里拜佛,而是撒手人寰。

    她死在发现自己亲妹妹和丈夫有染的那个下午,漫天鹅毛大雪,她心凉透了,旧疾复发,从此倒地长眠。

    即使住在同一个府邸,但范澄对姨妈一年都难见上几面。

    不过会试在即,他还有很多事需要解决,有件事还真需要借助赵婉之手。

    到了内厅,赵婉坐在椅子上品茶,雕花木板,字画装点,烛台明亮。

    见到范澄的一霎那间,她的灿烂笑容被抚平,梨涡不复存在。

    “澄儿来了呀,这几日教书可还累?”

    她转头示意,身旁的丫鬟才上前给他倒茶。

    “不必。”范澄把被子倒扣于桌面,语气平静,“夫人有事直说。”

    他不会唤赵婉娘的,她早已习惯。

    戴玉戒的手指轻轻叩她身侧的红木桌,慢慢道:“你已年过十八,该考虑娶亲生子了,会试之后,正巧能凑个成家立业。你尽管说说你喜欢的类型,我定能给你找来相看。”

    站在一旁的嬷嬷笑眯眼:“大公子喜欢安静贤惠的,还是要古灵精怪的,老奴好去找媒婆。”

    范澄起身:“不必。不要找人说媒,此事顺天意。”

    嬷嬷笑容凝滞,看看他再看看赵婉,这两人都没半点表情,都紧绷着。

    赵婉抬眸,惊觉他高得令人生畏,不见半点孩童样。可明明当年他比她矮了个头……

    她嘴唇重新闭紧,不再说什么。

    而后,范澄将要迈出门槛时,跑回家的范澈与他撞了个满怀。

    十二岁的范澈天生好动,还没过调皮的劲儿,瞧他这样急,不用多想,定是在外面惹了祸。趁他爹还没回来,赶紧找赵婉求情。

    范澄向后退了一步。

    而撞人的范澈本来想吆喝痛,结果抬头发现是范澄,吓得恨不得立刻弹开千里!

    然而老天似乎在与他作对,白天见义勇为后被威胁,晚上还撞到了家里的笑面阎王!

    活了十二年,他没见过有谁比他哥还可怕,外人只知学业有成,就忽略了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待人极其冷漠,说起话来夹枪带棒,能把人里里外外戳个洞!

    他领悟这一点时正七岁,因好奇去捅了别家的鸡窝,还抢回来几个鸡蛋。他刚回家就兴高采烈地拿给范澄,脸上的黑汗还没擦掉,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被放倒在地,范澄用树枝打了他一顿……

    往事不堪回首!屁股隐隐发痛了!

    范澈想离开却无法,因为他将才撞人时手勾搭上范澄的腰,如今慌乱之下,竟失手将他束腰内侧的白帕子抽掉。

    范澈急忙捡起,结果在看清帕子花样的那一瞬定在原地。

    “这是女子的帕子吧……”

    内厅里端坐的赵婉顿生好奇,悄悄把视线挪至门口。

    范澈格外激动:“哥,这不会是我未来的嫂嫂吧!”

    赵婉轻轻捂嘴咳嗽。

    范澄夺回手帕,敛容:“你今日功课做好了?还是麻烦解决了?”

    “哈哈……哥你怪会猜的呢……”范澈尴尬地挠后脑勺,回避他锋利的眼神,“我也没遇见多大的麻烦,而且事不在我。我路见不平,发现陈守和在为难一个书生,我立刻出手相助,结果陈守和竟然威胁我!”

    语气委屈起来,其实也说给赵婉听的。

    范澄听见“陈守和”三字后顿了一下,继续往外走。

    结果范澈联想到了什么:“哥,你的那张手帕是不是在集市上买的?”

    “有话直说。”

    范澈缩了缩脖子:“我救的那个书生身上也有一块同样的帕子,我还以为这是买的。”

    也是在挽救将才的揶揄。

    范澄闻言没说什么,紧着回到卧房。

    赵婉身旁的嬷嬷悄声问她:“夫人,您那儿有姑娘人选了吗,还需老奴找人吗?”

    赵婉品了口茶:“不必了。”

    范澈眼睛眨巴眨巴:“娘,你说什么?”

    “商量怎么给你处理烂摊子。”

    “哈哈……娘你真好!”范澈立刻乖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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