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

    楚芸怕他不信,紧着说:“先生千万不要不信!我祖父在世时便教予我看人算命之术。我虽不精,但多少学了些皮毛。”

    个鬼啊。

    祖父教的其实是,在哪儿能找到靠谱的道士。

    范澄见她都快急着站起来,便不逗她,放低声道:“你想说,这次会试我会夺元?”

    楚芸:重点是这个吗?

    “那你觉得有谁想害我?”

    这倒让她思考起来:“先生为人、为人宽厚,才学兼具,所以那人定是因为嫉妒而招惹上身的。其余的,学生不知。”

    范澄长得也人模狗样,人虽然偶尔清高偶尔刻薄,但是个好人。所以定是被嫉妒了。

    可他却忽然面无表情,仿佛将她退却千里之外,再度成了难以靠近的模样:“凡事发生,皆有命数。”

    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

    科考舞弊案,这五个字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悬在脖子上的刀,碰不得。她好言相劝,他却一脸严肃,仿佛是她自讨没趣,多管闲事了。

    范澄起身,往另一侧书案走去,不喜不悲。总是一副看淡了的模样。楚芸最讨厌他这样。

    “先生所言对了一半。小人构陷是命数,学生算出此事也是命数,是以,先生自然要多加小心。毕竟,皆是命中注定。”

    就当我皇上不急太监急吧,话已到此,听不听随他。

    范澄的背影明显顿了一瞬,而后如释重负,吞吐地轻笑道:“多谢。”

    楚芸渐渐对他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不放心上,继续说:“先生,水开了。”

    火盆子上架着炉子,烧出浓郁的气味,独属于冬日。火星子偶尔钻空头六,水咕噜咕噜催促二人,白气袅袅,令人手心发烫。

    范澄折返回来,拦住欲提走炉子的楚芸。他自己用才拿上的手帕裹住炉子的把儿。动作小心翼翼,说话也温吞起来:“手被烫伤了的话,我可不会给你上药。”

    楚芸刚想说这点小事她能做到,谁料范澄会读心术似的,立马抢先道:“我手心厚,不会烫伤。”

    楚芸无语凝噎:搞得好像我很关心你似的……

    他得寸进尺:“不信的话你摸摸看。”

    一张骨节分明的手摊开,手指上有一两个茧,因为长年执笔。楚芸无语中还带点心疼。

    这还是完好的手,不是前世因干活而龟裂好几道口子的手,也不是火场上血肉模糊的手。

    她按耐住,撇开眼睛:“自然相信先生。”

    “对了。既然你懂算卦,不妨看看我眉上的伤口是谁弄的。”

    “这……”楚芸吞吞吐吐。

    不是,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范澄自然知道。但没想到她瞬间能脸红成牡丹色,便轻笑一声,不再为难她,自己去端走炉子。

    炉子离去,火盆直勾勾烤着,热意从她的脸蔓延至脖子,她感觉头脑闷乎乎的,想出去透透气。

    “那我开始打扫吧。”

    她没好意思问,这算哪门子惩罚,说是款待也不为过。

    范澄允了她后,回至书案前,捧起一本书开始看。

    前庭院说大也不大,楚芸擦完桌椅后帕子都还是温的,出的汗还是因烤火。但说小也不小,她明明离范澄不远,可一刻钟内却没听见一点翻页声。

    最终,她将帕子丢进水桶里,看着有些发灰的浑水,忽然想到什么。

    她猛然回头看向范澄,竟然还撞上了视线。她抿唇笑道:“先生,您是否还记得前些日子您拿了一块我帕子?”

    范澄刻意不低头看自己的束腰内侧,还淡定自如道:“什么帕子?”

    “上面绣着有芸草。”

    看他还是一脸淡然,应该没想起来,楚芸继续添道:“是我娘绣的,那天宋昭安也在。”

    “是吗?”

    “是啊。”

    楚芸差点都要怀疑是不是记错了,可没有呀,范澄记忆惊人,怎么会记不得?还是说这些琐事不放在心上?

    后者也不是没可能。

    楚芸耐着性子:“先生再仔细想想,定能想起来的。”

    可对面那人当起甩手掌柜,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会儿倒是翻了一页:“记得。”

    然后呢?

    楚芸眼巴巴地盯着他。

    “我随手放到了别处。”

    “行吧。”

    范澄反问:“那块帕子对你意义很大吗?”

    大,怎么不大!只是相较于“意义”,更为准确来说,这块帕子,这些帕子是一个烙印。

    从前,将痴梦寄托于帕子上,以为持之以恒地绣心中所想便能成真。现在重活一世,她才领悟与其那样,她现下女扮男装来书院听讲学倒也不算荒谬。

    今生能否圆梦,未知。可好歹她当下能读许多书。

    可楚芸最终开口:“其实也不是很重要。”

    楚芸莞尔一笑,似在与和沉重的的回忆道别,随后仅留一个瘦削的背影。火盆仍然旺盛地烧着。

    范澄看着门口,没有说话。

    -

    寒冬料峭,又要到从游之日了。

    楚芸坐在斋舍内食用些炒豆子,还在听宋昭安抱怨天井的痛苦往事,还壮志豪言以后再也不非议范澄。

    “楚兄还不知道从游是什么吧?”

    宋昭安的脸蓦然放大在面前,楚芸险些被吓到喘不过气,如今她已十七岁,身子还在长,束胸愈发难受了。

    而旁边的宋昭安没觉得什么,看她这小身板,小脸蛋,私自猜想是家中贫寒吃不饱饭,所以不知道从游很正常。

    他迅速热络起来,还尽可能不触及她伤心处:“从游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换个地方讲学。不过风景有韵味,可陶冶情操,学起来都是快乐的。”

    “只要是范先生在,你怎么学都快乐。”

    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楚兄这都知道!”

    楚芸:……

    “那你要去吗?预订在后日,不知楚兄是否有空。”

    她其实想去,但是来来回回的路费,衣食住行何处不用钱?哪怕只是出门两日,她也不想浪费这钱。

    “我就算了吧。”

    楚芸虽重活一世,但心境越来越年轻,她现在还是会为“蕴袍敝衣处其间”而窘迫。

    宋昭安看出来了,想试试能不能让他包了。但她心思敏感,他想约她去酒楼吃一顿都不行,更别提这茬。

    就在没法子之时,范澄再次如鬼一般,不知何时飘到了这儿。走路完全没有声响。

    范澄不请入座,挨着楚芸:“书院决定奖励表现良好的学生二两白银。”

    楚芸眼冒星光,下意识想讨好他,顺手中把手中的炒豆子再递给一旁的范澄。

    前世,求范澄有两种办法。一是用手里的零食投喂,还得语气放软。二是晚上□□,共同探讨生命。

    范澄的视线从宋昭安身上,游至她的手上,仅思考一秒后就将豆子接过,咽下去。

    两人这一搭配,整套动作行如流水,仿佛本该如此。

    却把宋昭安看愣了,足足呆了几秒:“你们……”

    “什么?”楚芸以为没听清,随后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炒豆子……

    这回轮到她惊讶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最近怎么总是频频出错,甚至分不清前世今生。这些习惯明明是她上辈子和范澄同位夫妻才有的啊!

    她爱吃炒豆子。便宜,实惠,美味,下酒,而且楚母极擅长炒豆子。自从楚家分崩离析,天人永隔,她更爱吃炒豆子了。

    其实楚芸还有个爱好不同于一般人,就是喝酒,还喝不醉,哪怕是几十年的老酿。

    然而范澄滴酒不沾。甚至还厌恶酒味。

    于是,忘了是哪天,大概很早很早,范澄就规定她喝二两酒之前得吃二两炒豆子。赌她吃饱了便没有酒瘾。

    上辈子深受女德管束,加之范家家规森严,她只好表面言听计从。

    再投机取巧。比如赖在范澄身旁,假意相陪,实则是想把那些两炒豆子塞进他肚子。

    顶顶聪明的范澄发现了她的技俩,不过每次都是“马后炮”,只要她开口,范澄也乖乖张嘴。

    可现在呢?难道是他一直都有这个癖好?还是顺着她?

    十八岁的少年适应力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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