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

    祁玉笙沿着水渍追过去,很快就到了冷宫墙外。

    这是个春日里常见的温和晴天,但不管是花香还是鸟鸣,都被隔绝在了二道略显残破的门扉之外,只有一棵柳树的枝丫垂了进去。

    宫人都是天家的财产,不经皇帝允许的自戮都是罪过,所以冷宫里自然也不会种树,让人会产生可以将绳子挂上去的遐想。但墙外头的树却是疏于修剪的,柳条竟然已经低垂到了地上,如同一道翠绿的帘子。

    祁玉笙正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猫儿般顺着低垂的枝条爬上了树,跳进了冷宫内。

    冷宫弃妃自己都很难吃上饱饭,怕是养不起猴子的。

    是个小孩。

    冷宫是不允许人随便出入的,但只两个侍卫在宫道尽头的门边守卫,也不尽心,那小孩在他们身后翻墙爬树随意出入,他们毫不知情,反倒是祁玉笙要进去,一脸不耐的拦人试图要好处,直等看到祁玉笙手里贵妃的令牌,立刻换了副嘴脸,赔笑道歉。

    “姑姑是要进去找谁,我们给您带路吧,不然里头好几间破屋子,可有得找呢。”

    祁玉笙只道不用,抬脚迈了进去。

    冷宫的前身也是正经宫殿,只是如今住满了被遗忘的罪妃,颓败而萧条。

    几个穿着破旧宫装的女人在院子里借着阳光做针线,看到有外人进来,都用余光瞄着她。

    已经碎裂成小块的石板路上留不下水渍,但一扇满是灰尘的门扉上,却有个小小的手印。

    祁玉笙绕过捶地的柳条往那房间去,一个做绣活的女人骤然冲过来,警惕的拦在了她身前。

    女人年纪不轻了,哑着嗓子问:“这位贵人怎么跑到冷宫里来?您要找谁,直说一生我去喊来回话便是。屋里病死过人,别污了您的鞋子。”

    祁玉笙理都不理她,绕过她便要往屋里去,那女人下意识想要伸手阻拦,却在触碰到祁玉笙的衣衫前犹豫了一下。

    似乎是不敢轻易得罪这不知底细的女官,最终一咬牙,攥住了祁玉笙的袖子。

    但这是拦不住祁玉笙的,这套临时搞来的衣服本就不合身,满院子都是女子,祁玉笙也不在乎衣衫是否整齐,披在外头的那件轻纱半臂直接顺着肩膀滑了下去。

    她推开那扇门。

    屋子里东西不多,陈旧褪色,却很整洁,空气中隐约飘着皂角的气味。

    身后那老妇追进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祁玉笙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当然是追查秽乱后宫的大罪。”

    那老妇被这名头唬了一跳,没等她反应过来,祁玉笙已然扫视过了整个屋子,排除了其他可藏身的地方。

    她一把撩起罩住床底的帘子,就见黑漆漆的床底赫然瞪着一双圆眼。

    瘦猴似的小孩被她唬了一跳,撞了头,那双被瘦的凹进去的双颊趁的格外大的眼睛里,瞬间就盈满了泪。

    祁玉笙转头,看向大惊失色的老妇,抱着手臂道:“这孩子是某人耐不住冷宫寂寞和侍卫私通生下的?”

    老妇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秽乱后宫是何意,气急:“莫要血口喷人,娘娘怎么会做这种事,这是龙种,是如假包换的天家血脉!”

    祁玉笙不解,但很耐心的问:“哦?今上登基不足一年,哪来这样大的孩子?”

    前两位更不必提了,都还是娃娃皇帝,不知人事。

    “所以是高祖的遗孤?”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眼前这人一通疾风骤雨搞的晕头转向,竟然被套了话。

    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刚想认命承认,却见祁玉笙摇了摇头,那一张秀丽却没有过多表情的脸骤然接近,伸手抵住了她的唇。

    “我知道了,是高祖在位时,某个人侍奉了当今陛下,生下的小皇子。”

    那老妇瞠目结舌。

    她伺候的哪位娘娘,虽然被打入冷宫,生育之后得不到应有的照料贫弱而死,所以她心内其实是替娘娘怨恨高祖皇帝的。

    但她更不肯让娘娘被污蔑成是个□□。

    见她愣在当场,就听祁玉笙轻哼一声道:“不必着急反驳,或许你们久居深宫,不知今上的名声有多一言难尽。说是侍奉,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一定是今上一时脑子不清醒用强的。”

    “想要你们都活命,就乖乖听话。”

    一刻钟之后,祁玉笙命人从冷宫抬了一口箱子回皎月阁,她自己则直接去了文渊阁。

    门口的小太监看着一个女官十分自然的进去,起初还没当回事,再看她是径直以往进掌印的书房走,立刻要去拦人。

    掌印平日最不喜有人突然打扰,哪怕是一品大员也得通报之后等着看他心情。

    可再定睛一瞧,这人竟是贵妃娘娘……

    贵妃对掌印而言与众不同,在整个司礼监都不算是秘密,但究竟到什么程度,谁都说不准。

    一犹豫就没来记得拦,就见祁玉笙已经叩响了门扉。

    “进来。”是炎问寒的声音。

    祁玉笙自己不觉着有什么,进去之后将门关了,只留下外头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掌印这态度跟平日完全不同。

    他是怎么知道来人是谁的?

    先前宫外有人传,说炎问寒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他们都嗤之以鼻,虽然掌印手段狠戾,但也是要吃饭要睡觉的肉体凡胎。

    如今么,他们有些拿不准了……

    祁玉笙原本以为,这个时候炎问寒一定正在忙着,但没想到,他并未理会满桌子的公文,而是在先前自己坐过的那扇窗子旁,正在用刻刀雕着什么。

    走近一看,是骰子。

    一枚已经雕好只差上色,每个骰点都浑圆无瑕,另一个还在炎问寒的手中,比他的指尖更苍白。

    “掌印好兴致。”

    炎问寒道:“娘娘喜欢么?”

    不等祁玉笙答复,他便起身,抖落袖子上的碎屑,又道:“正好近日总有闹鬼的传言,可以带着辟邪。”

    祁玉笙虽然是有事来求人,并不欲东拉西扯,听了这话还是好奇:“骰子竟有这等用处么?”

    她没听说过。

    炎问寒轻笑:“寻常骰子是不能,但都说鬼怕恶人,或许就有用呢?”

    祁玉笙:……好的,她绝对不问这是谁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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