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狱

    也不知道炎问寒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来的正好就比祁玉笙寻常用晚膳的时辰稍早。

    聊上几句便告辞的话并不耽误,留下用饭却也刚好。

    祁玉笙固然不贪图享受,可从不会亏着自己,作为皇后拿的事最好的份例,小厨房按她习惯准备的菜式也是色香味俱全。

    只是祁玉笙这顿饭吃的并不舒服。

    本以为多个时曜在,气氛就没那么尴尬,可没想到炎问寒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偶尔说上两句闲话,都能很自然的转到时曜的功课上去。

    时曜对他的畏惧颇深,都很老实的作答,有答不上的,便咬着筷子尖可怜巴巴的往祁玉笙那儿看。

    就神似一家三口。

    好不容熬完了一顿饭的功夫,时曜说要更衣,终于是逃了。

    祁玉笙实在熬不住了,借口说最近入秋了贪睡,准备歇下了。

    是个要送客撵人的意思。

    炎问寒瞥了一眼梳妆台上的白玉梳子,笑道:“那我就不打扰娘娘了。”

    见他走了,祁玉笙终于松了口气。

    可吓死她了,差点儿以为炎问寒要说,他要伺候更衣梳洗这种话来。

    完全没想过,某些人是怕逼得太急,兔子也要咬人。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既要追查逃犯,又要准备接待使臣,炎掌印忙着宫外的差事,鲜少在宫内露面。

    这一日,润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神神秘秘道:“娘娘,今儿外头可热闹,陛下竟然让人抬着,去御花园散心去了。”

    祁玉笙心说,果然是祸害遗千年,看着已经被仙药蛀空了身子,实际上却还挺顽强,被刺破了肺,又惊又惧,才不到一个月,竟然就有出去猎美的兴致了。

    不过似乎还是有心无力,只转了一圈就回了永安殿,也没召谁侍寝,只是后知后觉的下了一道命令,封了珍兽园,并且将大量扩充进来驯养珍奇异兽的女奴都放归了民间。

    再接下来的几日,他隔三差五便会出来散心。

    过分养生,仿佛转了性。

    但祁玉笙是不相信,一个从骨子里就烂掉的人,会突然就改邪归正。

    果然,不出几日,时曜的吃食里,就莫名出现了朱砂。

    整个椒房殿里都吃着小厨房做的饮食,因为都是信得过的人,故而也不会样样都用银针试毒。

    只是偏偏时曜前些日子摘花时划了手,后来连着打破了两个瓷碗,自己也赌气换成了雕花银碗。

    起先拿红豆汤比往日更鲜艳也无人在意,还当是新下的豆子故而更出色,结果正在碗里晾着,就见碗壁竟然挂了一层黑色。

    时曜在冷宫听惯了前朝后宫的老人们嘀咕那些暗害人的手段,吓的面如土色。

    祁玉笙立刻叫了太医来查,很快就验出来,这汤里放的倒也不是太狠的毒,以朱砂为主,另外还有少量其他方士炼丹常用的药材。

    虽然朱砂是安神的药,可这东西需要严格把控用量。

    而这些豆子里,被灌的朱砂量可不小,再掺了其他,若是就这么一日一碗的喝下去,日积月累,对于时曜这样小的孩子来说,等过上个把月,意识到是中毒,恐怕就为时晚矣,难以救治回来了。

    祁玉笙都不用猜,就知道这毒是谁下的。

    看来以后正常的份例都不能用了,只能差信得过的人到宫外采买。

    至于惩治凶手……

    祁玉笙又不能亲自去永安殿打皇帝一顿,这事儿还是交给炎问寒最妥当。

    当然了,她本也没指望着炎问寒能敲打的让皇帝再也不敢动歪脑筋。

    毕竟,纵然炎问寒跟时曜说话时向来很和气,可他压根是不在乎这个孩子的。

    没想到,才到傍晚,炎掌印便打发了人过来传话,说是邀请她去司礼监小叙。

    祁玉笙下意识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或许是有极要紧的事,要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谈,便还是换了衣衫随着那人过去了。

    刚入秋,天还长着,正是昼夜交替之际,青灰的天幕之下,这宫墙砖瓦虽已经显得昏暗冷寂,却还不需要人掌灯。

    祁玉笙原本还想着,这路她都走熟了,压根也用不到人引路,可那来传话的小内侍却说,这次换了地方,恐怕娘娘不好找。

    这阵仗怪神秘的,要不是祁玉笙知道这小太监确实是炎问寒身边的人,都要怀疑又是皇帝在搞鬼了。

    如此放心大胆的到了司礼监,却没想到,目的地并非是往常才一进大门就能瞧见的书房,而是再往深处走了好远。

    竟是一路穿过整个司礼监,到了紧挨着司礼监的昭狱。

    近些天没什么大案,一路走进去也没见办差的番子,直到了摆设简单,案上却堆着许多卷宗的文房,写到一半的卷宗正是炎问寒的笔记,可他人却不在这里。

    不等祁玉笙开口问,那小太监便道:“掌印大约是还在刑房里。”

    将人请进来,自己却干别的事去了,这实在失礼。而她从没被炎问寒如此怠慢过,刚想再问,就见那小太监一脸的讨好兼为难:“娘娘,或许是人犯骨头太硬,所以掌印一时忘了时辰,毕竟是在审今儿刚揪出来的罪奴。”

    今天刚抓的,又是宫内罪奴,多半就是听皇帝吩咐在红豆里下毒的人了。

    祁玉笙见他这样上心,略微舒坦了些,叫那小太监去请炎问寒出来。

    小太监却不动地方,仍旧是赔笑道:“这时候,咱们都是不敢进去打扰的,毕竟掌印以前下过命令,不遵守的,都已经没命在这儿当差了。”

    所以要么祁玉笙就在这儿等到不知什么时候,要么就得亲自去。

    祁玉笙寻思片刻,总觉着炎问寒是故意的。

    她当然也可以扭头便走,但脚步还是不受控制的往昭狱深处迈了过去。

    血腥味和已经气若游丝的哀嚎声是结伴一起出现的,等转过个弯,就见一个人上半身光裸着绑在刑架上。

    说是光裸,也不太准确,那人周身上下已经不剩一块好皮,只有红的烂肉,白的骨头,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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