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

    炎问寒早已习惯了祁玉笙对谁都有用不完的善心,只是眼见她分明刚养好身体,却为了不相干的人操心,连午饭的时间都错过了,明显有些不悦。

    但祁玉笙却觉着他实在没有资格说别人。

    她并没想着亏待自己,早就吩咐人传膳了。

    分明隔壁屋子里还不时传来痛苦的□□,她倒是心宽,在哪里都吃得下,甚至还抬头看向炎问寒:“所以日理万机的炎掌印,要抽空在这里垫垫肚子么?”

    炎问寒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只道:“不必,娘娘知道照顾自己便好。”

    强行看顾了她几日,就真将她当小孩子了?

    祁玉笙白了他一眼,只自顾自夹菜不理他。

    炎问寒也并未久留,如今需要他去料理的事确实数不胜数。

    到了黄昏时分,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周芸熙诞下了一个男孩。

    奶娘将孩子抱走的时候,周芸熙的目光眷恋不舍,待祁玉笙进来,她用嘶哑无力的声音道:“娘娘,我能说这孩子已经死了,然后将他送出宫去么?”

    送回他亲生父亲身边,虽然那是个没能保住妻子的男人,但想必凭着这份愧疚,还是能照顾好这孩子的。

    皇后宅心仁厚,说不定会帮她。

    祁玉笙却道:“不,他得留在宫里。”

    周芸熙立刻惊慌起来,挣扎着要下来给她磕头恳求,祁玉笙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按了回去,低声道:“陛下的身子已经不行了,没人会再迁怒到这孩子身上,不必母子分离。”

    这本来就是时铄的错,是他强抢臣妻,而周芸熙跟她的结发丈夫欢好生子,何错之有?

    周芸熙不知道祁玉笙为何这么做,但她的命是皇后救的,也一直捏在皇后手里,此刻除了忐忑惶恐着点头之外,也别无选择。

    小皇子的诞生,给皇宫带来了一丝喜气。

    只是这喜气实在太淡了,皇帝昏迷不醒,自然没法来看他登基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儿子。

    而心知这孩子并非天家血脉的太后也懒得来演戏。

    至于祁玉笙,则是决定,择日如不撞日,她决定今天就带着时铄离开。

    按着一般的套路,想要假死离开,自然应该先装病,然后收拾好想带走的东西,再从容离宫。

    可她如果表现的与平日不同,一定会被炎问寒发现端疑。

    所以她决定,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炎问寒。

    当面道别恐怕还要勾缠不清,不如先斩后奏,留信给他。

    这辞别信写了一页又一页。

    信中,她将无法宣之于口的思绪洋洋洒洒都写明了。

    她先前在庵堂清修,后入宫蹉跎,四年青春年华已然荒废,如今不愿继续留在宫内,只想山高海阔,外出云游。

    时曜年幼,又和她有了些许母女情谊,她不愿那孩子每日惶恐担忧,如今既有周昭媛的儿子在,并不是非时曜不可,皇位不会空悬,朝堂也不会动荡,便带她一同离去。

    写到这儿,她恍惚间仿佛听到炎问寒用幽冷的语气问:“娘娘怜悯众生,见谁受苦都要救上一救,那么,我呢?”

    她咬了咬唇,被自己的设想难为住了。

    不管什么理由,都透露着敷衍。

    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更不能说服旁人。最终这页纸上,只留下一句:望君珍重。

    将这封信放在一旁,祁玉笙又给家里写信,让徐管家借旁人的名义买两座宅子暂避。

    然而才提笔,沉重的钟鸣传入耳朵,祁玉笙顺着声音望出窗子。

    她看的当然不是钟楼,而是永安殿方向。

    笔尖饱满的墨汁砸在纸上,才写下的几个字立刻模糊一团。

    祁玉笙却已经顾不上这个,鸣响丧钟,只能是皇帝驾崩了。

    临时起意竟也没追上事态的变化,她心头猛跳,将那张纸团了丢掉,不假思索的转头喊了润儿去将时曜叫来,又让珠儿去去内侍的衣衫。

    假做是司礼监的人,又有皇后的令牌,趁着戒严的政令还未传到位,正是出宫的好时候。

    但凡动作稍微慢些,恐怕就走不了了!

    这衣服她穿的熟练,不禁回想起,先前频繁往来于司礼监那段日子。

    当时她代掌天下事,其实心内很是畅快,如今要放弃这一切,多少也觉可惜。

    只是那龙椅没那么好坐,皇权之下人命如飞絮,太残酷,需要深思熟虑的事也太多,她实在不想将自己绑在这里,成为稳固盛世基业的一块砖瓦。

    这样想着,祁玉笙动作飞快,同时吩咐下去,行李一概不用收拾,轻装简行,即刻上路。

    进宫时她就没带什么,如今那满箱满柜的珠翠绫罗,连同皇后的位子一起,都是该丢弃的负担。

    就在祁玉笙紧锣密鼓的准备出宫时,永安殿内,炎问寒擦着手指,冷眼看向地上的尸体。

    皇帝驾崩的确实稍微早了些。

    如今距离从行宫回来时间太短,对皇帝这次急病抱有疑问的大臣还没摆布妥当。

    可谁让陛下他自己就不想活呢?

    这些日子,用在时铄身上的,是让他虽然动弹不得,却能五感清晰,能仔细品尝意趣的药。

    每日轮值的女官或是在他脸上盖湿毛巾,或是用细针刺入指甲,或是强撑眼皮用烛火熏蒸……

    若他不能一一品尝,清晰感受身体走向腐朽,就太可惜了。

    但或许是因为身体早就成了个药罐子,这种麻痹肢体的药物,效用竟逐渐减弱。

    今日早些时候,趁着炎问寒代理朝会,太后强行命令内侍开门,进来探望他时,他竟沾着药汤在床板上写字,向太后求救。

    太后知道皇帝不成器,也已经有了个孙子可以指望,但皇帝到底是她辛苦生下的幼子,她泪如雨下,立刻要去让她荀氏在朝中的势力,向炎问寒施压。

    虽然之前皇帝自断臂膀,荀氏剩余的人,未必真愿意同炎问寒撕破脸。

    但如今,炎问寒竟然敢伙同祁家那一伙乱臣贼子意图弑君,还不断折磨皇帝,她根本无暇考虑那么多。

    然而才快步走了几步,面前宫门便被人自外头推开。

    正是朝会的时辰,可炎问寒去而复返。

    他唇角微微勾起,和煦笑问:“太后娘娘,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可要臣送您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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