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很久没人进来佛堂,灯油只剩浅浅一洼,如豆的火苗忽明忽灭。

    祁玉笙转头瞥了一眼灯火,将不合时宜的念头赶出脑子,问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刚到丑时,还早,娘娘多歇息一会儿。”

    炎问寒这样说着,将毯子披在了她的肩头。

    祁玉笙怎么还睡得着?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亮了,等来哭丧的大臣勋贵们陆续都到了灵堂,就她这个皇后还不露面,这像什么话。

    结果刚撑着蒲团要起来,却没用上力。

    方才窝在小小的供桌旁睡了太久,小腿抽筋了。

    炎问寒从身后扶住她,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顺势将她揽在了怀中。

    祁玉笙身子一僵,但炎问寒似乎没有邪念,只将手掌覆上了她的小腿轻轻揉着。

    如今大权在握,但毕竟从前是伺候过人的,炎问寒的按摩手法极好,只一会儿功夫便不难受了。

    但炎问寒却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

    “不用急,灵堂那边没有需要娘娘操心的事。”

    祁玉笙低声抱怨着:“你不是还想让我垂帘听政么,连丧礼都不露面,难保让那些个大臣们记恨我不遵礼法,到时候对我的印象太差,肯定要故意给我添堵。”

    炎问寒却满不在乎:“怕什么,有我在,娘娘只要没荒唐到先帝的程度,他们肯定就会很喜欢娘娘的。”

    也对,有炎问寒这么大一个靶子竖在朝堂上呢。

    不用急着去先帝的灵堂假装哭丧,祁玉笙便再次松懈下来。

    这时,她才注意到,炎问寒的肩头有一边是湿的。

    夜里是又下了雨,但雨并不大,若是换了旁人,这点潮气早就已经被体温给捂干了。

    可炎问寒不一样,他像蛇,只能从别人那儿汲取热气。

    祁玉笙的目光随着仍旧在给她揉着穴位的手指打转,只跟她隔了一层衣料的指腹是温暖了,但指甲仍旧泛着青白的冷色。

    她有感而问:“你体温这么低,是长期服药造成的吗?”

    然后不等他回答,就用更低的声音道:“若是如此,就是把药停了吧。”

    炎问寒低笑一声,呼吸落在她因为先前小憩而略微散乱的衣领内。

    “娘娘是嫌弃我的身子太冷?”

    轻而缓的语气,阴暗又惑人。

    这人前一刻还克己守礼,一眨眼功夫就开始不正经,祁玉笙在他怀里都不自在起来,只是这会让连带着毯子被他裹在怀中,着实不大方便,只没好气道:“没错,所以你快放开我,离我远些。”

    炎问寒倒是听话,他手臂略微松开,毯子便从祁玉笙的肩头滑落,二人之间的阻隔瞬间少了一层。

    软玉生香。

    “可惜了,那药吃了多年,恐怕要留些后遗症在身上,娘娘最好还是早日习惯。”

    少了毯子的桎梏,祁玉笙隔着粗麻的孝服狠狠拧了他手臂一下。

    这人果然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给三分颜色就能开起染坊来。

    她语气不善:“本宫畏寒,习惯不了,你若总是这样冷冰冰的,以后都别靠近我。”

    就听炎问寒笑道:“娘娘何必撒谎呢。”

    祁玉笙没否认,这当然是谎话,她祖上世世代代居于北地,她也承袭了耐寒畏热的体质,在中京一到盛夏就不愉快。

    “娘娘之前分明就很喜欢,很是爱不释手。”

    炎问寒这样说着,在她后颈落下一吻。

    呼吸姑且还是温热的,唇却幽冷。

    祁玉笙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被下了药,意乱情迷那一夜。

    如今她人倒是清醒,和这话一下子便将她从来刻意抛诸脑后的画面勾出来。

    若任由他继续乱来,怕是要在佛堂里往日重现。

    虽然比起神佛,她更信自己,可对于鬼神姑且还要有所敬畏,更何况隔墙有耳,可不是个适合随性放纵的地方。

    她没打算让炎问寒得逞,游鱼一般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只是孝服宽大的衣袖还是让她不大习惯,袖子带倒了桌上一盏已经熄灭的小灯。

    黄铜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听到动静,守在附近的女官有所察觉,在门外问道:“娘娘,可需要人进去伺候?”

    祁玉笙给了炎问寒一个疑问的眼神。

    他如果进来,女官会不知?如今太后都被软禁了,她手下的女官胆子却这样大,敢来触炎问寒的霉头么?

    炎问寒终于松开了她,唇角弯弯,抬手放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

    祁玉笙瞬间了然,这人是仗着功夫够高,没惊动任何人,偷偷溜进来的。

    一手遮天的人,也有这般不着调的时候,她很是无奈的将炎问寒推到了佛像后头,转头整理了下衣衫,这才命人进来。

    那女官见只是倒了油灯,立刻叫了小宫女来打扫,又道:“娘娘若是不去前头,不然我差人给娘娘收拾侧殿的屋子,伺候娘娘直接歇下?”

    祁玉笙拒绝了:“我原也只是小憩片刻,这就要去给先帝守灵。若是太后问起,就说我会好好送陛下最后一程,她年纪大了,不去也好,免得又勾出心中哀恸。”

    在尘埃落定之前,她也赞同炎问寒软禁太后的举措。太后时常冲动行事不顾后果,还是别让她作死,省点力气去颐养天年。

    再折腾,将她母族最后一点家底败的精光不说,还会让原本并无大错的世家惶惶不安。

    佛堂里已经一片安静,炎问寒已经悄无声息翻窗走了,祁玉笙简单整理了衣冠,前往灵堂。

    来时天边晨光熹微,这些年来换皇帝和办流水席一样,大臣们早就习以为常,虽然面色沉重,却没几个真能假惺惺哭出声的。

    倒是能听见女子悲泣之音,也不知是当真怀念那个给了她们荣华富贵,大方过头的天子,还是在忧心不可测的未来。

    就见礼官刚讲拟好的几个谥号交给炎问寒过目,炎问寒的目光落在祁玉笙身上,示意礼官去将册子交给她过目。

    祁玉笙选了哀字,早孤短折,德之不建,很符合时铄这一生。

    当然,他还是有个优点的,就是活着的时候半点不关心身后事,死的特别干脆。

    没有任何后手,没有传位诏书,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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