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水怪湖

    别院大又精致,无处不见金漆装饰、雕梁画栋,连小径旁的树与灌木都大有来头,树梢悬挂着的小灯笼上也都绘着大家作品。

    元熙宁半欣赏半观察,同时趁管家不备时,伸出自己刚才假装被烫到的手,给景明渊递去一个眼神。

    小半刻后,几人刚走到花园入口处,景明渊就停下脚步,一把抓起元熙宁的手指,惊呼道:“你的手怎么还这么红!”

    说完又冷声命令管家:“快去取些清凉膏来。”

    管家一惊,也不敢去看景明渊握着的那只素手,只能急急应道:“小的这就命人去取。”

    景明渊眉头紧皱,厉声道:“伺墨丫头的手最金贵了!若烫坏了,砍了你也赔不起!”又傲慢地一抬下巴:“你亲自去取,要最好的,本官在这等着你。”

    管家刚想说不妥,就看到景明渊的眼神如利刃一般扫过来,像要生劈了他似的,吓得一抖:“是,是,小的这就去取,劳大人在此处稍候。”说完一溜烟地跑远了。

    元熙宁看见管家急匆匆离去,便抽回了自己的手:“配合很默契,演技也很好嘛,有前途。”

    景明渊垂下空出来的手,在身侧攥紧,没有答话,转身走进花园。

    *

    罗家别院的花园十分别致,假山石搭建而成的门洞宛若天然,步入后只觉眼前一亮,视野骤然开阔。

    花园中心是一个占地极大的人工湖,湖面空旷而平静,点缀着几处秋荷、几处奇石。

    人工湖四周围栽了不少柳树,秋日初至,枯黄的柳枝轻扫着湖面,落下一片片细叶。

    只是,此刻这安静的湖畔空无一人,只有偶起的风摇动枝叶,给这精心设计的景致带来一丝诡异气息。

    两人围着湖走着,元熙宁刚想说这样搜查效率太低的时候,就见景明渊走到一处空间开阔的小坡上,取出一个小物件放到唇边,轻轻一吹。

    没发出什么尖锐的声响,轻轻的,就像风吹过竹叶,但穿透力极强,好像就响在耳边。

    元熙宁偏着头站着,静静等待这一响之后会发生的事。片刻之后,四周骤然刮起一阵冷风。

    六七个身着黑衫男子,不知从何处掠出来,箭矢一般落到景明渊身前不远处,俯身行礼:“大人。”

    “周围情况如何?”景明渊问面前的几人。

    其中一个黑衣侍卫拱手回道:“别院里几乎没有人,除了几个身手尚可的护卫外,只有一个管家、两个门房、几个洒扫的仆役和一个厨子。”

    景明渊颔首道:“继续查探吧。重点看看有无暗室、密道。”

    黑衣侍卫们拱手称是,又一阵风似的掠走了。

    元熙宁这才走过去,颇有几分好奇:“他们一直跟着我们吗?”

    景明渊微微笑摇头:“不是。从茶楼离开之后,我才把他们叫来的。”

    茶楼对面的窗户后出现的那个男子,眼神邪恶而阴毒,让景明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就把自己另一队侍卫传了来,以作防范。

    他展开手掌,伸到元熙宁目前,只见一个小拇指大的白色管子静静躺在他手心,管子上有几个不规则的小洞,很是神秘。

    “这个骨哨吹出的声音很轻,不熟悉的人会以为是风声,经过训练的人,十里之内都能听到。”

    元熙宁微微挑眉,这么神奇?不过……

    “骨哨?是用骨头做的吗?”她摸了摸面前乳白色的细管,指尖无意间擦过了景明渊手掌中心,最软最没有防备的地方。

    景明渊的手指微微一颤,若无其事地垂下手,把骨哨握在掌心。

    脸上风平浪静的:“当然不是。不过,正是因为外形肖似指骨,才得此名。”

    他又张开手,把骨哨递到元熙宁面前:“这个给你吧。若是以后你独身一人时,遇到危险可以吹响它。只要周围十里内有我的人,半盏茶时间不到,便会有人去救你。”

    元熙宁看着被再次捧到面前的骨哨,以及景明渊掌心里四个浅红的月牙印——指尖掐出来的,心想,他掐手心干嘛?难道是不舍得把它送给我吗?

    可惜她一身反骨,最喜欢看穿别人想法再反其道而行之。

    她迅速从景明渊手心拿起了那枚小小的骨哨,把玩起来。

    骨哨一端钻了个孔,穿着一根细细编织的黑绳。景明渊平时就是贴身戴着这个骨哨,黑绳挂在颈间也不太显眼突兀。

    元熙宁端详片刻后,便把黑绳套过自己的脑袋,戴在脖子上,又把骨哨塞入衣领里,贴身佩戴。

    见到她的动作,景明渊再一次耳朵爆红,这次连玉削般的面颊都染上了薄粉,好似被人哄骗着饮了一壶烈酒的玉童。

    正当他不自在地转眼望向别处时,元熙宁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过来看看,这个湖有蹊跷。”

    *

    两人并肩站在花园里的人工湖边,静静打量着眼前的水面。

    元熙宁指着湖边装饰的石头说:“人工湖是死水湖,按理说不会有太大的水量变化。但是你看那些石头和周围的泥土。”

    景明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蹲下身观察,片刻后说道:“确实,这里离湖面约有半丈远,但明显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像是近期刚有大水漫过这里。”

    元熙宁也伸手捻了捻湿润的泥土,说:“前日在追查冯尚书派来的打手时,你不是说京城半月不曾下雨了吗?临陇县离京城这么近,天气应当差不多。就算下雨,湖水也不可能溢出这么多来。”

    她站起身,又围着人工湖走了几步,发现人工湖的岸边,都有这样的情况。

    “就像是……放了一条大船下水一样,湖里的水都溢出来了。”元熙宁抬头打量湖面上和四周:“可是湖上并没有船,周围也没有拖拽船下水的痕迹。”

    两人正细细思索着,身后传来管家焦灼又气喘吁吁的声音:“……景大人让小的好找!清凉膏来了。”

    管家喘着粗气小跑过来,显然是找了他们二人许久。又见他俩在湖边张望,神色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紧张:“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景明渊神色自若地胡诌:“方才见到一只猫儿朝这边跑。小丫头最喜欢猫儿,便带着本官过来找了。许是看错了。”

    元熙宁听着这话,不禁隐隐皱眉,什么小丫头,我看你才像小丫头,我真实年龄都三十了,说出来吓死你。

    管家闻言松动了神情:“原来如此,大人和姑娘应该是看错了,咱们别院里不曾养猫。”

    又抚平了气息,引着二人往别处去观景:“小的带大人去看看花吧,如今秋花开得正好,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元熙宁拉着景明渊走慢两步,离带路的管家稍远了些,才低声说:“刚才那管家十分惊慌。哪怕我们不请自来、要求逛园子,他都还算勉强镇定,但看到我们来到湖边,他的眼神明显慌乱了。这个湖一定有问题。”

    景明渊深深点头,然后跟着管家敷衍地四处看看,婉拒了管家提出的留下用膳的邀请,潇洒地离开了罗家别院。

    *

    走出一段距离后,景明渊问:“这个别院应该是有些秘密。要不我们去审一审罗有富,问问情况?”

    元熙宁望着不远处的月湖,眼睛眯了眯:“不妥。首先,曹县令之死与罗家有关这件事,目前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的话,轻易问不出来什么,反而会打草惊蛇。

    “而且,我们来了别院这么久,如果罗有富想过来招待,早就来了。这说明他极其狂妄,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哪怕别院里有问题,他也自信我们查不出来、拿他没办法。

    “我们还是先从其他地方下手,等找到切实证据后,再……”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却在看见景明渊的一瞬间,愣住了。

    秋日的中午,骄阳仍带着几分炙烤,景明渊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挡住了阳光,也在眼尾投下一抹阴影,像委屈又像怨念。

    元熙宁却无暇欣赏,而是沉吟片刻,说道:“你……还记得我前日在街上,一眼便看出有人要害你吗?”

    景明渊一顿,继而垂下眼眸,似乎全然不好奇其中原委:“我记得。”

    “虽然昨日我说有人要杀赵仵作,你说你相信我,而且不会追问原因……”

    元熙宁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坦诚此事。毕竟,想要和他长久合作下去的话,隐瞒此事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她抬起脸,直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我之所以能看出有人要害你和赵仵作,是因为……我可以看见即将死于非命的人,脸上出现的死气。”

    这就是把她带来这个世界、交给她任务的那个声音给她的能力。

    虽然景明渊嘴上说不问,但他内心一定还是有点好奇的吧。

    而且说不上来为什么,元熙宁下意识地信任他,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

    她凝视着那双倒映出自己影子的双眸:“现在,你的脸上又出现了和前天一样的黑气。这说明不久之后,会有人想要害你性命。”

    景明渊眸光微动,定定地望向她。元熙宁只以为他是震惊于此事、担心自己的安危,便温声安抚道:“不用害怕,既然已经事先知道了,我们有所防范就好了。”

    闻言,景明渊睫毛轻颤,收回视线道:“估计是罗家得知我们查到了这间别院,想要先下手为强了。这么说的话,别院里肯定藏着不少秘密。”

    元熙宁也沉下脸:“可我有些想不通,你是朝廷命官、皇帝亲信,罗家哪怕是临陇县称霸的富户,也只是小镇平民。他们也敢动你?”

    “地头蛇当惯了,以为天下就临陇县这么点儿大,便以为自己真能压过强龙。”景明渊扯唇冷笑,目光如冰。

    *

    两人回到城内,在一家酒楼中的雅间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分析着这两日的调查结果,同时等着出去探查信息的侍卫回来汇报消息。

    和早晨一样,景明渊点了一大堆菜,元熙宁捧着小碗,看着面前琳琅的菜式,心下十分满足。

    “目前,我们已知曹县令的死极有可能是他人所害,且伪装成意外溺死的模样;

    “曹县令的妻女情况不明;曹县令的贴身小厮被灭口,赵仵作也面临危险;

    “曹县令常去月湖,但并不是去钓鱼,且有人看到他数次进出罗家别院;

    “而罗家别院有蹊跷,尤其是那个溢水的人工湖;罗家得知我们查到这里后,想要对我动手来掩藏真相。”

    景明渊吃得慢条斯理,缓缓分析。

    元熙宁咽下一口,补充说:“而且临陇县的女子行事怪异,也是个疑点。但是目前,我们还没有掌握能把这些事情串起来的线索。”

    这时,一队黑衣侍卫进入雅间禀报。这些正是不久之前,被景明渊用骨哨唤出,在罗家别院探查密室、暗道的。

    “……别院里并无暗道。只在书房中发现几个暗格,存放有罗老爷和曹县令贪墨银钱的账册,但数目金额并不大。”

    “后院一间存放杂物的偏房内,有一个小密室。密室中有几箱金银,约有千两。”

    这些都对应了元熙宁的推测,但都只是小事,可她并未失望,因为真相并不是那么好发现的。

    还有一名侍卫补充:“罗家别院随处可见茂盛花丛植物,但其中并没有隐藏什么物件。但属下怕惊动了人,只是浅浅查看。”

    景明渊让几人下去,不多久,派出去打探临陇县女子情况的侍卫也回来了。

    令人吃惊的是,这些极善探听消息的侍卫出去了半个上午,竟然毫无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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