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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丫的,冰冷刺骨,这暗器好生厉害。不对,不对,这暗器是雪做的?”

    “融毒于雪,无色又无味,好生歹.毒.的制作手法。”刘子令掏出腰间的短刃,驾起马步,准备好大干一场,“宵小之辈,识相的,还不快快现身。”

    吟园地偏,平日除了魏老夫人怕也无人前来,听闻魏老夫人近来又生了重病,薛姝也就肆无忌惮了些,全然没料到会砸着人。

    心里七上八下的,薛姝着急忙慌抬头,只见一身绣着缠枝纹的綪茷红裳。

    大禾朝独一份的缠枝纹,是他!

    薛姝呼吸一紧,望进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他还像初到扬州的那时般,少年风光殊绝,眉目浓烈,萧萧肃肃如松下风,齿编贝,唇点朱,薄衫桂水香,湛然清举,风雅透骨。

    其实设想过会和他再见,但没想到是在这,还来得如此快。

    看吧,早就说过,他定是大禾朝穿红色最好看的男子,可秦檀前世从未穿过。

    薛姝目光贪婪,毫不掩饰,仿佛溺水之人遇见悬木。

    感受到她直勾勾地打量,秦檀回望过来,四目相对,面前人眼神凛冽刺骨。

    薛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是也,如今两人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又怎会知晓过往的那些爱恨纠葛。

    盯着看了太久,眼睛酸涩无比,点滴泪水从薛姝眼角缓缓滑落。

    擦净脸上残留的雪水后,刘子令重获光明,却在看清薛姝的脸后讶异出声,“怎么是你?”

    薛姝循声望去,才发现秦檀身旁原还立着位青衣男子,墨冠华服,气质卓绝,应是勋贵人家的公子哥。

    但是她可以肯定,眼前这人自己两世都未曾见过,于是试探着开口,“你是?你认识我?”

    “那是自然,你伙同庄嬷嬷谋害珍妃一事,证据……”刘子令话音未落,便被秦檀一句“子令,别胡闹”打断了。

    “本来就是,那个荷叶……”本欲再争论些事实,但触及秦檀冷冰冰的眼神后,刘子令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秦檀收回目光,望向不远处‘光秃秃’的皦树,语气淡漠,“他平日里胡话说惯了,姑娘不必在意。”

    两人前言不着后语的,听得薛姝一头雾水。

    故人相见分外眼红,薛姝料想自己再待下去,势必溃不成军,同两人点头致意后,便欲转身离开。

    没成想秦檀再次开了口,“姑娘且慢,这个给你。”

    言罢,不由分说地就把怀里的金疮药扔了过去,“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治糙木划痕确有奇效。”

    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玉瓶金疮药便到了薛姝手里,刚斟酌好道谢的言语,两人却已不见踪影。

    “什么叫不是贵重物品啊,那金疮药明明极其罕见,要不是看你这次伤得皮开肉绽的,圣上怎么可能赏给你啊!”

    刘子令越说越气,满脸地恨铁不成钢,“七爷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说给就给呢。”

    “七爷你怎么不说话啊?咦,你耳朵怎地这般红,呃,脸也是。”

    “你不会是得了什么奇病吧?怪不得,怪不得今日如此反常。”

    秦檀眼神凌厉,步履生风,“闭嘴。”

    “为什么又不让我说话?”一天要听两百遍闭嘴的刘子令就差捶胸顿足了。

    “不对啊,我方才还没见到魏府那传得神乎其神的皦树呢!我们明明是去看树的啊!”

    *

    *

    “呀,快看那,探花郎来啦,李探花和乡君也太登对了吧。”

    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原本还喧嚣闹腾,饮酒品果的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远处携手走来的一对璧人,女脸慢笑盈盈,男君千顾,佳偶天成,好不欢喜。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他们是真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郎才女貌的,我有点懂你了。诶诶诶,好像乡君和李探花还是青梅竹马,那也太配了吧。”

    ……

    附和的人不在少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似两人下一秒便要步入洞房了。

    李褚林其人,薛姝记得,启帝拾伍年考取探花,俊美文盛,一时风光无限,被不少上京贵女列为理想夫婿,其中便有春陵乡君魏明芙。

    只是她没记错的话,前世的李夫人可不是春陵,准确来说,最后的李夫人并不是她。

    魏老夫人六十寿宴上,启帝诏书一下,李褚林奉旨成婚娶了魏明芙为妻,但未满期年,两人便和离了。

    李褚林转头便娶了薛婉盈为继室,也就是魏明芙那异父异母的‘亲姊妹’。

    春陵乡君骄纵蛮横,盛名在外,几乎两人一和离,李褚林的同僚们便上门恭贺其“脱离苦海”,更遑论再婚后的他日日携妻上街游玩,李氏夫妇万分恩爱,羡煞旁人。

    思及此,薛姝唇角微翘,眼里划过一道亮光,凤眸一转,她不露深色地打量起薛婉盈和李褚林,两人脸色果真难看,独自一人站立着的薛婉盈脸黑得似能滴出墨来。

    只不过幻想两人浓情蜜意的春陵又怎会留意‘好姊妹’这吃了土般的脸色呢。

    呵,也不见得三个女人才能凑齐一台戏,他们叁足够唱曲男默女泪的虐恋情深了。

    薛姝视线回落,只见方才还小晕红潮、欲诉幽肠的魏明芙死死地盯着自己,“薛四娘子,本乡君瞧着今日这天气甚好,不如由我同你合奏一首,有丝竹管乐的加持,大伙准能更尽兴。”

    魏明芙说着,挑衅味十足,“怎么样,四娘子总不会扫了大伙的雅兴吧?”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口冷气,薛四娘子可是安邑城内出了名的齐世庸人,无才亦无德,指望她演奏,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又把她当假想敌,薛姝内心腹诽,也不知该说她蠢还是该笑她愚信了。

    就在大家伙纷纷为薛姝默哀、捏冷汗时,却听得一声爽脆利落的“好”。

    薛四娘子答应了春玲乡君的切磋?

    “怎么回事,这四娘子莫不是上次落水冻坏脑子了,她居然说好?”

    “就是说啊,她知不知道她弹琴,不是助兴,而是给大家伙添堵啊!”

    “呃,我已经能预想我的耳朵要遭受何等酷刑了,你们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上赶着丢人现眼。”

    ……

    魏明芙没想到薛姝答应得这般爽快,弯月眉一扬,“好,算你有骨气,待会儿输了可别哭,跟褚林哥哥说什么本乡君欺负你。”

    这倒不是魏明芙自谦,确实是她有骄傲的本钱,她五岁便开始习琴,抓阄时抓的也是把古琴,自己在及笄宴上所奏乐曲,甚至被太后娘娘评为“听之金声玉振”。

    因此在魏明芙看来,大禾朝鲜有比她还擅琴瑟的女子。

    不过也有例外,之前陪上官羽离给岐王送药膳时,在岐王府内听到的太古丝弦声,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

    饶是魏明芙再不想承认,也掩盖不了那乐师确比她厉害的事实。然那琴声只片刻便歇息,之后她问起,岐王却只道府上无乐师,许是她恍惚所致。

    哼,就算那乐师是大禾第二,她也能到排第三,这么想着,魏明芙不免有些飘飘然,眉飞色舞,“既然四娘子你这么爽快,那便由你决定曲目吧,本乡君定全力配合你。”

    薛姝看着她一脸天赐皇恩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不卑不亢地开口,“臣女自幼顺适,想要随心演奏,不知乡君可愿?”

    “不就是脑袋空洞无物吗,说得这般好听。这薛府四娘子原来不仅才疏学浅,还是个无主心骨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别这么直白,给人家留点面子嘛,哈哈哈哈。”

    ……

    众人闻言,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什么难听什么往外蹦,不知道的,还以为薛姝干了作奸盗科、杀人放火之事。

    呵呵,随心演奏?不就是记不住乐曲的名字和行调吗,魏明芙毫不掩饰眼里的嘲讽,“准了。”

    哼,反正无论薛姝弹什么她肯定都听过,都能跟上。

    “来人,去把我那把焦尾和祖母那把绿绮拿来。既是在魏府,明芙当尽地主之谊,祖母这把绿绮是稀世名琴,如今大禾仅此一把,便由四娘子你谈吧。”

    倘若自己用稍逊一筹的古琴还赢了她,大家便会知晓薛姝不过就是个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内里浅陋不堪,她也肯定无脸再勾引褚林哥哥。

    这么想着,魏明芙不免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薛姝福了福身,径自走向焦尾琴,“魏老夫人的绿绮名贵,薛姝自知鄙贱,不敢妄动,能否借用下乡君这把焦尾?”

    上官羽离轻拉过魏明芙的衣袖,柔声开口,似空谷黄鹂,“难得四娘子有说求,魏姐姐你就允了她吧。其实不管用何琴,这技艺才是强干,再者,宝剑英雄享,否则也是浪费。”

    前者话音刚落,几乎是同一时间,清越弘远的琴声响起,闻之便似置身深山峡谷,亦虚亦实,万壑松涛不绝于耳。

    泠泠七弦上,山光翠玉,淙淙潺潺,白鸥汀,浮云柳絮四起,天地辽阔,风生水。众人沉醉其间,有如清风明月相伴在侧,久久不复醒。

    “春陵姐姐,你的琴艺又精进了不少呢,不愧是太后娘娘亲封的‘金声玉振’。”薛婉盈感慨出声,大伙也纷纷点头赞赏。

    然而等他们睁开双眸时,只见魏明芙怵在原地,似遭雷劈,一动不动。

    方才那行云流水般的琴音竟非春陵乡君所奏?

    那是何人有此神技?众人纳闷,齐齐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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