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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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怎么还傻不愣登地站着啊。

    春桃急不可耐,边跑便喊,“四娘子,危险,快躲开啊。”

    许是春桃的诚心打动了上苍,薛姝回过神来,她定睛一看。

    褐色的蹴鞠来势汹汹,笔直地朝自己脸上砸来。

    这个速度,已是避无可避。

    薛姝心一颤,飞快地抬起胳膊,她双手交叉,护在脸前。

    狂风“飕飕飕”地刮着,屏息凝神间,可以听闻砂石飞扬的声音,不知怎地,没有预想中的撞击。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薛姝不明所以。

    愣怔间,嬛嬛细腰不断收紧,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兰若香绕满鼻息。

    见她无恙,秦檀收回手,神色淡漠,“没事吧?”

    自城郊不欢而散后,薛姝没想过他们还会再见,这会儿有些惶惑。

    “嗯,臣女无碍,谢殿下救命之恩。”不卑不亢地行完礼,薛姝向后退去,悄无声息拉开了和秦檀之间的距离。

    慢慢转过玉扳指,秦檀默不作声,眼角余光瞥向她那些小心思。

    眼前这尊大佛不走,薛姝也不敢动,两人就这样僵持地站着,相顾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檀终于拂起袖子,迈步离开,一如既往地‘万仞风波过,千里不留痕’。

    几乎在他转身的刹那,淡漠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心事重重。

    盯着卫府鬼斧神工的连廊,秦檀静静想着:

    薛姝若听懂那日的告诫,不再被身后之人利用,主动远离他,他们之间倒也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自此山水不相逢。

    如此,倒也甚好。

    春光瓦亮,不偏不倚地照在红袍男子伟岸挺拔的背上,一时间,叫人辨不清是景衬人,还是人衬景。

    薛姝默默看着,直至他消失不见,耳边适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表姊,那人是谁啊,你们认识啊?”卫絮小跑至薛姝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兴高采烈。

    既然她没可能和秦檀在一起,那便离他远些吧,她只要看到他幸福就好。

    面无表情地瞥了卫絮一眼,薛姝径自往里走,“不知道,不认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扔了蹴鞠,卫絮面色不愉,嘀咕道,“我方才亲耳听到你唤他殿下了,你明明就认识,他是王爷吗?”

    深邃的眉眼,高耸的鼻梁,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还是权势滔天的王爷。

    若能得他青睐,飞上枝头当凤凰岂不轻而易举?只是凭自己的家世,怕是当不了正妃。罢了,做不了正妃便做侧妃,再者,便是在王府当侍妾,那日子也比寒门正妻过得舒坦。

    想着将来的飞黄腾达,卫絮美滋滋地笑了,“小梅,走,我们去清源居。”

    小梅捡起地上的蹴鞠,讷讷道,“啊,娘子我们不踢了吗?”

    “踢什么,当然是正事要紧。”卫絮嘴角一勾,笑得轻蔑。

    哼,薛姝不愿告诉她,她还不会自己认识了吗?

    *

    *

    魏明芙一下马车,便火急火燎地向里奔去,行至转角处,恰好遇到魏府管家。

    眼疾手快地拦下来人,她询问出声,“爹爹呢?”

    从未见过神情如此严肃的乡君,管家愣怔道,“老爷在,在碧落园呢。”

    点了点头,魏明芙匆匆往碧落园赶去。

    “砰”地一声,木门被踹开,不悦地抬起眸,定安侯正要训斥出声。

    却见掌上明珠瘪着嘴,一脸委屈地跑了进来,念念有词,“爹爹,您别提携李褚林了,他欺负芙儿。”

    定安侯闻言,差点儿没惊掉下巴,喝了口茶水平复心情,他缓缓出声,“你再说一遍呢?”

    不怪他讶异,实在是这个消息太逆天。

    不光魏府,整个大禾上下都知道,春陵乡君十分倾慕李探花,那种魔怔的倾慕。

    他半点都不怀疑,如果李褚林要自.尽.,芙儿一定会随他而去。

    而且,年初的时候,她还吵着闹着要自己帮助李褚林扶摇直上,方便她日后成为诰命夫人。

    魏明芙神色愤懑,重申道,“我说,让你别管李褚林了。从今天起,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他爱死哪死哪去吧。”

    别是商量私奔,意见不统一,闹矛盾的才好。不行,得问清楚,要不然出事了,他都没地哭。

    思及此,魏式济狐疑地瞥了女儿一眼,淡淡道,“那个芙儿啊,倘若你真的非李褚林不嫁,爹爹和你祖母也不会拦你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做出些逾矩之事啊。”

    “还有你方才说他欺负你。他怎么欺负你了?”

    快想啊,快想啊。

    魏明芙抿着唇,就差把脑子撬开了,倏地,她灵光一现,扯起慌来,“他轻.薄.于我。我今日去了李府,然后入府之后,他就……”

    *

    *

    清源居正厅,微微垂下的帘幕有条不紊,遮盖了室内的一切,倒也算窗明几净。

    里头,卫氏夫妇位于上首,下方秦檀端坐在木椅上,几人有说有笑,不到一刻钟,秦檀已和卫建德称兄道弟起来。

    同老伴儿交换了个眼神后,卫建德清了清嗓子,笑问道,“秦大人今日突然拜访,怕不是一时兴起吧?只是不知是出了何事?”

    卫建德自诩一个做生意的普通老头,便是再富庶,也没有薄面能让荆州刺史大驾光临。

    那么,只可能是卫华荣那个逆子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秦檀闻言,适时起身上前,他拱手行礼,言辞恳切,“实不相瞒,秦檀确有一事要与卫兄详谈。”

    “秦大人但说无妨。”额角不禁突突地跳起来,卫建德强颜欢笑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檀幽幽开口,“近来城中瘟疫肆虐,流民遍野,想必卫兄也略有所闻。”

    见卫建德微微颔首,秦檀敛了敛眼睑,淡漠道,“时下朝廷拨予武陵的粮款有大半不翼而飞,城中百姓已如涸辙枯鱼,不知卫兄可否匀些粮食出来,以解急火。”

    言罢,他瞥向流云,眼神示意。

    后者会意,信步上前,从怀中慢慢掏出数十张银票、地契后,流云低声道,“卫老爷,我们家大人也知您做买卖不容易,这是一点小心意,望卫老爷笑纳。”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卫建德神色忧愁,没说话。

    这个要求怕是强人所难了。

    “卫兄,小弟还有事,先行告辞,咱们改日再续。”玉扳指轻轻一扣,秦檀倾身上前,拱手行礼,准备离开。

    “秦大人且慢。”卫老夫人见状,适时开口,“并非我等不想出手相助,只是两月前,我家老爷才往范府送了三千石。眼下,怕是也拿不出多少了。”

    “大人稍等片刻,老身这就去仓库看看。”卫老夫人补充道。

    “如此,秦檀先谢过老夫人了。”默默回想着她的话,秦檀和声致谢。

    看来,范立人私吞的怕不仅仅是九千石那么简单,只是他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饥荒严重时,百姓穷上加穷,这么多谷粟他若卖不出手,便等价于废铜烂铁。除非是另作他用,而且只能是,

    招兵买马。

    凤眸微眯,秦檀望向流云,用气声一字一句道,“飞鸽传书至上京,问问江斐,秦少政近来可有异常。”

    流云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恰好撞上迎面而来的女娘。

    小声道歉后,流云侧身给她让了道。

    卫絮满意地点点头,掀开帘幕,莲步婀娜,款款走向卫建德。

    绯色的丝鞋上绣着金丝芍药,红白前襟掖扎在右胯,腰上系着石栗色的罗带。

    不是不愿与自己多言吗?怎么这时候过来?

    心跳加速,秦檀微垂眼睑,眼角余光不自觉扫向她。

    来人似有所感,毫不避讳地看了过来,她神情羞涩,似将将盛开的郁金香。

    同样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却不是预想中的女子。

    看清眼前女子面容后,秦檀嘴角一僵。

    他说呢。

    原不是她。

    方才还慌乱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下来,秦檀捧起手边的茶盏,兀自品起来。

    瞥见他意兴阑珊地模样,卫絮紧抿了下唇,向卫建德投去求救的眼神,“絮儿拜见祖父。”

    后者见状,笑着起身,拉着卫絮走到秦檀跟前介绍道,“大人,这是卫某的孙女,卫絮。您瞧瞧,这丫头野惯了,看到您也不知道行礼,还望大人勿怪。”

    “无妨。”秦檀灰心一笑,随后看向卫絮,淡淡道,“卫娘子。”

    卫絮一门心思当凤凰,虽明了秦檀对自己无意。

    落座后,还是娇滴滴地开口,只是话题一直围绕着秦檀展开便是了。

    因着这张脸,从小到大倾慕秦檀的人不少,加上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装成“万花丛中过”的浪荡样,从某种意义上说,便更吸引上京贵女。

    是以他哪能不明白卫絮的意思。

    压下心底的不悦,秦檀或点头致意,或敷衍一二。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老夫人终于娓娓而至。

    尚来不及喝一口水,她定定地望着秦檀,面色焦灼,“大人,府上怕是只够给出一千石了。说来惭愧,我等帮不上什么忙。”

    嘴角嗫嚅,卫老夫人本想问他能否等上些时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刺史方才既能拿出那厚厚一沓的银票、地契,便证明他不缺钱,如此,便只是却现粮了。

    然卫府没有储备米粮的习惯,都是现吃现买。因此这一千石,已几近于将米仓搬光了。

    怕是未来一个月,卫府上下都得喝白粥,蘸萝卜了。

    “卫夫人言重了,危急关头,你们能够慷慨解囊已是天大的善举。”

    顿了顿,秦檀温和道,“夫人别担心,剩下的秦某会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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