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范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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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一拍金丝楠木桌,魏式济语气愠怒,“可恶,岂有此理,他李褚林竟然敢动我定安侯府的女儿,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啊,爹爹,所以你要好好地收拾他。”魏明芙适时起身,往魏式济杯盏内添置茶水后,动作轻柔地替他捏起了肩。

    ……

    父慈女孝、承欢膝下的一直演到晚膳时分,魏明芙才甩着手腕,回菡萏居。

    “好了,有话便说,唉声叹气的像什么样子。”斜睨了儿子一眼,魏老夫人不紧不慢道。

    魏式济闻声,谄媚地笑了下,疑惑道,“依娘看,这李褚林真的轻薄了芙儿吗?”

    不动声色地敛了下眉,魏老夫人道,“芙儿说有便是有,怎么,你连亲女儿的话都信不过?”

    “哎吆,您老说什么呢?我哪敢啊,只是今日之事实在怪异。”

    掀袍起身,魏式济讪讪道,“既然没什么事的话,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慢着,你不要忘了。”魏老夫人说着,缓缓伸手,摆出了“二”的手势。

    “啊?”魏式济驻足转身,望着母亲不明所以。

    半晌,他恍然大悟道,“娘,这还用你说,明个早朝我就参李褚林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褚林出身寒门,魏府之于他,倒也算得上半根高枝,是以他平日没少同他这个“老丈人”说体己话。

    虽都是酒后之言,然他定安侯素有“千杯不倒”之称,因此他十分清楚地记得,李褚林的那些个把柄。

    拍了拍胸脯,魏式济自信满满。

    满意地点点头,魏老夫人弯下一个手指,“嗯,这是一。”

    其实他没说错,以春陵的性子,如若李褚林真的轻薄了她,她应是面上嗔怒,心里高兴才是,眼下如此反常,便只有一个可能:

    春陵撞到了李褚林同旁的女子卿卿我我,但是顾忌颜面,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活了半辈子,对于这男女之情悟出的最大道理是,惟有新欢,可破“闻君有两意”的悲恸之情。

    看着儿子一脸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魏老夫人提点道,“芙儿现在正是伤心时,你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应该多给她介绍介绍大禾的风流才俊啊。”

    魏式济佩服道,“娘,还是您老考虑周全。”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非老身要数落你,只芙儿出生起便没了娘,你理应对她多上点心。挑选适龄公子这事啊,也要仔细,仔细,再仔细些。”

    “放心吧娘,儿子心理有数着呢。实不相瞒,儿子现在心中便有一合适人选。”

    人俊,品性上乘,家世一流,还无夫人、通房,实在是绝佳的郎婿人选。

    想起王绾那通身矜贵清冷的气派,魏式济笑得满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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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入春,日子暖了起来。是夜,星疏月淡,绸缎般的积云缓缓飘动。

    范府院内,庭阶寂寂,玉雨花影斑驳,微风照拂下,更显珊珊可爱,叫人不由地便心生欢喜。

    “大人,秦刺史带着一队护卫军闯了进来。”管家恭敬地禀报。

    范立人腾地站起身,目露寒芒,“这么晚了,那小儿来干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直觉不对劲。

    贵人前几日来信,说这个新上任的荆州刺史怕是并不简单,让他借故探探虚实,一旦发现不对劲,火速处理。

    未曾想到,这黄毛小儿今个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这厢,秦檀长腿一迈,步入院内,环视了下四周,他沉声命令道,“来人,给本官搜。”

    “是。”南军校尉应了声好,大手一挥,领着下属便是一阵风驰电掣。

    虽心里跟明镜似的,失踪的粮款就在正房地窖中,然大伙并未直奔中堂,而是做着样子,挨间房查探起来。

    这首当其冲的,便是范立人正待着的书房。

    护卫军进门后,半句话未说,便开始翻箱倒柜,丝毫情面未留,俨然一副屋子主人为刀俎上鱼肉的模样。

    火气直冲脑门,匆匆吩咐了管家几句,范立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房门。

    望着优哉品茗的肇事者,他语气愠怒,“秦大人,您虽贵为刺史,但也不能滥用职权吧。秦刺史位高权重,应当比范某更清楚大禾律令。”

    “未得圣上诏书,擅闯民宅者,按律可革除官职,押送刑部大牢。”后半句话他咬得极重。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他不信秦小儿当真不怕死。

    “本官既任荆州刺史,便有责任纠察百官。今早有人检举你贪污受贿,范司仓不妨等结果出来后,再与本官讨要说法。”

    “倘若范司仓是清白的,本官自会向圣上请罪。”秦檀说得漫不经心。

    嗬,言下之意便是笃定他收受贿赂了。只这事,对,却不全然对。

    他范立人此生挚爱便是钱财,有利可图却不图,更是与他的人生准则背道而驰。

    好在自己行事向来谨慎,收受的银两一早便送往乡下老宅了,现下府内尚存的,不过就羊腿、腊肉等吃食。

    思及此,范立人静默在旁,皮笑肉不笑,想象着一会儿秦檀同自己赔礼道歉的模样。

    恰在此时,南军校尉把着佩刀,匆匆走前,拱手行礼,“大人,暂时没有发现异样之处。”

    看了眼得意洋洋的范立人,顿了顿,他继续开口,“只是正堂不知怎地走水了,不过请大人放心,属下已安排人手救火。”

    淡淡地点了下头,秦檀眉眼倦怠。

    听着校尉的禀报,范立人嘴角一僵,视线锁向正房。

    内里果真火势迅猛,烈焰滔天,滚滚浓烟自窗户倾泻而出,木门摇摇欲坠,看起来要不了多久,整间屋子便会化为灰烬。

    不行,不能就这么烧了,地窖中还有尚未来得及转移的粮款。

    范立人心一紧,疯了似的地往中堂赶去,速度之快,有如飞矢。

    *

    *

    卫老夫人信佛,对于此次外孙女肯认祖归宗之事,坚信是菩萨显灵所致。是故晚膳后,她都会在院子里抄写经书,答谢佛祖庇佑。

    只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抄了没几日便浑身酸痛,下不来床。不过尽管如此,卫老夫人还是心心念念着要向菩萨表诚意。

    不忍看她操劳,是以薛姝主动请缨,在老太太身体痊愈之前,会替她抄写经书。

    这厢,卫建德方一踏进主屋,便瞧见外孙女伏在案前,娴静地蘸墨临池,笔耕不辍,姿态风华。老伴儿则卧在美人榻上,脸上盖着崭新的话本子。

    黄发垂髫,怡然自乐,俨然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默默看着,卫建德不禁眼眶发酸,欣慰于外孙女的懂事,久久不曾动作。

    薛姝五感灵敏,很快注意到房内的异样,她抬眸望向卫建德,柔声开口,“外祖父,您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烦心事了?不妨讲给姝儿听听,没准姝儿也能帮到您呢。”

    她现在迫切需要知道,卫建德到底知不知道卫华荣开山采矿一事。因此,自己眼下这番话,既是真情流露,也是见机试探。

    哈哈大笑起来,卫建德快步上前,拉着薛姝坐到了主位上,“姝丫头,忙活这么久,你也累了吧,快歇会儿。外祖父可没有烦心事,方才不过是瞧着老太婆独享天伦之乐,有些眼红罢了。”

    替薛姝倒了杯热茶,他望向老伴儿,“再说了,即便真有烦心事,有你这般贴心的外孙女在身旁,那烦恼还不是像过眼云烟般,转瞬即逝。老太婆,你说呢?”

    若是以往,卫老夫人一定会麻溜地起身,嘻笑怒骂,然后两口子唇枪舌战个三百回合。

    不知是否由于誊抄时伤筋动骨了,对于老伴儿的‘冒犯’,卫老夫人今日没有任何反应,悄无声息地似睡着了。

    内心疑惑,卫建德又喊了两声,“老太婆?老太婆?”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真是的,这么早便睡着了。”无声地叹了口气,卫建德轻声走近美人榻,微俯下身,准备将老伴儿抱至床上。

    只布着沙茧的手刚触及榻上的人,他便愣住了。

    视线回旋,薛姝瞥见卫建德呆滞的双眼。

    直觉不好,她卒卒上前,惴惴不安道,“可是外祖母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风寒,老太婆这体温有些不对劲。”卫建德神色严肃,冷静吩咐道,“这样,姝丫头你先去找管家,让他将王大夫接来。”

    心底似横了把刀般,薛姝低低应了声好,二话不说跑了出去。

    许是太过焦急,适才行至门口,她便撞到了人。

    礼貌致歉后,没看来人一眼,薛姝继续向外奔去。

    杨氏揉了揉头,纳闷道,“你这表姊今日是怎么了?急得跟要去投胎似的。”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卫絮没好气道,“嗤,那我哪个晓得,我同她又不熟。”

    要是薛姝心里有她这个表妹的话,会不告诉她那个秦大人是谁吗。

    折腾半天,还要靠她自己打探。不过好在打探出来了。

    那位荆州刺史,正是圣上的第七子,岐王秦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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