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煞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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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英勇非凡的大将军般,煞煞昂扬着一颗狐狸脑袋,颇为威风地在前头引路,白璧马车尾随其后,荡荡悠悠地往崎岖的山道驶去。

    拐过一个山坳,秦章放下淡色窗帘。

    手肘抵着膝盖,身子微微向前倾,他问道,“七弟你要救的到底是谁啊?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来一趟。”

    秦檀向来散漫,说得好听些是自由无拘,难听点便是冷心冷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眼下却难得的有些关心则乱的意味。

    “该不会是未过门的弟妹吧。”

    轻瞥了他一眼,秦檀开口解释,“不是,一个友人罢了。”

    秦章鼓着嘴未置可否,笑得一脸促狭。

    心底不安,秦檀没兴致接话,两人面对面坐着,却是相顾无言。

    山峰萧瑟,竹影沉沉,至一个破旧不堪的洞穴前,煞煞忽地停下了。

    足尖轻点,流云往前赶,听了一耳,果然听闻里头传出不小的动静,笑声,啜泣声,还有群狼的嚎叫声。

    神色骤变,流云转身禀告,“殿下,我们到了。”

    眉心攸地一紧,掀开裾袍,秦檀二话不说下了马车,匆匆往洞口而去。

    洞穴中央,一头蓄势待发的灰狼正背对着他,灰狼后是浑身打着颤的薛姝,她面色惨白,仿若糊墙的石浆般。

    秦檀大步上前,猛地抽出手中的纯钧剑,一刀穿过灰狼后背。

    纯钧剑素有清尊贵无双,削铁如泥之名,时下电光火石间,灰狼倒地不起,头身则被一分为二。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至薛姝的裙裾边,手臂处,脸上。

    狼王的同伴见状,反应过来,凶狠地吼叫着,探出尖锐的爪牙,好似要一哄而上。

    拔出纯钧剑,秦檀侧目,冷冷地扫视着周遭的饿狼,他眼神里透着浓得化不开的杀意和暴戾,一时之间,薛姝竟分不清他和狼群谁比较可怕。

    与此同时,洞穴口响起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还未瞧见他人,薛姝倒是先听得了他声音,“七弟,你说说你,走那么快作甚,也不知道顾念顾念皇兄这细胳膊细腿。”

    这声音颇为熟悉,似是在哪听过,愣神间,薛姝又听得他喊,

    “恩人?”

    薛姝掀起眼眸望去,原是渝王秦章。

    那日事出紧要,迷晕了秦章,也不知他是不是小心眼记仇的人。如今她背无靠山,是得罪不起这些皇权贵胄的。

    思及此,薛姝冲他莞尔一笑,以示致意。

    见她只是笑着,也不起身,秦章心生疑窦,适才发现薛姝手脚皆被捆着。

    秦章火急火燎地向前走去,打算帮她解开麻绳,然他方一迈开步子,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低喘声。

    循声望去,只见四五匹饿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其中有两匹甚至舔着爪牙,迅猛地朝他爬了过来。

    享荣华、配富贵了快二十年的王爷哪见过这等场景,指节轻颤,秦章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藏在他怀里的煞煞也不慎摔了出来。

    煞煞适才在打盹,这会儿醒了,睁着漂亮的琥珀眸扫视一圈后,它换了个姿势,从先前的趴改为了坐。

    静静坐了六弹指,煞煞忽地尖叫出声。

    只见前一秒还凶残嗜血的灰狼全都乖乖趴了下去,温顺得不得了,与家豢的狸奴无二。

    秦章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看煞煞,又看看群狼,惊讶得说不出话。

    “不是吧,煞煞,你还有这本事呢,控制狼群,啧啧啧,我看你改叫狼王好了。”

    大笑了几声,秦章眼眸蓦地一亮。

    “煞煞,那你赶紧同它们说,让它们打哪来的回哪去,待会肯定少不了你好吃的。”摸了摸煞煞的狐狸脑袋,他诱哄道。

    “嗖”地一下钻进秦章怀里,煞煞又趴了下去,狐眼惺忪,堪堪似要睡着。

    “不行啊?不行我们可以再商量的吗,你别睡啊。”

    咬了咬后牙槽,秦章有些忍气吞声的意味,“追加好处,我放你在明州山林玩半个月,保证无人跟着,这下总可以了吧。”

    为何总感觉这幕似曾相识,是了,今天可不刚被秦檀将了一军吗。

    真是可气,人精也就算了,狐狸也这么精。内心腹诽了句,秦章怨怼地看向煞煞。

    后者接收到他的眼神信号,傲娇地别过狐头,从秦章怀里一跃而下,落定后,煞煞再次吼叫道。

    若非手上绑着麻绳,薛姝真想掐自己一把,看看她是不是在做梦。

    眼前之事实在太过玄幻,煞煞尖叫后,高至五尺的狼群‘听话’地排成一列,有条不紊地往洞口走去,整齐程度可与皇宫内训练有素的禁军相媲美。

    “多谢皇兄相助。”秦檀见状,默默收回剑。

    “咳,无妨无妨。”罢了罢手,秦章径自朝薛姝走去。

    挽起袖子,他掏出佩刀,开始割薛姝手上的绳索,然任凭他怎么割,绳索都毫发无损,甚至连半根纤麻都未断。

    看着秦章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薛姝蓦地想起卫絮那番话。

    “除非有千年名剑来斩,要不然啊,这绳子定是要同你一道入土的。”

    下意识地,薛姝看向秦檀,准确来说,是看向秦檀手里的那把纯钧剑。

    后者正不慌不忙地走来,将秦章拉至一旁后,他手起刀落,麻绳被劈开了。

    扶起薛姝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秦檀淡淡开口,“没事吧?”

    “臣女无碍,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薛姝摇了摇头。

    “噌”地一下弹起,秦章挤到两人中间。

    理了理衣冠,他看向薛姝,“还有我呢,还有我呢,恩人你怎么只谢七弟,不谢我。方才可是我将狼群赶跑的。”

    不是他家那只小狐狸赶跑的吗?有这么冒功邀赏的吗?

    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薛姝福身行礼,“谢过渝王殿下。”

    好心情地点了点头,眸光在薛姝和秦檀之间梭巡了两圈,秦章状似不经意问道,“贵人,七弟,你们俩认识啊?”

    他话音一落,薛姝用眼角余光瞥向秦檀,见他眉眼倦怠,一脸的意兴阑珊,没有开口的打算。

    敛了敛心神,薛姝和声道,“算是认识,我和岐王殿下有过几面之缘。”几面都牵系生死之缘。

    若有所思地托着腮帮子,秦章转头,对上秦檀那双海水无波的双眸。

    “那七弟你一定知道她姓甚名谁吧。”

    秦檀幽幽道,“薛姝。”

    秦章闻声蓦地瞪大双眼,结巴出声,“你你你,你便是那个薛四娘?”

    那个他怀疑的七弟喜欢的,七弟却谎称‘无关紧要’的薛四娘?

    薛姝微微颔首,莫名其妙地接受了秦章好一番打量。

    这厢,她愈想愈觉得秦章看她的眼神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卫絮跑了出来。

    步履轻盈,卫絮走至秦檀身边,“殿下?你怎么来了?可有受伤?”

    说着,她伸手攀上秦檀的衣袖,似想查看一二。

    后者猛地一退,语调冷冽,“还请卫小姐自重。”

    “依照本朝律令,杀人未遂者应处杖刑一百,若案件有隐由,可酌情减免。秦某既任荆州刺史,便会护好荆州黎民之性命。”

    “今日卫小姐涉嫌谋害表族姊妹,秦某不得不请你去狱牢待上一待了。”

    不知为何,薛姝从他这番话里听出了些不同寻常来,似乎将卫絮生吞活剥了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纵是前世的秦檀常道“斩草要除根”,可如今卫絮惹得是她,秦檀也犯不着如此狠,应当是她想多了。

    上次她与卫絮达成一致,她若离开,自己便不再追究她到底有没有参与秦檀中毒之事,是以她没有告诉外祖父卫絮的种种诡异。

    薛姝一直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卫絮如今却妄图取其性命,她可没有圣人胸怀,喜欢以德报怨。

    心下有了计量,她走至秦檀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全说了个遍,中间还添油加醋渲染了些自己处境有多不易,当时有多害怕。

    默不作声地听着薛姝的恭维,秦檀视线落在她扯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上。

    跟着他的目光,薛姝看向自己的手,先前被麻绳割破了些皮肉,之后又溅到了饿狼的鲜血,此刻看着倒是触目惊心,瘆人得紧。

    秦檀爱洁,自己如今脏污不堪的便碰了他衣裳,怕是触犯他的大忌讳了。

    右眼皮猛地一跳,薛姝正欲收回手,谁曾想秦檀竟然主动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低头,他从袖中寻出块干净的手绢。

    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薛姝接过手绢,擦拭起来。

    看着眼前这幅‘浓情蜜意’的画卷,卫絮攥着裙裾的手越收越紧。

    双目喷.射出嫉妒的火焰,胸膛剧烈起伏着,她声嘶力竭道,“薛姝,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我……”

    卫絮话音未落,脖间赫然亘了一把锋利的剑刃。

    震惊地望向秦檀,不敢相信这个她不舍得伤害一分一毫的男人竟会如此对她,几乎是刹那间,美目潮水汹涌,落下泪来。

    卫絮如今这样,只能说是咎由自取。薛姝适才收回目光,忽地瞥见那靛青蓝袍男子正不动声色地往外面移去。

    “快抓住他。”朝男子方向一指,薛姝大喊道。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那靛青蓝袍男子已至洞口,再有一步,便可逃脱。

    薛姝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得眼神求助秦檀,却见他一脸的云淡风轻。

    “他要跑了怎么办?”

    “跑不了。”

    黛眉微蹙,薛姝疑惑不解,正要出声询问,视线一转,瞥到了出现在洞门口的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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