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

    “苏大人自己不在意,对家人也不在意吗?”

    苏明修怒意显然是被桑凝给说中了。

    她想起江家陷落之时,苏震青也是那弹劾名额上的一员。

    其实于她而言,苏家世交三代情谊却被人轻易地背叛,何尝不是一根利刺。

    原本苏家那些人的死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偏偏这世上要有个苏明修。

    又偏偏那些她恨着的人,是他最在乎的。

    这世上若只有一个苏明修倒也还好,她便只需要顾忌他一人,可对苏明修而言,那些人是永远也不可能舍弃的存在。

    秦廷筠是聪明的人,如果要针对苏明修,便不会直接对他本人出手。

    而是会将矛头直接指向苏震青,和他那废太子姨母的苏夫人。

    更何况苏明修本就是个病秧子,再怎么折腾,也就几年的时间可剩了。

    苏明修便常出入宫廷,和前太子秦廷珏和三皇子秦廷筠幼年时候也曾一起念过书,对苏明修的弱点和他的身体情况,太子可比谁都清楚。

    桑凝看着苏明修铁青的脸,摇了摇头:“苏大人,请回吧。为了您家人的安全,这件事不要让太子殿下知道。”

    苏明修站在那儿,漆黑的眼神似要将桑凝整个吞噬干净,手依旧没有从她的手臂上放下,反而抓得更紧了,苍白的嘴唇几乎失去了血色,有些看不明白她,低声问道:

    “为什么?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谁?你千里迢迢从北境来京城做了这么多事情,难道只是为了赚钱?十家铺子的钱还不够你赚的?你到底要怎样能罢手?这个世间,有些人能靠,有些人不能。现在你靠着太子,明日他便会让你送命。”

    “悬崖勒马,为时不晚。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错的就是错的。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你明日就将那些东西给我全都还回去,保证日后不再犯,我可以保你无虞。”

    桑凝哑然,看着他认真想要劝自己回头的认真目光,像溺水的人看到浮起来的木头,若是在很久以前,在她还没有成为桑凝的时候,或许有人这么及时来拉住她,一切还有可能。

    但是,现在跟她说这些……

    许久方才开口:“谢苏大人提醒,你说的我明白。”

    “但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我只能向你保证,我非是为了贪图垄断走私药材之钱财,这些东西,是为了救人性命。”

    桑凝垂眸,声音缥缈地如同天边的云。

    轻轻地,一点点地,将苏明修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臂上放下。

    苏明修看着空空的手心有一瞬的失神,禁不住握着拳头,清俊的眸子凝起失望的冷意,语轻言淡:“既然你明知故犯,我便也无话可说了。”

    转身,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话:“明日,大理寺会传你审讯。”

    桑凝沉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蓦地觉得有几分生气。

    怎么好像再次遇见这个人以后,每次苏明修都是给她看他生气离去的背影。

    这药材却是她费尽心思为了给他治病而寻的,虽说他不知道,但一想到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平。

    桑凝跺脚,恨恨骂了一声“这么多年了,怎么被苏家给养成了一根油盐不进的木头!”

    动不动就只知道秉公处理。

    她丝毫不怀疑苏明修会如此做,尽管苏家人是他的软肋,但是这个人一旦认定了的公道之事,把他自己原地献祭了能做得出来。

    可不能让他做这么傻的事,直接去捅了太子的老窝,这才真的是将她这本就不牢靠的小船上捅了个洞。

    桑凝沉着脸,去将路槐喊了来。

    “姑奶奶,能不能让我再多睡一会——”

    “有个事得让你出马了。”

    “啊——?又要演戏?”

    “这次要我装谁啊?”

    “绑匪。”

    *

    苏明修回家的路上,心绪繁杂,无法静下来。

    然而在他前脚刚离开香铺没多远,却从屋顶突然飞下一身夜行衣模样的人,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苏明修!你给老子站住!”

    苏明修皱眉,退后几步,手握住小刻刀,暗自想着此人眼睛和声音还生得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

    “绑匪的名字也是你该问的?”

    路槐疾风一般闪过,苏明修那小刀还未来得及使出,便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啧啧,菜得不行。”

    “这么柔弱的小白脸还逞能耍威风到处得罪太子,真是..不得不让人羡慕的少年气。”

    路槐看着地上躺着的苏明修,想起桑凝那淡然沉静的脸,竟然……

    很难得地能看到她那木然的脸上出现了无比生气的表情。

    果然一物降一物,苏明修就是来克她的。

    路槐冷哼一声,“一天到晚让我做些要蹲天牢的事,江岁宴,你以后最好多给我些金子做补偿。”

    赶紧过去扶起地上的苏明修,趁着四下没人,扛着他就往回走。

    *

    桑家香铺。

    路槐一把踢门而入:“苏明修的人,你师叔我已经给你绑来了,扔哪里?可别让他跟我睡啊,你自己的男人我可不负责啊。”

    “随便找个库房好了。”桑凝头也不抬。

    “哦。那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桑凝突然打断他,“哎,等下。我说随便...什么不太冷的地方,要不就灶台旁边的小柴房吧,有地龙,晚上暖,冻不死。”她有些别扭地补充道:“别让他在这发病了。”

    “啧,对男人这么心软。”

    “我是担心你。绑匪可是你,他要是冻死了,主要责任还是你。”

    “呸!对我就这么没心没肝!”

    “嘴多。你没别的活干了就去喂羊。”

    ......

    许久,苏明修渐渐转醒。

    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浑身被捆绑了起来,关在一间陈漏的房间里,起先还有些晕乎乎的懵然。待他看清楚屋子内的陈设,视线也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这里的一砖一瓦,独特的香器香具,各式各样的品香产品,是那么地眼熟。

    还有独特的香味,是桑家香铺的线香。

    苏明修双目瞪圆,若不是手脚正被绑着,他几乎要就要起身冲出门去,现在就将桑凝这名女子,连同这铺子里的那个路槐,一同抓到大理寺关起来。

    可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只得如同被人玩耍了一般有些恼羞成怒——

    “桑——凝!”

    *

    桑家香铺香药房。

    桑凝正调着最新的香品,外边路槐的声音大叫起来:

    “桑凝!快来!不好了!”

    桑凝以为是苏明修出什么事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香药,迅速撩开帘子:

    “怎么了?”

    “你看这些人。”

    “这几个不是今日送去我爹药铺里的病人吗?怎么给人扔在了这里?”

    “我们这条街好像被查封了。就刚才,外边突然来了很多官差,把街道两头围堵得苍蝇都飞不过去。”

    “说是上头有令,任何人不许踏出咱们这条一步。否则逃出的人将会被抓去疠人坊集中隔离。”

    桑凝过去探了探那人的脉象,皱眉道:“这个人再不治疗,只怕就撑不过今晚了。”

    路槐犯难了:“可桑大叔在隔壁街道,咱们无法过去。我背着他可没法逃过那么多官吏的耳目,那种小官吏最怕惹事了,如果不是上官的命令,谁的请求也不会听的。”

    桑凝微微垂眸,思考了一会,突然道:“上官?咱们这里不是正有一名吗?”

    路槐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

    香药库房。

    门外传来了轻浅却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口微微顿住,“嘎吱”一声,纤细素手轻轻推门而入。

    苏明修盯着来人,眼里全是不理解的愤怒:“又是你做的!”

    桑凝静静看着他,道:“苏大人,别喊了。我是来找你商量一个事的。”

    苏明修恶狠狠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厌恶,声音低沉得可怕:

    “绑架朝廷命官,你可知道是什么罪?”

    桑凝蹲下身来,极其轻微地“唉”了一声,十分好脾气地说道:“行了。一天到晚跟我聊律法,听得我耳朵痛。”

    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触碰苏明修的衣上绑着的结绳。

    苏明修冷冷道:“你绑了我又放我?”

    桑凝笑了:“放了你?然后让你回去给我找堵?”

    “不好意思,委屈苏大人了,你得跟我共处一室一段时间了。”

    苏明修冷眼看着她:“你绑了我不就是不想自己受牢狱之灾么。如今又来放我,桑姑娘不要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苏大人,无辜老百姓的命摆在你面前,你救是不救?”

    “什么意思?”

    “而且现在就是你想回去也没法了。太医署已经封了咱们这条街道,家家户户都不许串门。”

    “太医院?”

    “发生什么了?是疫病?”

    “是啊。香铺和医馆出现不少病人了,自然成了重点看护对象。别挣扎了,我就是现在给你松了绑,你也走不出咱们这香铺街道。”

    “脱了你这一身官服,走出这个门,有谁会认识你御史大人苏明修?”

    “已经有人替你上呈告假条。这一个月你都可以在家好好养病了。”

    “你别太过分!”

    “我是在帮你。”

    “这次疫病有些蹊跷。苏大人不是也正想查吗?我有几个问题想向苏大人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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