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险

    那是世上仅存有的一份,初代长生香。

    如今里面香药的成分已经不可考,因为曾听父亲说过,其中有几味实在珍贵,据闻早在曾祖在世时,那几味药材便已经灭绝于世。

    所以长生香在百年前,其实已消失了。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是得到遗失的半份香方,也不可能再复刻出当年那种有起死回生之说的香药来了。

    只是江公当年终究是有些私心,想为自己儿女长久计,留下了一份给子孙。

    若有任何意外,不得已的时候,它还能保住一命。

    江岁宴原本从小戴着的那个长命锁里,有好几层机关暗扣,最里头的一层是谁都没打开过的江家秘密,而外层裹着的香片,便是那仅有残留的长生香。

    桑凝小时候的身体十分强壮,不得不说有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取于它。

    原先她是不知道这些事的,直到这十年来自己苦心钻研香药,渐渐参透了自己所戴的长命锁里那一块香药是为何物……

    幸好,那日将长生香囊送给了苏明修。

    若非它散出的香药气体护住了苏明修的心脉,让寒症不至于直接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此时苏明修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回了。

    但是还是得抓紧时间,这样下去一样很危险。

    桑凝紧紧地抱着苏明修,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用体温去温暖他的身体。

    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如同小时候他每一次发病时候一模一样,柔声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马上你就没事了……”

    “你一定要撑过去,我不准你有事……听到没有,苏明修,你给我撑住!”

    “岁宴!岁宴!”

    苏明修突然紧紧地抓住桑凝的手腕,瞳孔是痛苦的眸色:“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不要走!”

    “我在,我一直在!”

    桑凝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断安慰着:“我在的,你要快点好起来!”

    苏明修听到耳旁的声音,才稍微平复了些痛苦。但是身体依旧不容乐观。

    桑凝将苏明修扶到船舱最顶上的位子,自己跳进水里,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一柄废弃的斧头。

    她欣喜之下,拿着那斧头摸到漏水的船舱处,使劲地砸了起来。

    水流越涨越高,她从未一刻停下来。

    双手已经被破败的船舱周沿刺出无数细密的伤口,殷红的血浸染在水里,丝丝缕缕,如同蛇信。

    她时不时浮上水,大换一口气,继续一扎头往下,撬开那厚重的舱板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身子浸到水里都有一些麻木,桑凝力气终究有限,到了最后已经接近虚脱,破败的舱门板却还有一半纹丝不动。

    全身泡在冷水里太常时间,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一些失温的症状。

    桑凝依旧没有放弃,她已经有些费力又愤怒地拿着斧头砍,甚至到了连换气的力气都已经没了,眼前有些恍惚。

    难道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就这样尸沉大海,和当年记录在案的诈死时一样,最终还是得成了淹死鬼?

    绝对不行!她不可以死在这里!江家的血案还没有报仇,一家上下几十口人,天大的冤屈尚未洗刷干净,她如何有脸去见她的父母家人?

    父亲和母亲温柔的眼神犹如在目,桑凝摇了摇头,咬着牙齿继续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用自己的身体开始撞击那道门。

    然而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她轻轻推开。

    苏明修苍白的脸上一片柔色,将她抱至水面之上,呼吸着空气。

    转眼他却不见了。

    桑凝骤然清醒了过来,再度深吸一口气,潜入水里。

    苏明修紧紧闭着眼睛,宽大的袖子在水中轻轻摇曳,仿佛沉睡在水底许多年的雕塑,宁静而祥和。

    就和死去了一般。

    然而,他的身旁,却是巨大的空洞,外边是黑沉沉的湖水。

    这傻小子,那般孱弱的身体,刚才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竟然真的找到了船舱的薄弱处,破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苏明修!”

    桑凝脸色大变,连忙游过去从背后托起苏明修的身体,带着两人从那破洞口逃出船舱。

    桑凝奋力地往上游着,水下远远地看见破船已经沉入神不可见的黑暗之中。

    游到近乎浑身脱力,终于将人带出水面。

    苏明修不会水,已经面呈溺水之状。

    桑凝连忙将他放平,稍作处理,嘴对嘴渡了好些空气给他,不断按压着他的胸口。

    直到他终于把水给呛了出来,朦胧中看到桑凝喜极而泣的影子。

    “岁宴……?”

    低微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

    然而待眼睛努力睁开一道缝,入眼帘的人却变了模样。

    “……桑凝?”

    桑凝抹了一把脸上,颤抖地将扶他起来:“你差点吓死我了!我扶你走,咱们快离开!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还没死。”

    苏明修现在这个身体无法再支撑走到江淮县城里找大夫了,而且江淮县在那群人的势力掌控之下,时刻都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目前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只能趁着夜色直接离开江淮县。

    深沉的黑暗中,桑凝在河边摸索着偷解开一艘打渔船,将苏明修安置在船上,自己摇着船桨离开了河面。

    夜风冰冷,江面沉沉。

    在这样的夜,世上所有的生命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船上的人又再度昏死过去。

    除了流水声,便只有死寂。

    一艘孤舟,就这样静悄悄荡漾开水面,顺着流水往下一个渡口而去。

    *

    五更时分,桑凝拖着昏迷过去的苏明修上了岸。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水潭边上找了些能食用的蒿草叶子,用石头捣碎了咽下去充饥补充些体力,又同样给苏明修喂食了一些。

    然后背着苏明修一路狂奔往苏府而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终于回到京城到了苏府大门。

    门口通报的侍从还没反应过来,桑凝便已背着人闯了进去:“快!快去找太医,再迟苏大人就不行了!”

    侍从一脸惊慌,一面帮桑凝将苏明修安置在房间的床上,一面又去差人小跑请太医来看。

    “我们家大人这是怎么了?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出门办差事几日没回来全身都湿淋淋的,是掉水里了吗!”

    “来不及解释了,太医来之前你快去打些热水来,不要银霜炭,要马薪炭。然后再给我准备这些东西,……”

    桑凝匆匆嘱咐完后,摸着他凉湿湿的衣服焦急说道:

    “然后赶紧给他换下一身暖和的衣服,还有再去熬点驱寒汤来!”

    那管家看桑凝焦急的模样,还以为这位姑娘是大夫,连忙应下,教人赶紧去准备。

    几个贴身侍从给苏明修换过衣服后,桑凝在一边给苏明修小心擦着脸上的冷汗。

    只是苏明修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就连换衣服的时候她也只能尴尬地将脑袋转过去,让几位侍从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些许微妙的气氛。

    太医还没来,门外却传来一阵急躁的脚步声——

    “明修!明修!你在吗?”

    “明修怎么了?”

    “明修没事吧!”

    门口嘈杂声里提裙抢入一个美丽的女子,是那日北镇王府的雪滢郡主。

    女子的头发尚梳得草率,平日红艳若血滴的妆容也未来得及上,一脸素容出门,看得出是才起床不久,大约是从下人处听闻了苏明修的事,便不管不顾地一路小跑闯入了苏府内院苏明修的睡房来。

    雪滢郡主见苏明修一脸苍白地躺在那儿,眼睛紧紧闭着,而桑凝却在一旁握住他的手,还在擦着他的脸,登时秀丽的面容闪过一丝毒蛇般的眸色,狠狠地拉开桑凝,满脸戾色:

    “你是什么人,区区一介草民贱商,竟然敢在此打扰御史大人?”

    “是不是你将明修害成这样的?”

    “你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他去了一趟你的香铺,怎么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一连串的质问让桑凝皱起了眉头,她只欠身行礼,低声淡语:“郡主莫急。当务之急是将苏大人救醒来。一切的事情起由,之后桑凝自会解释。”

    “你抓着他的手干什么?苏大人的手也是你能碰的?快放开!”

    暴虐狠狠地推她一把,桑凝脚下一抢地差点没站稳,然而苏明修的手却牢牢地抓着她,任由雪滢郡主怎么掰都掰不下来。

    “岁宴……”

    微弱的声音传来,让雪滢郡主和桑凝都浑身僵硬住了。

    “明修,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对那个死人念念不忘。”

    雪滢郡主眼里满是恨意。

    桑凝低垂着脸,长睫毛遮住了表情。

    她不动声色地,拿出那把小刀,将苏明修死死拽着自己的那只袖子,十分干脆地剪了下来。

    侍从将方才桑凝嘱咐要拿的东西全都拿来了,

    桑凝连忙转身将香药燃上。

    “你做什么?”

    雪滢郡主没好气地看着她张罗左右,桑凝头也没抬:“太医还在赶来的路上,郡主若不想苏大人今后只能卧床不起的话,就还请先回避一下。您在此地,我无法凝神治他。”

    “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不要以为太子哥哥对你青眼有加,你就能有恃无恐了!你若敢对明修打半点主意,我会让你的香铺和你爹都从这个京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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