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计

    雪滢郡主的脸上丝毫不掩盖对桑凝的厌恶之感。

    “嗯。我相信。”

    “但是郡主现在您必须信我了。因为苏大人没有时间了。”

    “还请郡主回避。”

    桑凝抬头直视,“一切等待苏大人醒来之后再由郡主决定。”

    雪滢郡主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着躺在那儿苍白面色的苏明修,狠狠瞪了她一眼:“明修若有半点差错,我拿你全族人脑袋给他陪葬。”

    桑凝心中毫无波澜。

    她全家早就在十年前就血溅刑场了。

    如今这世上能牵动她心的,唯有长生香案。

    如今她站在这里,已经是这么多年来筹谋所划的最大失控了。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桑凝坚定的目光不改:

    “苏大人有任何问题,桑凝愿意一人承担。”

    雪滢郡主也不再说什么,冷冷剜了她一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我只在外等候一炷香时辰。你休要给我耍什么花样!”

    待人出去后,桑凝麻利地将所有东西都备好。

    苏明修先前已经服用过那一枚长生香药,保住性命基本是无大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他的寒症痼疾。

    只有辟寒香能给予一些缓解。

    只要将这个痼疾问题暂且稳住,后续调理身体修养就靠太医嘱咐就行。

    *

    苏明修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那桑凝正在小心地缝着那香囊。

    在快结束的时候,她十分巧妙地在最后打了一个雅致的梅花枝节,点缀在锦绣香囊上甚为好看。

    “先前给大人的香囊泡了水,已经不能用了。我重新做了一个,大人还请随身携带。”

    “多谢。”

    苏明修收好香囊之后便要起身,却被桑凝按下:“苏大人,现在你得休息。”

    想起江淮县的事情,哪里还能心安理得地躺在这里。

    他皱眉冷肃,伸手就吩咐人去取来官袍:“我等不了。”

    “外头的百姓还在水深火热当中,我现在就要去查抄粮仓商贩,那些漕运监官,一个也别想脱责!”

    在侍从的搀扶下,苏明修一面穿衣,一面让人去取镇纸:“今日我会立即入宫面圣。”

    桑凝无奈地叹气:“苏大人不必如此劳累自己的。”

    苏明修摇头:“御史职责所在。此行对姑娘已多有连累,这件事桑姑娘不必再掺和了。京城势力盘根错综复杂,万一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桑凝笑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无法应付他们?”

    苏明修:“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桑凝叹气,“犟得跟牛似的。苏大人你就好好休息,这件事不适合你去得罪他们。”

    苏明修顿住了去拿纸笔的手,“你什么意思?”

    “嗯。在你醒来之前,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太子殿下了。自然有太子殿下会处理此事。”

    苏明修低垂着眼眸,羽睫轻颤:“你果然是在为三皇子效力?”

    他紧逼不舍,寒声质问:“为什么偏偏是他?”

    苏明修的手紧握成拳,那秦廷筠,并非良善之辈。

    当年前太子被废一事,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桩桩件件线索都跟太子脱不了干系。

    桑凝见他神情凝肃,转过头去,只轻轻拨弄着香炉:“非是我为太子效力,而是太子于我有用。”

    她的目光望着一盆香炭,燃烧在眼眸里的,是浓烈的红色:“我有一件很想做的事情,没法告诉任何人。”

    “就连我爹和小景都不曾知道。”

    “但路槐知道。”

    苏明修突然开口打断她。

    桑凝微怔地抬头,看到苏明修幽深眼眸空洞得毫无情绪,似要将她吞没,面容更显得苍白。

    “原来,你最信任的人是他。”

    他虽不知道桑凝和路槐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他见过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模样,也知道桑凝许多事情都是安排路槐在做,包括利用官员行自己的便宜,无论什么事,后边都有路槐助她的身影。

    “这和苏大人有什么关系吗?”

    苏明修紧紧抿着唇,手心握住的香囊仿佛灼热的火炭。

    “……”

    “我只是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你踏入火坑。”

    “大人这话可真有意思。桑凝听不懂。”

    “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应该比别人更清楚。”

    “嗯。所以我才更要做。”

    苏明修猛烈地咳嗽了几下,神情无法掩盖地失望:“到时候路槐救不了你。”

    “三皇子也不会救你。”

    桑凝未说话。

    外面嘈杂喧闹声传来,郡主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梳妆过一遍,再次闯了进来。

    “明修,明修!你可算是醒来了!”

    雪滢郡主见苏明修醒了,高兴得连怒斥桑凝的事都忘到了一旁,跑到苏明修床边,就双手缠绕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一脸幸福和娇媚埋怨的语腔:

    “你吓死我了,刚才我差点以为你就要死了!下次可不许再瞒着我到外面去做危险的事情了,你说你好好的折腾什么,我们早点完婚,你想要什么我父王不能给你?”

    苏明修有些失神地看了一眼桑凝,连忙将郡主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放下,又看着桑凝说道:“我还没谢谢桑姑娘的救命之恩。”

    郡主这才意识到桑凝还站在一旁,高傲着神情冷哼道:“你这样一贱民丫头,只知道给人闯祸招惹麻烦。但既然苏大人都这么说了,这次就饶你不敬之罪。再没有下次了,苏大人的命比你珍贵百倍万倍,望你牢记在心,莫妄想攀靠权贵,照照镜子,称称秤,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郡主。”苏明修眉间冷意:“还请慎言。大雍国向来都是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即便是陛下,也不能将每一位百姓视作草芥。你方才所言,若传出去,岂非辱了北镇王英武名声,又将陛下置于不仁之地。”

    雪滢郡主娇艳的脸上并未有丝毫的动摇,只是轻轻在苏明修耳旁吹气:“我就喜欢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明修你知不知道,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从小到大什么样的贵族男子没有见过,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只要你高兴,我都听你的!”

    空气中蔓延着尴尬,桑凝轻咳一声:“既然苏大人无事了,我便不打扰二位了,桑凝先行告退。”

    桑凝朝着郡主和苏明修行了一个退下礼,转身便要离去。

    “桑凝!”

    苏明修看着桑凝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喊出了口。

    桑凝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苏明修紧握住手心的香囊:“谢谢你。”

    桑凝微微一笑,继续迈开了步子。

    刚踏出苏府大门,外突然有东宫的侍从寻来,“桑姑娘,太子殿下请您过府上一叙。”

    秦廷筠果然还是动心了。

    她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随着那东宫侍从离去了。

    *

    雅座帘幕之中,秦廷筠正品着南境上供来的新茶。

    氤氲的热气缭绕成雾,侍从都看得出来,今日太子心情十分不错。

    “民女桑凝,拜见太子殿下。”

    身后女子来到,从容淡定,低眉请礼。

    秦廷筠连忙走过去扶起桑凝:“姑娘起身吧。”

    “这次你给我递送的这投名状,的确非常有力。我今日便已将那漕运和京城粮仓的事禀告了父皇,他老人家是龙颜大悦。父皇为国库亏空之事一直恼怒于朝廷众人,包括我也因为这件事很久都没见他对我展现过笑容了。但今日,我却久违地见到了他看我时候青睐欣赏的眼神。桑凝,本次你功不可没。”

    “殿下谬赞了。此事能瞒住这么多年,除了朝廷势力利益相互牵扯之外,也和背后隐藏的人有关。”

    秦廷筠大惊:“你如何知道?”

    桑凝不动声色地说道:“因为国库亏空一事,当时京城已经查抄了好几家府邸。然而最有钱的那几家漕运和盐铁却无人动之,可见身后之人势力之大,非是州县几个知府县令能控制如此多年,一定有京城大官在为他们做靠山。而在疫病时,我早已暗中调查过京城粮仓,放粮的老板一直都和北镇王府有来往。顺着这条线索去摸,不难知道从漕运监官到管理粮仓庾司的庾吏,其实都是北镇王的人。”

    秦廷筠一声叹息:“你说的不错。北镇王素来与我关系不错,早些年若非有他的支撑,我也不能坐到如今的位子上。只是这件事上,关系到国计民生,他实在太放纵底下的人了,如此对待百姓,父皇自然是龙颜大怒。此事不管如何,我都只能得罪一个北镇王了。”

    桑凝眼睛清澈而明亮:“不知殿下打算如何?”

    秦廷筠温和地笑道“如今父皇已经将此事全权交于我处理,只要我能给出让他满意的解决方法,便能将漕运那边的事务交于我来处置。不知桑姑娘有何高见?”

    桑凝笑道:“办法自然是有的。最好能再建一个新的粮仓,尽量要远离地下水,避免粮仓的储粮受水汽的侵染。这段日子我调出来了一种新香品,正合适用于驱霉,可用于粮仓的漕运。焚的香时间一长,驱霉效果会随着香的气息附在粮袋上,这样储存的时候便有了一层保险。其次便是焚烧过后的草木香灰,可以将它们填充到粮仓内部版每一层的间隔之间,和粮包底下。只要能做到这些,粮仓的粮食至少可以多存五到十年以上。以后便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每五年便大流行的疟疾疫病了。”

    秦廷筠大悦:“好法子。粮食乃国之百姓命本,为了百姓的安全,一定要照桑姑娘所说的去做。”

    他仔细地看着桑凝,越发觉得这女子才惊绝艳了。虽然姿色比不得后宫佳丽和京城诸多名门闺秀,但却愈发让人移不开眼睛。

    秦廷筠靠近了她的身边,低头在她耳边温柔说道:“你这次做的很好,不但帮我在父皇那儿立了一大功,更是让我得到了漕运这桩巨大的生意。漕运巨大的利益足以让我能上缴亏空的国库了,说吧,除了药材外,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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