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

    宋幼青有些气急败坏地叫来轿子,让人抬到朱雀西的桑家香铺面前。

    进了店铺,她被满目的线香给震惊到了,各种样式的都有,然而共同特点只有一个——便宜。

    一根线香的平均价格不会超过十文钱,两个烧饼的事。

    京城里香铺线香虽然卖得很多,但是因为本身就很便宜,而朱雀东那几家香铺都走的贵族高端路线,对这种便宜的香品自然就很少将目光投到这些东西上来。

    即便是制线香,她们做的也是极为精致,用料都是南海贵物,也是往达官贵人或者宫廷内运送的。

    坊间平民所用线香,制作简易,檀香木的用料也十分粗糙,许多时候早晚几根线香祭拜祖先,也是图个吉利兆头。

    但是却没想到,桑凝那几家香铺卖起线香来,竟然不仅让自己营业收入翻了一番,更是让平民阶层对祭祀香事活动的需求急速增加,燃烧线香,上供祖先诸神灵的排位,如今俨然成为家家户户出门前必定要行之事。

    这还得追溯到一个月以前。

    在他们打折卖掉库存的香品时,香铺内院里,路槐看着桑凝过账房的账本,咽了一下口水,急得团团转:“你怎么都不着急的呢!”

    然而听桑凝笑着给他说了一通计划后,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桑大奶奶,还是你厉害!你到底怎么想到这么一招的!”

    她想的赚钱方法和道理其实很简单。

    并不是人人出门都随身拥有十文钱以上的铜板子。

    她笑着反问路槐:“你说原本品香楼的香贵不贵?”

    路槐一脸这当然了的神情,没好气地说道:“朱雀街东边那几家百年老店谁不贵啊!我听说其实京城贵妇太太小姐圈子里,其实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风气。”

    路槐回忆道:“用沁芳园的香的,大多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员家属。这寻雅楼的香,则是五品官员贵族爱用;安和堂的香品,几乎都是三品公爵夫人们在用。而那品香楼的自不必说了,一般是一等公爵夫人才会用,是京城贵族专宠,特别是大祭司徐尉大人亲自调和出来的,一年到头仅供品香楼三份,这是诰命夫人才用的。徐大人在宫中,平日就连娘娘们都没有很多机会能用到他亲手调制的香品。”

    桑凝附和点头:“嗯。毕竟大雍之命脉,重在祭祀。皇上那么看重神明之威,又一直在让徐尉大人追求长生香,这徐大人亲手调的香更是少之又少。”

    路槐接着说道:“至于咱们这竞争对手的兰若坊,已经是贵族里最便宜的好香了。至少不论是谁,只需要钱够,富商也好平民也罢,给任何人都能供香。”

    桑凝淡声:“你说的没错。既然这样,那全年这几家香铺真实售出的营业额度,你觉得有多少银钱呢?”

    路槐白眼:“我要是能知道,还会成日在山野里放羊,上山给你摘草药干苦力么,哼。”

    随即他又叹气:“不过说起来斗香会上我看她们几个姑娘身穿绮罗锦缎都价值不菲。那兰若坊家的,甚至还佩戴了东海夜明珠。这可都是一些价值连城的东西。所以她们一定赚得非常多!”

    桑凝接着问道:“那你觉得民间那些几文钱便能买到的普通线香,所赚的银钱比那朱雀街的又如何?”

    路槐一脸“你这就说笑呢”的神情,摆摆手道:“这山里的土公鸡哪里能跟城里的凤凰相比。光是沁芳园的一个香囊,便要低过咱们东边街头普通商贩摊子上的几百只线香了。”

    桑凝轻声“嗯”了一句,又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数量呢?大雍京城有多少人?京城之外又有多少人?”

    淡淡微笑,她终于抛出最关键的问题来。

    “出了这京城大门,其他府州县的百姓,便从不用香吗?”

    路槐猛然醒悟过来,桑凝拈香说道:“咱从前住在北境许多年,就连那战事连连的地方,都每日要敬香。这些地方加起来的需求,你有算过没有?”

    他一拍大腿,说道:“难怪。所以你打算制出的这一批线香,客人便是这些人!原来如此……”

    “也难怪你要将原本质量最好的线香里的檀香用量降低。”

    桑凝叹气道:“沉香,檀木,柏木的含量可以降低,但是不能没有。香的气质在于味,如果连气味都没有了,这香便也失去意义了。”

    “所以制香处理香药材,最关键在于风。”

    “将上好的沉香料燃烧,取一大批线香材料混合后,加入丹国特有的秘香,这香材很独特,自身几乎没有什么气味,但却能增大与之混合的每一种香自身的特性。同置于密闭间里,鼓风能让沉香独特的香味附着于每一根线香材料之中。”

    “在晒干和揉捏时,继续用香风熏陶捶打香泥,这样到时候干燥了,也会留着沉香味。”

    路槐点头,“我明白了。咱们的时间这么赶,我现在就去做。”

    桑凝拉住他,摇头:“时机未到。”

    路槐急了:“你还等什么呀,下个月你可是承诺要给伙计们发三倍工钱,难不成真伸手向苏明修去要?他一个清廉御史,还要养府中那么多下人,估计真要他一下子拿出个十几万两,不是易容之事。”

    “当然不是向他要。”

    桑凝看向窗外,云舒云卷,二月春风吹着尚未长青的柳条轻轻摇曳。

    她道:“时节不对,晒制丹国秘香最佳时间是在春风拂柳时,我已经看好了地方了,等到柳絮飘扬之时,便可放手去做了。”

    路槐无奈,坐下道:“那现在呢?总不能干等着看店里每日都亏损吧。”

    “当然不是。”

    “自然有一些重要的事需要你帮我去做,你听好了……”

    桑凝说完后,路槐“啧啧”了两声,“这不是我的拿手好戏么。”

    她笑着点头:“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务必要在咱们大批量制出香之前,让全城都相信咱们的线香能给人带来好运。”

    而后,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路槐日日走街串巷。

    而同样也是这段时间内,朱雀西街怪事突然变多。

    桑凝送过线香的街坊邻居,总会莫名地遇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是今日多得了意外之财,就是莫名其妙地家中被人寻的麻烦突然解决了。

    也有家里走失的狸奴突然自己回了家的,又或是最需要钱财的时候恰被人救济了,还有些人因意外而得到了所念甚久的东西。

    似乎以这线香贡祖后,真就冥冥中有幸运神灵保佑着他们。

    而路槐为了及时加强效果,特地易容和小景演了一出戏。

    在许多人暗中受到路槐相助后,他和小景一大一小,装扮成了乞丐模样。

    走街串巷,敲着瞩目的竹竿,嘴里念叨着些“今日受到好心人相赠了桑家香,祭拜了哪个菩萨,倒霉运气终于祛除,饭碗里每天都有够吃饭的铜板了,多谢桑家线香让菩萨高兴显灵了!”之类的话。

    让那些街坊邻居听到了,不免要多想几分。

    这一把火,更在邻里心里燃烧了起来,渐渐地,大家都传开了桑家线香的神奇。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城中竟然掀起一股烧线香占卜吉兆驱邪之风。

    那桑家的线香自然销量激增了。

    而且她家的东西,已经是全城最便宜的了,就脸乞丐多讨两个铜板子儿也能去买上一根。

    因为是季节限定款线香,大家都跑去囤货,卖得异常火爆。

    路槐还在开心地蹭过来看他们的入账钱目,却突然传来一声娇脆的喝声。

    “桑凝!你给我出来!”

    路槐皱着眉头:“这又是怎么了?”

    桑凝和路槐出了门,见兰若坊的那宋幼青一脸气急败坏的拿着她铺子里的线香骂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在装神弄鬼的,真是丢了司香人的脸!你自己看看你这线香,用料明显少了xx!你这样做,简直不配当香师!”

    还不等桑凝说话,路槐就已经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宋幼青:“我道是谁啊,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跟屁虫兰若坊的老板。这话从你口中说出,不是折辱了自己吗。”

    宋幼青气得直跺脚:“你是什么人?也敢这样跟我说话?”

    路槐冷笑:“教训你这样没有教养的小丫头,我可最拿手了。”

    “为了霸凌桑家香,你连自家绝门香的方子都背弃了,自以为嗅觉灵敏就照着人家桑凝的香方抄袭,却只抄了个皮囊没有灵魂。到头来还不是功亏一篑,瞧瞧你自己,原本兰若坊的口碑在京城已经很好了,但你这么一搅和,都觉得你家成了四不像了。”

    宋幼青捏紧拳头,秀丽的脸拧着眉头,怒瞪:“哪里来的乡野男子?你懂什么?我兰若坊自曾祖传下已经五代,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家百年招牌品头论足?”

    路槐嘴里叼着叶子,不屑地勾唇一笑:“不才还真就略懂皮毛了。你家那拿手绝技香方,秘法就在于——”

    “不知宋老板有何贵干?”

    桑凝不动声色地打断了路槐的话,眼波流转,微微摇头。

    宋幼青这才将目光转移放在了桑凝身上,十分不服气地说道:“你这行为,不该给全京城香铺一个交代?”

    桑凝淡淡道:“我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了。司香本就是大雍风尚,只不过因为京城香品贵常年来普通人家除了节庆日外,便不太有机会接触。如今我家线香,能让更多人用在祭祀之仪上,大雍向来重礼度,这不是好事吗?”

    宋幼青狠狠瞪了她一眼,讽刺道:“我倒是不知道一个和药藏局暗中私下买卖禁品药材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礼制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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