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白鸟之冬
几场开始在黑夜里的雨过后，气温终于真切的停在了冬的范畴里，阴天成了这个季节开端的底色。演出如期而至，虽然降温，但总归没有到要开暖气的地步。
林微裹着外套，外套下露出层层叠叠的裙摆。原本她的体温天生比别人高上几度，这样的天气，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内搭换成了单薄的礼服裙，还是让她有点招架不住，在后台等待化妆师时，她不得不小幅度的活动着。
“同学，你好，是演出人员吧。”化妆师推开后台化妆间的门，“你好，是的。”林微停下了脚步，“好，这边坐吧。”化妆师利落的打开化妆包，“麻烦了。”林微走到镜子前坐下。
通过镜子，林微看到化妆师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她那一头每根发丝都有自己想法的头发，终于不情愿的盘在了一起，成了半编发的发型。林微根据化妆师的要求，睁眼，闭眼，抬头，低头，脸上有腮红刷扫过的痒痒的触感，除此之外，她并没觉得脸上有多大变化。然而等她睁开眼睛，镜子中已然换了一个人了。林微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终于承认了化妆品的魅力。
“谢谢。”林微向化妆师道谢。
“咚咚”身后传来敲门声，“请进。”林微答应着。
吱呀一声，姜程推门走了进来。
林微下意识的看向声音的方向，对上姜程眼眸的一瞬，姜程眼中仿佛落入了星辰大海，他微怔，旋即向林微走来。
“学长好。”林微先打了招呼
“学妹，我……”姜程话到嘴边却又急急停住，“嗯，等下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好。”姜程抬手摸了下鼻子。
“好的，谢谢学长。”林微微笑答谢。
“学妹，我……有话对你说。”姜程踌躇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躲在芦苇丛中的飞鸟张开了羽翼，就要飞向路旁盛放在阳光下的玫瑰了。“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少年漆黑的眸子应在细密的睫羽下，白鸟的翅膀在低空滑过，“是……”
“林微同学，快快快，去走遍台。”门外挂着工作牌的同学向林微招手，“哦，好的，学长回聊哈。”林微提着裙子，逃似的奔出化妆间。
呯——！盘旋在低空的白鸟猝不及防地坠落，在玫瑰看不见的地方。
演出前的最后彩排仓促结束，盛大的晚会开幕了，所有演员都在后台候场，狭小的化妆间里充斥着一抹抹明艳的颜色。或期待或紧张的情绪在拥挤的空间中传递。
姜程努力在眼花缭乱的色彩中寻找着那一抹灰蓝。
“姜程同学。”耳畔忽然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线，他仔细辨别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是站在他不远处的大提琴手，与他同级的，有着一头缎子般的长发，冷白肤色，笑起来仿佛是一整个盛夏的女生。
“苏玥同学，你好。”姜程礼貌的回应。
“等一下登台，希望我不要发挥失常吧。”苏玥笑笑，灵动的眸子中波光流转。
“没关系，我们是第一次合作，在短时间内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姜程答，视线仍在搜索着林微的踪迹。
此时的林微正坐在化妆间的角落里，身旁的舞协同学正在小幅度的顺着动作，宽大的裙摆遮住了她的身形。
化妆间的窗户连着音乐厅的走廊，透过窗户能清晰的看到走廊上大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象。林微悄悄揭开绿绒布窗帘的一角，将脸凑近了玻璃身后的喧闹的有着丰富色彩的世界与她隔绝开来。
外面起了雨，玻璃外壁有了丝丝水痕，雨下的急了，挂在窗上的水珠如流星般滑落，带走了一个少女的心事。
林微看了一会，放下窗帘，回头便望见了姜程与他身旁穿着深蓝色仿佛点缀了一整个银河系的礼服裙的苏玥。看清了苏玥面容的一瞬，林微的心里不由得响起少年断续着说出的话，她想，也许只有那样的女孩子才值得他的爱吧。
此时的林微心中释怀大于遗憾，这样也好，以后自己这些隐秘生长出的情愫就可以放心的丢弃在无人的角落了。
玫瑰低下了仰望天空的头，以为再也等不来飞鸟。
林微的演出很顺利，其实从她坐到琴凳上的那一瞬，所有的喧嚣都已与他无关，只剩下了她自己的世界，那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
曲毕，林微起身谢幕时都还是恍惚的。
“林微学妹。”她看到漆黑的舞台下，顾宇向她招手。
“顾宇学长好。”林微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裙子走过去。
“姜程让我给你占的座。”顾宇拍拍身旁的座位。林微坐定后，膝上多了一袋紫米夹心面包，一杯奶茶。“呐，姜程说你们一下午都被软禁在会场，猜你肯定没吃东西，让我帮你带的。”
林微接过，眼眸中的失落没入黑暗中。
在林微的沉默中，舞台上的聚光灯亮起。是《golden hour》，黑暗中洒入世界的金箔，空灵的钢琴声和来自命运的大提琴声交织，演绎出一个日落黄昏的世界。
当背景音乐里的警笛声插入时，世界沸腾了，融化在一片鎏金之中。人声如潮中，落寞向林微袭来，填满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尤其安静。那一刻。观众席前排正中的座位与舞台之间是他们最遥远的距离。
林微在涌起的欢呼和赞叹声中悄然离开。等顾宇发现时，林微的座位上早已空空如也，她的裙子掩了星光，隐入黑暗中。
“她呢？”姜程下台后就火急火燎的走到顾宇身旁问。
“我也不知道啊，她刚刚还在，但还没等你演出完就走了，可能去卫生间了吧。”顾宇说着拿起身边的外套，露出给姜程占的座位。
姜程站在原地，他觉得她是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先走了。”姜程抓起外套匆匆离开。
“哎哎哎！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急着往外跑啊。”顾宇的声音淹没在掌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