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女人身上伤口太严重,宁弄舟没法带着她回参伐斋,只好先将疯女人安置在苏青的医馆,日后再来看望她。

    苏青倒是显得很开心,他与宁弄舟相识虽然不久,但说话却很投机,何况宁弄舟当初被萧骁和柳色新“欺负”的时候,还是苏青安慰的她。他之后一直想多和宁弄舟说说话,但是宁弄舟一直怪忙的,不但没时间往他这来,甚至不常在参伐斋。

    这回疯女人安置在了苏青的医馆,按照宁弄舟对案件的认真程度,应该会三天两头就来查一查,看看她有没有清醒一点、能不能提供点新线索什么的。

    唯一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是柳色新,站在一边双手抱胸阴阳怪气了几句,但谁会在意一个阴阳怪气惯了的柳色新呢?

    她心里还记挂着流浪儿失踪的事,着急回参伐斋找卷宗,匆匆和苏青告了别就往参伐斋去了。

    “你说这次流浪儿失踪与之前那些女子失踪有没有关系呢?都从社会的边缘人物下手,即便失踪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作案的手段如出一辙啊,是吧,柳色新?”宁弄舟掏出自己的小本,在上面点点画画。

    马车上寂静无声。

    “柳色新?”宁弄舟提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小姐,柳大人不在马车上啊……”云祥见宁弄舟头都不抬,小声道。

    宁弄舟:?

    她抬头看了看,确实,窄小的马车只坐了她和云祥,云晓在外面赶马车,若是柳色新在,云祥一般会和云晓在一起。

    “柳色新呢,还在医馆?”

    “刚才……刚才小姐吩咐走的时候,柳大人去更衣了,还没来得及上车,我以为……以为小姐你是故意不带柳大人呢……”云祥声音越说越小。

    车外云晓听见也补了一句:“要回去接一下柳大人吗?”

    宁弄舟想了想,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算了,没事,他自己会回去的。”

    此时的柳色新正面如黑炭地站在医馆门口,宁弄舟的马车背影自然早就已经看不见了,也不知柳色新还在此处望什么。

    或许是在望自己的凄凉吧。

    苏青在一旁没憋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大人,我这只是个粗陋的小医馆,坐不起马车,平日出行都坐牛车,柳大人要不凑活凑活?”

    柳色新狠狠瞪了苏青一眼,绝不妥协。

    他原本今天是坐了马车出来的,只是在京兆府为了给宁弄舟道歉,和宁弄舟坐了一架马车去酒楼,自己的马车留在京兆府了。

    这个宁弄舟倒好,居然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了!

    他平日出门一向不爱带小厮,不像宁弄舟身边总跟着云祥云晓,这下好,他连个能叫来跑腿的人都没有。

    这么冷的日子,难道让他走回京兆府吗!

    “你们这帮人,惯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苏青冷冷一笑,搓了搓手,作势要给医馆上门板,还冲着柳色新挑了挑眉,一副“你要不进来我就关门了”的架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柳色新总不至于真放任自己在外头冻成冰雕,还是进了屋。

    “你为何对我一直有敌意,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我和萧骁让宁弄舟受伤了吗?”

    “是啊,蛮不讲理的富家公子哥儿,宁弄舟那次也没做错什么吧?你们走了以后,她委屈地哭了好久,自己爬起来找东西剪绳子,险些把手给划出个口子。”

    “可是你那次不也是第一次认识她,怎么就全心全意站到她那一边了呢?”

    苏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又故作轻松地继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我是医者,医者仁心。”

    “撒谎。”柳色新不假思索道。

    苏青对宁弄舟的关心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超过了一个医者对普通病人的关系,要不是知道他们相识不久,宁弄舟又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对陌生人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去,他几乎要怀疑他们其实是很多年的好友了。

    苏青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你与宁弄舟关系很好吗?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家伙对人没有防备心,我替她盯着点。”柳色新欲盖弥彰地又加了一句,“你别多想,我只是怕她被坏人骗了,我还要分神去救她。”

    “不过……”柳色新打量了苏青一遍,“你也不像是坏人。”

    “哦——”苏青看着柳色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看你也不像是坏人。”

    柳色新一噎,尴尬地喝了口茶。

    “我与宁弄舟是不熟,只是我看她有眼缘罢了。”

    “眼缘?”

    “她……很像我以前的妹妹。”

    “大约十五年前吧,我妹才三岁,还是跟在我身后和我讨糖吃的年纪,谁知道旱灾爆发,我们逃荒的时候,人群把我们冲散了。”

    “你怀疑……宁弄舟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那倒不是,我妹很早就死了。”苏青笑了笑,笑容里却愈发显得悲凉,“几个富家公子哥拿她取乐,拿了二十个肉包来,骗她说只要她能吃完,就把剩下的满满一箱吃的都带回去。”

    柳色新没说话,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

    “她那时候还念着我,想把吃的带回来给我吃一口,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吃了十三个,撑破了肚子,手里攥了半个肉包,也没留住,被剩下的饥民一拥而上抢光了。若不是我死死护着,连我妹的尸体都要抢去了。”

    苏青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十五年的时间已经足以平复这件事给他带来的伤痛。可是故事的细节这样清晰,一听便是常常从记忆里拎出来摩挲的,连伤疤都带着时间的痕迹。

    “我倒也不是将对我妹的感情倾注到了宁弄舟身上,我妹妹是我妹妹,宁弄舟是宁弄舟,这我还是分得清的。只是你们当初对她的模样,让我想起我妹妹去世的时候。”

    “如果没有那几个所谓的贵人,我妹妹能不能活下来呢?我也不知道,毕竟那场饥荒太严重了,死了好多人,我后来都饿晕在路边,要不是师父捡我回来,我也活不到现在。可是如果没有他们,或许我妹至少死得没那么痛苦吧。”

    多讽刺啊,明明饿得面黄肌瘦,骨头上挂着不足二两肉,最后却是撑死的。

    他还记得,她死前同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哥,这个肉包子,怎么不好吃啊……”

    在京城这么久,柳色新与萧骁的名号他自然也听过,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他们从不是恃强凌弱之人。

    也正是因此,那日两人押着宁弄舟进这间医馆的时候,他才十分震惊。

    虽然至今他还是不知道这几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摩擦,怎么那日剑拔弩张,宁弄舟却仍然愿意与这几人一处查案。

    她到底不是他真的妹妹,他甚至连朋友都排不上号,所以能做的,也只有威胁威胁落到他手里的柳色新。

    “所以牛板车坐不坐?不坐的话,你就自己踩雪回去吧。”

    宁弄舟回参伐斋略休整休整,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查。云祥拿着一沓帖子,犹豫地站到了她面前。

    “怎么这些帖子还要拿到我这来?我不是一向不去的吗?”宁弄舟如临大敌。

    原主就是个高岭之花,这些虚与委蛇的社交活动她从不参加。宁弄舟是个社恐,要不是被案子所迫,她也乐得一天窝在小被窝里看小说。

    “这个帖子比较特殊。”云祥老实答道。

    “特殊就特殊,特殊也不去,让我去宴会还不如杀了我。”一堆贵族小姐凑在一处聊胭脂花粉与京城的帅哥排名,重点是宁弄舟一个都不认识,根本插不进去她们的八卦队伍,全程只能缩在角落,她只是想了想,就要脚趾抓地了。

    “这封帖子是许卿幽大人的女儿生辰宴的请柬,是从许府递过来的。”云祥不死心地将那张帖子往宁弄舟面前一放,打断了宁弄舟的思路,并在她开口骂人以前,又从那一沓帖子中抽出一张,“这张帖子也是许府生辰宴的的请柬,只是这张是从郑府寄出来的。”

    “郑府?”

    “是的,郑府递来的帖子还另外夹了一封郑娘子的请帖。”云祥又从那沓帖子里抽出一张,递给宁弄舟。

    说是请帖,不如说是一封短信,落款是郑风舞,上面只有几个娟秀的小字:“许家生辰宴务必出席,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还非要到别人家的生辰宴上说?”宁弄舟莫名其妙,将两封许府的请帖凑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郑府送来的那张,称谓那处还写得是郑府,应该是郑风舞担心她没有收到请帖,专门将自家的帖子也给了她一张,这样她便可以随着她进去。

    “小姐,那你去吗?”云祥问道。

    宁弄舟盯着两张请帖,重重叹了口气:“去。”

    郑风舞是个守规矩的人,除了那次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次专门给她递帖子,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只是这社交,真的就躲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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