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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不觉船移

    灵雨和王梓臻回到王府时,正巧遇见苗家的人得了消息探望苗姨娘。据说苗姨娘见了来的婆婆便慌乱地抓住人,嘴里不停在说“有鬼,有鬼”。这位婆婆是看着苗姨娘长大的,见状心疼不已,加之深闺中人最信神鬼之说,便要带苗姨娘离开,说请羽士清理过院子再回来。

    王夫人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王梓臻更加不会,连忙嘱托下人拿补药送去苗府。王梓臻被叫去王夫人那里谈话,灵雨先回了自己的院落,心里盘算着既然苗姨娘被接回了苗家,那她那条命就不得不多留一段时日了。

    王梓臻从王夫人处回来时,灵雨正在插花。一枝娇嫩的山茶花插在青瓷瓶中,剪去多余的枝丫再配上几叶文竹,显得素净又典雅,着实让人心都静了下来。

    也不知是看花还是看人,王梓臻就这样隔着窗子笑了出来。

    灵雨知晓王梓臻回来也没有动作,只是抬起头看向他,问道:“笑什么?”

    “觉得这样,真好。”

    灵雨走到门口,迎王梓臻入房,没问“这样是哪样”,而是说:“夫人找你,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母亲素来不喜苗姨娘,现下苗家人把她接走,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王梓臻在书案前坐下,灵雨轻轻揉着王梓臻的太阳穴,说:“但妾身怎么觉得你不太高兴?”

    “我和梓翰的年纪最相近,小时候颇为亲近,不顾母亲教训,总是一起玩。后来年纪渐长,明白长辈间的恩怨,也就渐渐疏远了。”王梓臻轻叹,“你别看我外边的朋友三五成群的,可是回了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夫君这是担心苗姨娘。”

    “母亲叫人去请括苍周氏的羽士,看看这府邸之中是否真有阴邪之物。算时间再晚些也就该到了。”

    括苍周氏是离杭州城最近的羽士大家,传闻这个家族在两百年前兴盛一时,后来因为羽士之间的纷争在一夕之间没落。难得留存下来的门生隐姓埋名百余年,这些年才重新崭露头角,成为杭州一带最具影响力的羽士家族。

    “夫君别担心。既然羽士都快到了,那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王梓臻覆上灵雨的手,灵雨便停了动作。王梓臻说:“若这府中真有不祥之物,我倒是该谢谢苗姨娘。”

    灵雨不理解:“谢什么?”

    王梓臻轻轻抚摸灵雨的腹部,说:“谢她发现得早,没影响到你们。”

    灵雨忽然觉得心里很软很软,像是弹过棉花的被褥,被阳光一晒,舒坦得和暖美好。她轻声说:“妾身想过两天去趟灵隐寺,本是为孩子求平安的,现在看来,也替苗姨娘上两炷香吧。”

    “你有心了。”

    ——*——

    羽士查探府邸后只道王府并无阴邪之物,见过苗姨娘也说非是邪祟入体的征兆。这话禀到王夫人处,落得个“心魔作祟”的结论就被掀过不言。

    此时王承槐不在府中,苗姨娘在娘家多住些时日虽说不是甚合礼法,但也说得过去。是故王梓臻代母转达了王家的意思,表示苗姨娘愿意何时归府都可以。

    过了些日子灵雨便出发去灵隐寺求平安。王梓臻原想同行,但府中突发急事,只能叮嘱兰泽细心照顾。当着王梓臻的面,灵雨自然是乖巧懂事,但一上了马车,脸上的笑意便垮了下来——从王府到灵隐寺的路程谈不上短,有孕的身子多少有不适,这一趟路本也是做样子给王梓臻看,她自己可没什么要向佛祖祈求的。

    “您这脸塌得未免也太快了些。”车上只坐着灵雨和兰泽,自然兰泽说话也就带了随意。

    “你说这苗姨娘一直呆在苗家不回来,是不是因为他家的郎中查出她中毒了?”

    兰泽思考后回答道:“应该不会。若已经查出来了,苗家断不会如此安静。”

    “也对。是我想多了。”灵雨的话语该是轻松的意思,但语气没有半分松懈,她顿了顿又道,“她若一直躲在苗家,我如何继续下手呢?”

    “苗姨娘的疯症怕是好不了了,如此对她的折磨也不逊于取她性命。姑娘就当是宽限她多活几日。”只有私下两人时,兰泽还是称灵雨为姑娘。

    “算了。反正苗姨娘也不可能在苗家躲一辈子。”灵雨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盘算下次见徐妈妈,得让徐妈妈帮她把苗姨娘疯了的消息添油加醋地传播一下。不知到时苗家会是怎样一个态度。

    灵雨现在已经没什么害喜反应,然而车马劳顿终归还是不适。她说这话时虽闭着眼睛,明眼人也看得出她不舒服,何况灵雨的手还轻轻按压在自己的太阳穴。

    兰泽说:“姑娘既然不舒服,何必偏要跑这一趟?”

    “做戏做全套。”灵雨手上的动作不停,开了个玩笑说,“别担心我,我没事。要是给苗姨娘上断头香,就算挺着大肚子,我都能到前面赶车。”

    “姑娘要不要躺在我腿上,我帮您按摩一下?”

    灵雨也不客气:“那就有劳姐姐了。”

    待两人安顿下来后,兰泽问道:“姑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灵雨的手在自己的腹部上下抚动,说:“我不知道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兰泽忖度着,一字一句地问:“若是留下,会怎样?”

    “或许会帮我坐上少夫人这个位置吧。”灵雨说着就笑了起来,“若是有朝一日被外人得知因为他王承槐造的孽,害他的嫡子娶了自己的亲妹妹,定会成为他王家抹不掉的污点。”

    兰泽又问:“若是不要呢?”

    “也许能用来栽赃陷害个什么人,但苗姨娘又不在,我和王家别的人也没什么仇。”灵雨敛了脸上的笑意,继续说,“不用做报仇的话,也能让王梓臻在对我感情淡薄之前多些疼惜。”

    “少爷对姑娘很好,姑娘又何苦想着......”

    “他能对我好一时,能对我好一世吗?姐姐想想他爹,这种父亲能养出什么好儿子!”灵雨也不知道自己把话说得这般严厉是为了说服兰泽,还是劝说自己。或许是出了气,灵雨说完这句话语气倒是缓和了下来:“我应当还要在王家呆几年,母凭子贵是个不错的办法。”

    兰泽轻轻拣起落在灵雨鼻翼的睫毛,问:“姑娘这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灵雨发出一声笑,没带什么情绪地说:“留下吧。就算将来我离开了王家,只要这个孩子活着一天,他就能提醒天下人王承槐曾经做过什么。这王家的长孙,却是王家抹不去的屈辱,也是有趣。”

    兰泽心道灵雨心狠,对王梓臻狠,对自己狠,对这未出世的孩子也狠。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应和灵雨说:“是。”

    两人大约安静了一盏茶的时间,灵雨又开口问道:“姐姐,你说当年暗害我母亲一事,真的只有苗姨娘吗?”

    兰泽不确定灵雨这是暗指谁,所以反问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难道她就没有牵涉其中?”

    “姑娘是怀疑王夫人?”兰泽细细思索,回答说,“应当不会吧。王夫人与苗姨娘素来不合,何况她整日吃斋念佛,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灵雨反驳道:“她与苗姨娘不合,也有可能是因为合力扳倒了最大的对手之后,同盟变仇敌。她现在吃斋念佛,可不代表生来就是与世无争的人。”

    “姑娘这么说,是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我的猜测而已。”灵雨握住兰泽帮她按摩的手,睁开眼睛说,“姐姐,我真不希望这事与她有关。她毕竟是王梓臻的生身母亲,我不想动她。”

    兰泽没有说灵雨这么想是因为心中给了王梓臻位置,而是顺着灵雨的话说:“这都是姑娘的猜测,也许王夫人是真的无辜。”

    “但愿如此。”灵雨从兰泽腿上坐正,喟叹着说,“我只是觉得单凭一个苗姨娘,真的能做到让整个府邸无人察觉吗?或者说就算有人察觉,那人也不敢开口去主母那里告一状吗?姐姐,但凡有一个人告知了王夫人,哪怕是王夫人有丝毫怀疑,这件事都不可能这么顺利地结束。从这次的事情就能看出来,王夫人对苗姨娘的恨意绝非一朝一夕,这么好的教苗姨娘失宠的把柄,王夫人真的甘心一句话都不说吗?”

    兰泽思量着灵雨的话,觉得确有道理,于是问道:“若王夫人真的牵涉其中,姑娘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灵雨摇头说,“或许我会杀了她吧。”

    “姑娘打算如何查证?”

    灵雨沉默许久,最终只是喃喃地说:“要查证吗。”

    疑问的话语,肯定的语气。兰泽望着灵雨,没有接话。

    ——*——

    灵隐寺位于两峰之间,风景秀丽。灵雨上过香也不急着回府,在这山林之间赏景散心。

    兰泽搀着灵雨问:“姑娘方才上香,求了什么?”

    “什么都没求。”灵雨弯起嘴角,“我要做的事,佛祖不惩戒我就是宽容了,哪里敢再去奢求什么。”

    “我看姑娘您是不信。”

    灵雨没有否认,转而道:“当初王梓臻拿着生辰八字来找这寺里的高僧看,高僧说我二人是‘天赐良缘’。你教我怎么信?”

    兰泽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只好道:“姑娘小心些,到底有身孕,我们再走两步就回去吧。”

    灵雨不应:“不急。这孩子要是走两步就没了,那只能说是缘分不够。”

    “姑娘若是想玩,不如我们去西湖划船?总好过您爬上爬下的,摔着了可怎么办。”

    “姐姐别担心,我从小练舞的,走几步哪至于摔着。”灵雨笑起来,“况且我怎么就爬上爬下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整日上房揭瓦呢!”

    主仆二人谈话间便走到灵隐寺西南的冷泉亭。这亭子虽不过十几尺高,方圆尚不足两丈,但可饱览灵隐景致,不失为一绝佳去处。亭前有泉水,叮铃的声响更为此处添了几分幽静。

    只是灵雨在此不过歇了一盏茶的时间,兰泽便催着要走:“姑娘,眼下才入四月,山里还未回暖,这冷泉处更是寒凉,此地实不宜久驻,我们离开吧。”

    灵雨只看着淙淙的泉水,没有答话。

    兰泽等了一阵没有声音,又开口道:“姑娘、姑娘?”

    灵雨像是才回过神,应道:“怎么了?”

    “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兰泽回答说,“我说我们该走了。”

    “我在想不论王夫人有没有参与其中,说到底王承槐才是那个罪魁。”灵雨答了兰泽的第一个问题,但忽略了后半句话,“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话是没错。可是王老爷现在人在盛京,我们又能如何呢?”

    灵雨仍是望着泉水,说:“我屋里燃着的沉香价值千金,仅凭一个杭州刺史的薪俸,当是做不到的。王承槐当年那么急切地想要撇开自己商贾的身份,想来名下不会留下许多产业。”

    “姑娘的意思是?”

    “账本。王承槐人虽然在盛京,可他把王府交给王梓臻,自然也要把账本交予他。起码是账本的备份。”灵雨缓缓地说。

    兰泽恍然大悟:“是,姑娘说得对!王家的账若是有问题,王老爷贪污的罪名就跑不了了。就算他贪赃数额不大,依国法利律,革职查办总是少不了的。”

    灵雨的手指轻轻在石桌上一上一下地敲击着,缓慢而坚定地说:“不止。王承槐当年当上这杭州城的父母官就少不了猫腻,只怕他在任的这些年,猫腻更不会少。若是能查出他对政敌用过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更有意思了。”

    兰泽仔细思索过灵雨的话后,说:“但这些只是姑娘的猜测,未必确有其事。”

    “没错。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还是找到账本,至于其它的,早晚会柳暗花明。”

    “哈哈哈。”山林间突然传来一男子大笑的声音。

    灵雨猛然站起身,喝道:“什么人?”

    “一个或许能与小娘子成为朋友的人。”男子自一侧的树林走出,朝灵雨作了一揖后说。

    灵雨蹙眉,问道:“你为何要偷听我说话?”

    男子笑道:“怎么能叫偷听呢?此处虽是僻静,到底非私家禁地,我自然可以随意走动。倒是小娘子,与人商讨这般私密之事还不知找个隐秘之所,实是胆大。”

    灵雨不悦道:“你想要什么?”

    男子不答,只道:“若我没有猜错,您便是王家的少夫人吧。”

    “少夫人谈不上。郎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大抵是事已至此,灵雨抱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竟是丝毫不慌乱。

    “我有意与夫人合作,扳倒王承槐。”

    灵雨多打量了男子两眼,问道:“你是何人?”

    “政敌。夫人方才的猜测不错,王承槐此人在官场上的确有些不干净的手段,我苦于没有证据日久,今日得见夫人,实乃天助我也。”

    “郎君何必如此高兴,妾身可没有答应与郎君合作。”

    男人微笑道:“自然。真要合作我们总得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起码我也要知道少夫人缘何要背叛王家。”

    灵雨直视男人。

    此举颇为失礼,但男人没有回避她的视线,而是报以同样探究的目光。

    更是失礼。

    不过今日两人的失礼之举何止这一桩一件,与他们接下来要共同谋划的事情相比,失礼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灵雨道:“郎君就不怕妾身是你那位政敌安排过来,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引你上钩吗?”

    “我一向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灵雨嘲笑道:“那你不也被王承槐骗过?”

    “他骗的不是我,是我的好友。”男人答道,“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灵雨轻轻点头,道:“深闺中人难得出门,不如我们现在谈。”

    男人又笑起来:“我当真没有看错人,少夫人确实爽快。”

    “郎君方才还说这里不适合谈隐秘之事,不若、换个地方?”

    男人摇头,道:“方才不适合,但我已叫人将通往此亭的路拦住,此时不会再有人打扰。”

    灵雨轻笑,道:“郎君戒心真重。”

    男人微笑,道:“少夫人请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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