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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3 子宁不嗣音

    说也稀奇,文绛是个顶好脾气的人,对谁都能挤出一张笑脸;加上她八面玲珑的心思和能言善辩的舌头,十个人里九个半对她都是极尽美言。可这么一个长袖善舞的人,偏偏遇见了孔枫就半句好话都说不出。平日有人装腔作势、舞文弄墨,文绛总能在犀利点评的同时说两句好听的,教人不至丢了面子;就算是违心称赞学识渊博,文绛既不会让对方觉得突兀、也不会让旁人觉得逢迎。但若是孔枫如此,文绛便只有一句衣冠狗彘。

    那次宴会去的多是一二十岁的年轻人,玩得兴起不免要下湖戏水,文绛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留在船上与几个女眷谈论首饰。天是照聊不误,但文绛的眼神却总忍不住要往湖上瞟——她看见孔枫是所有人中游得最快的那一个,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续有人玩够了、回到船上,甚至还有人捕上来两条鱼,大皇子妃顿时来了兴致,说自己最会烤鱼,等下给大家加道菜。

    文绛过去帮忙,眼睛还是不时瞟向湖泊。大皇子妃问她是在看哪家的儿郎,文绛就说皇子妃这鱼烤的香,怕一会儿不够,她看看还有谁能多带回来两条。

    又过了一炷香,早些回来的人去林子里猎了野兔,被大皇子妃一并拿来烤;其他的人也几乎都踏上归程,只有孔枫一个,仍是不知所踪。

    有家小姐下湖弄湿了衣裳,叫文绛过去帮忙搭配,文绛也就离开了甲板、到房间中去了。文绛一边替小姐选首饰,说是如此润红最衬小姐如雪肌肤,脑子里却在想孔枫八成用游水做借口逃掉宴会、这会儿没准儿都进城了。

    小姐的耳饰才戴上一边,房间的众人就听到有人在大呼“文绛”的名字。丫鬟打开房门不见人,推开窗子才发现是孔枫在水里朝她们挥手。孔枫的手上还拿着一朵花,火红火红的,比小姐耳朵上坠着的红宝石还要鲜红、耀眼。

    文绛不知为何有些羞赧,她走到窗边看着孔枫,没说什么话,甚至隔着这么远都不一定看得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孔枫就是明白她的意思,几乎是文绛站在窗前的同一瞬,孔枫就不再出声,只是朝她灿烂地笑,笑容比手中的花朵还要张扬、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朗。

    文绛看着这幅画卷,脸上也不自觉带上笑意,连小姐是何时走到她身边的都不知道。小姐看着水中的八皇子欠了欠身,然后在文绛的耳边问道:“姐姐和八皇子是什么时候、嗯?”

    “你莫胡说。”文绛的视线转到小姐身上,道,“你不是最爱吃鱼?皇子妃娘娘烤了两条,去晚了要被人抢光的。”

    小姐闻言拽着文绛就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嘱咐道:“姐姐你初来乍到,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们这位八皇子最是风流倜傥,也最是少年多情,姐姐可要留个心眼儿。”

    文绛和小姐快到楼下的时候,孔枫也刚好扒着船边翻了上来,下人连忙上来替孔枫擦拭。大皇子在一旁说:“快去换衣服,回来尝尝你嫂嫂的手艺。”

    孔枫也没什么规矩,大声应道:“知道了,哥!”

    大皇子妃也走上前来,问道:“枫儿手上拿的是什么啊?”

    大皇子闻言也看过去,笑道:“数你会讨你嫂嫂开心。”

    孔枫朝大皇子妃行了一礼,道:“嫂嫂要是喜欢,一会儿弟弟再去摘,但这一朵,还真不能给嫂嫂。”

    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对视了一眼,笑骂道:“你小子,追人追到我这里来了。”

    孔枫毫不客气,又朝大皇子行了一礼,道:“多谢兄长的宴会。”

    话音刚落,正巧见小姐和文绛一前一后从楼上走下来,孔枫当即丢下兄长和嫂嫂、向文绛走去。走到文绛面前,孔枫举起手中的话,递给文绛,说:“虞美人。”

    文绛没说话,一旁的小姐却调笑道:“八皇子这是说花,还是说人?”

    孔枫没有看小姐,还是盯着文绛说:“鲜花配美人。美人别来无恙?”

    文绛心道“恙什么恙,孔枫不过去泅了个水,能有什么恙”,但脸上的微笑仍是得体,她接过花说:“花开的这样早,想来今年天气定然和暖。”

    “开的不多,我选了最漂亮的那朵给你。”孔枫的眼中还是只有文绛一人。

    小姐笑着说:“八皇子好生偏心,这么多姐姐妹妹,竟然只有一朵。”

    孔枫毫不在意地说:“湖对岸有一片花丛,想要的话自己去摘。”

    “可我不会泅水。”

    “那你怪谁?”孔枫说完这话便不再理小姐,转而问文绛说,“你喜欢吗?”

    文绛眨眨眼,说:“一般般。”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姐对孔枫说:“文姐姐说话一向给人面子,她若是说‘一般般’,就只能是八皇子你这礼送得不讨她欢心了。”

    “你懂什么?她若是不喜欢,何必拿得那样紧。”

    孔枫话音方落,就被一株虞美人砸了头。

    小姐拍拍孔枫的肩,说:“我很欣赏你的自信。”

    孔枫仍是满不在意,道:“她这是看上我了,害羞。”

    文绛闻言站定回身,一记眼刀朝孔枫甩过去,不等她开口诘问,大皇子就做和事佬,朝孔枫骂道:“举止孟浪,也不知是谁教你的。还不赶紧去换身干净衣服,淅淅沥沥的哪儿都是,像什么样子!”

    大皇子朝文绛歉意道:“我替八弟给文小姐道歉。我这弟弟着实被我和母妃惯坏了,文小姐放心,我今日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大皇子如此,文绛自然不好再发作,遂欠了身子,道:“大皇子客气了。”

    ——*——

    这次宴会大约是个开始,此后文绛再见孔枫,往往不是摆脸色、就是视而不见,有不知此事的人问孔枫怎么得罪文绛了,孔枫就笑而不语。知道内情的纷纷奇孔枫改了性子,连总是劝孔枫收敛的大皇子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京都的好女儿又不止文绛一个,教孔枫不必执着。但孔枫不以为意,坚持说他俩这是郎有情、妾有意。

    当然,能让文绛这样一个左右逢源的人都忍不住不对孔枫摆脸色,自然不是一朵虞美人的功劳,还有宴会之后孔枫愈发频繁的翻窗户。不知是孔枫真是男女不设防,还是完全不在意,他也不管文绛是个女孩子,总是未先告知就翻窗进人家的闺房,哪怕文绛没有一次给过好脸,孔枫还是乐此不疲。

    “你翻谁家窗子,人家能给你好脸才怪。”程璐摇头叹道。

    “正是如此。文绛又是个不吃亏的人,她能忍我那么久,断不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份。”孔枫面无惭色,脸上甚至有些骄傲地说。

    “太牵强。”程璐并不接受孔枫的说辞。

    孔枫笑起来,道:“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过她,她那窗子一推就开。纵使后来她对我百般刁难,却没有一次锁上窗子。”

    孔枫此言非虚。他翻文绛窗子的次数,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但文绛没有一次锁过窗子。

    程璐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能走门呢?”

    “大概是因为翻窗比较像偷|情。刺激。”孔枫亦真亦假地说,稍加停顿后,他又补充道,“她窗前有一串风铎,每次我进去前就会摇一摇,叮铃铃的,挺浪漫。”

    孔枫和文绛的爱情也在风铎摇曳中慢慢发展着。

    刚开始孔枫翻进文绛房中,多是被文绛再推出去,甚至于有的时候孔枫刚扒上文绛的窗子,还没来得及翻,文绛就会“啪”地合上窗子,把孔枫的手挤得青紫。孔枫也不恼,有时感叹“狠心的女人”,有时只是大喊“腰、腰”或者“手、手”。

    然而文绛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般严肃。她把孔枫赶出去要不了多久,文绛就会再偷偷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小心观察看孔枫可好。这种时候孔枫就会露出他招牌般的笑容,朝文绛挥手,有时大喊“我没事,别担心”,有时大喊“给你买的点心摔碎了,我再去买新的”。

    后来文绛就不排斥孔枫进屋了,但她并不爱同孔枫说话,多是孔枫自顾自说半天,等文绛烦了,再把他推出去。

    文绛偶尔会在房中作画,她的画就像她的人一般风格多变,有时是巍峨雄伟的山河,有时是恬静安逸的桃源,总之没有人。孔枫没问过文绛为何不画人像,但有一次他在文绛的画上加上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着坐在田间的地头。

    文绛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没有发表什么评论,只是转过头对孔枫说:“我想吃绿豆糕了。”

    那是文绛第一次对孔枫提要求。孔枫每次“串门”,都喜欢给文绛带些吃食,但从没有重样过,因为文绛压根儿不会告诉孔枫她喜欢吃什么、又不喜欢吃什么。孔枫没有办法,只能变着花样买,心想早晚能碰见一次文绛爱吃的。但是现在文绛告诉孔枫她想要什么了。

    孔枫很激动,比接圣旨还要激动数十倍。他几乎是立即将嘴角展开到最大程度,开心地对文绛说:“城西有一家绿豆糕做得极好,我现在去给你买。”

    孔枫动作很快,一转眼就消失在房中,自然也就不知道文绛叫了丫鬟来,吩咐人把画裱好;更不知道丫鬟听到文绛的嘱托时,表情颇为惊讶。

    孔枫把绿豆糕买回来以后没再见到那幅画,他也没当回事儿,见文绛津津有味地吃着他买回来的糕点,孔枫就觉得心满意足。想他堂堂姜国八皇子,再加上一身绝世的轻功,竟然沦落为给异国女子送外卖,孔枫不以为耻,反而觉得无比光荣、无比幸福。

    绿豆糕是一个开始。文绛开始点评孔枫带来的零食,这次的果脯甜了、那家的点心粗了,偶尔还会说犟两句说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买、毕竟刚出炉的才好吃。孔枫只会宠溺地笑,说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下次绝不再犯。

    渐渐地,孔枫也就摸出了文绛的喜好——她喜欢甜的,不喜欢酸的;喜欢细蓉的,不喜欢粗粒儿的;喜欢酥皮的,不喜欢油面的......孔枫买过去的东西愈发合文绛胃口,似乎这样,文绛也就少了理由再把人赶出去。

    文绛和孔枫聊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文绛在俞国时就走过不少山泽河川,如今到了姜国,更是见过不同的风土人情;孔枫也不是个能将自己困在京都的清闲皇子,他亦走过不少山川大泽,也去姜齐边界几番探查,胸中自有广阔天地。

    他们二人,都不是会将自己困在繁华都市的笼中鸟,而是心中有豪情壮志的天上鹰。

    只是孔枫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壮志在何处,却不知晓文绛的热血会洒在何处。

    后来孔枫再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总是会遗憾当年的自己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加计较,不然兴许他能保护文绛一生平安顺遂。

    然而时间只会尽职尽责地流淌,不会跳跃、也不会倒转。此时的孔枫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也没有老谋深算的心思,他只知道他喜欢眼前的这个姑娘,喜欢的不得了,所以能够见到她、能够和她说上几句话,他就可以高兴一整天。

    孔枫翻窗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刚开始孔枫三五天也不见得去一次,后来隔一天就得探个头,再后来一日不见都觉得如隔三秋。

    当然,变化的不止孔枫,还有文绛,不然孔枫也不会得到默许,那样频繁地“骚扰”文绛。尽管文绛不愿意承认,但每当戌时将近,她的心情就会激动起来,因为知晓孔枫将要摇起窗前的风铎;若是过了戌时孔枫还没有出现,文绛又会变得紧张,怕他踩碎了谁家的瓦扭到脚,又怕他有什么事将自己忘了。

    连文绛都没有意识到,要是孔枫误了时辰,她是要给孔枫脸色看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情不自禁地,一张小脸就垮了下来。所以从文绛的种种表现,孔枫也可以确定这个他好喜欢好喜欢的姑娘,心里也是装着他的,而且并不是在什么可以被随意丢弃的位置。

    这样的日子或许持续了几个月,又或许持续了一整年,总之在杨柳又一次绿了新芽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实质性的转变。当然,那还是要归功于孔枫选择了一个“巧妙的时间”,再一次翻窗进入了文绛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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