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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3 物换星移几度秋

    方璞十四五岁的时候,还是被一个国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那时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出门散心俞帝就允她满俞国乱跑。后来方璞也想过,若是她年少时能少些刁蛮任性,少缠着父皇带她微服私访几次,俞国还会不会亡。

    不过此时的程璐并不想和桐安讨论国君荒政的诸多弊端,俞帝的荒唐是归因于本心还是对女儿的宠溺也不重要,总言之是在方璞的请求下,俞帝又一次带了她出门。那次出巡,同行的还有常晟、赵衡和赵衠。不必说,自然也是方璞的请求。

    出巡经过空桑地界时,有官员说当地有一座仙山,两百年前得道的程渊便曾在彼处修行。更有传言说得道前的程渊正是在此处第一次见到甘棠,自此一见钟情,苦苦追求多年两人才修得正果,所以这山上还有一座姻缘寺。

    桐安突然插嘴问道:“夫人他们真的是在那里初遇的吗?”

    “假的。父亲一见钟情是真的,但地点是在母亲家中。”程璐解释说,“其实父亲也未曾去那里修行过,只是该地离程氏仙府不远,大家有了臆测,渐渐传开了而已。”

    “看来传说果然没多少是真的。”

    “信了也没什么不好。有些传说、有些故事,一座清冷的山才会变得温情起来。”

    俞帝虽然对求仙问药一事没什么兴趣,但既然提及,总要去拜一拜。去的那天只是个寻常日子,山上人不多,俞帝又是微服私访,自不必清山清人。但这山奇高,俞帝到底上了年纪,走到半山腰便没了力气,又嫌轿子颠簸,但是见方璞还是兴致勃勃,也不忍心说走,就让常晟等人陪方璞一起继续爬。正巧姻缘寺在山腰,俞帝可以歇歇脚。

    几人出发还没多久,天就下起了大雨。方璞不愿折返,说回去也是等雨停,不如登顶,说不定还能在山顶看见彩虹。于是四人继续上行。一路上的风景没看见什么,大雨让山间起了拨不散的云雾,倒当真宛若走入仙境。

    虽然不见景色,但几人相谈甚欢——一会儿与赵衠玩闹,一会儿又让常晟唱两句完全不在调上的词曲,甚至连赵衡都被他们逼着讲了几个笑话,所以方璞很是高兴。

    那段山路少说也爬了一个多时辰,可在方璞的记忆中,好像没一会儿就到顶了。

    正如方璞希望的那样,他们快到山顶的时候雨停了,但仍有厚重的云雾堆积,看不清山下的情况。方璞站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张开双臂,衣裙被山风吹得呼呼作响。方璞默默地望向远方,望向无边无际的云雾。

    也不知是谁最先怕方璞会这样被山风刮走,或是不管不顾地跳下去、翱翔于云雾之中,总之是常晟最先把方璞从石头上抱下来,安稳地让方璞站在地上。方璞问他做什么,常晟不答话,倒是赵衡说了句“风大,小心着凉。”

    方璞毫不在乎,道:“七月份了,我要找凉,凉也不找我啊。”

    方璞这话没逗乐周遭的三个人,倒是逗乐了才攀至山顶的一位老人。老人家一袭白衣,连头发都不掺杂一丝黑,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见方璞几人听到他的笑声都望过来,老人连眼睛都弯了起来,嘴里倒是客气:“哈哈哈,是老夫冒失了。”

    “怎么会。”方璞是个不认生的性子,她走上前去问老人道,“爷爷您说是不是,七月份怎的还能着凉,不中暑就不错了。”方璞说完这话又望向赵衡,道,“所以赵衡哥哥你不要教训我,这次你不占理。”

    老人没接方璞的话,倒不如说自打方璞走到老人面前,老人就怔住了。老人呆呆地看着方璞,常晟觉察出不对劲,向方璞走了两步。赵衡和赵衠虽然没动,但也一直观察着老人。方璞见他们三人的目光变得奇怪,顺着他们看过去,才发现老人一直盯着自己。

    方璞有些奇怪,她又叫了一声:“爷爷?”

    老人这才回过神儿,道:“小姑娘长得很像我的、孙女。”老人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说:“老夫今日失礼了,还望勿怪。”说罢,老人朝方璞作了一揖。

    方璞连忙搀起老人,道:“爷爷不必介怀。我不在意的。”

    老人重新看向方璞,似乎是有所斟酌,但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小姑娘左手掌心可是有一颗痣?不大,但在正中。”

    方璞摊开掌心给老人看,奇道:“爷爷怎么知道的?”

    “何止知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老人顿了顿,又有些急地说道,“你不要叫我爷爷,差着辈儿呢。你叫我程先生就好。”

    听老人这么说,四人都很是惊奇。不等方璞开口,赵衠倒是先问道:“既然先生认识璞儿,想来也知道她的身份,倒是不知道先生是何许人也?”

    老人还没答话,赵衡替他开口道:“可是空桑程氏的程珏程仰行先生?”

    老人闻言将视线转向赵衡,从头到脚审视过一遍后,才说:“公子如何知道的?”

    赵衡解释道:“我也是猜的。先生身上的衣服有空桑程氏的族徽。”

    程珏赞道:“只是一件衣服就能猜到我的身份,这位公子当真好眼力。”

    “空桑程氏?”赵衠还在思索,“我怎么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对求仙问道还有兴趣。”

    “不是陛下,老夫也是辗转受邀,在京郊的行宫有幸见过小公主。”

    赵衡说:“何时的事?我竟不记得曾见过先生。”

    “很久前了,那时公主还不会说话。”

    赵衠笑起来:“先生这是说我们璞儿十几年长相都没变过,还像个小婴儿似的。”

    赵衠话音方落,就被方璞用方才在村民开的水铺买的平安符敲了头:“说谁小婴儿,你说谁小婴儿。”

    赵衠躲到常晟身后,常晟只能在两人中间做和事佬:“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了。”

    这边程珏倒是给出了解释,道:“公主这些年的容颜虽然长开了,骨相却没有变。老夫毕竟是修道之人,能认得出也不意外。”

    “听见没有,是骨相。”十几岁的方璞要比赵衠个子略高些,于是以身高压制在赵衠头上击下最后一击后收了手。

    赵衠揉着自己的头,话是对程珏说的,但眼睛却看向了方璞:“就这丫头片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还骨相。”

    话音方落,赵衠拔腿就跑,方璞在身后追他:“有本事你就不要跑。”

    “先生见笑了。他们打小闹惯了,所以没个正型儿。”赵衡一边朝程珏行礼,一边又对常晟说,“跟去看看。到底在山上,叫他们小心些。”

    “璐璐从小就爱闹。师父说她和师母一模一样。”程珏目光顺着方璞跑开的方向说道。

    赵衡不解,重复道:“璐璐?”

    程珏回过神来,道:“没什么,老夫年纪大了。广阳侯这个当哥哥的,也是辛苦。”

    赵衡早满廿岁,及冠赐字,封侯开府。

    见程珏一语带过,赵衡也不好深究,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晚辈应该做的。”然而赵衡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道:“先生方才提及师父,不知先生的师父是?”

    “老人家念旧。”程珏一笑置之,又道,“广阳侯若是不知道我师父是哪位,也就不会开这个口了吧?”

    赵衡作揖,道:“失礼了。”

    程珏笑着承下,道:“玄门与朝堂一向无争,不知广阳侯此番为何?”

    赵衡又作了一揖,道:“晚辈幼时经历过些奇事,还请先生赐教。”

    “赐教不敢当。广阳侯不妨说说看。”

    “晚辈从小多灾多病。母亲怀我时,总觉得有人要害我,所以精神一直不太稳定,后来生产时果然遭遇了意外。听乳娘说,我那时夜里动不动就哭泣,寻常婴孩喂些吃食、换换锦帛,再有大人抱着哄一哄便睡了,但我总也哄不好。后来有一次,乳娘的大儿子,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在夜里闯进我的房间找乳娘,一进屋就吓哭了,说是我身下有绿色的烈焰在炙烤。”

    程珏原本是微笑着听赵衡叙述,但在听到绿色烈焰时,他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赵衡没有停顿,继续说道:“都说小孩子能看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这么一说,乳娘也就上了心,上报请了羽士来院中探查。虽然羽士什么也没查到,但是那以后我夜间确实减少了啼哭的次数。

    “随着我年纪的增长,我遇见的奇异事件并没有减少,但这些我已经记不得,还是长大后听乳娘谈起的。乳娘说我两岁的时候,曾经一个人趁夜色跑到没人的后花园、跳进了池塘。当时已入了冬,水很冷,若不是恰巧有我娘以前的丫鬟和仆人在偷|情,我大概就那么淹死了。后来她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告诉她说我看见了阿娘,是阿娘一步步指引我跳进池塘的。

    “那时府中有人传言,说我母亲地底孤寂,所以才会托梦给我。父亲为此还请了羽士。但乳娘说我母亲绝不会那样做,说我母亲是她见过最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纵使地底孤寂,也决计做不出残害亲生骨肉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这似乎只是个开始。以后发生的事情大同小异,我好像总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做出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生命的事情。可是每一次,又总有这样那样的巧合让我得救。哪怕为此大病一场,也总能痊愈,不会伤及性命。”

    赵衡又举了几个例子,然后总结说:“我幼时便是这样成长的。一直到我十来岁的年纪,才渐渐没了这些离奇的经历。”

    赵衡作揖,道:“晚辈想请教先生,这些经历该是哪门哪派的手法?”

    不问经历是否与玄门有关,而是直接问何门何派,看来赵衡心中已有答案。程珏了然,但还是笑着道:“想来广阳侯看到的,不止这些吧。”

    “确实不止。”赵衡也不隐瞒,坦白道,“但后生不敢确定二者之间是否真的有关系,所以问先生可有指教。”

    “广阳侯说的事情过于久远,没有实证老夫不敢妄下结论。但照广阳侯的说法,你的经历确实很像邪祟缠身,而且每一次还是不同的邪祟类型,所以不大可能是你自己吸引来的。”程珏看着赵衡的眼睛说,“老夫观广阳侯的面相,亦不易招惹邪祟。这深门大院中的恩恩怨怨,广阳侯自然比老夫清楚。”

    “多谢先生。”赵衡行了一礼,又说,“玄门之中有不能与朝堂勾结的规矩,对吗?”

    程珏没有否认,道:“广阳侯说的手法并非来自我空桑程氏。老夫年纪大了,不想掺和这些。”

    “晚辈理解。方才没有与先生坦白:晚辈有一次见到了一个图腾,图腾一闪而过,但晚辈还是记下了它的样子。后来晚辈查过,知道那家族并不在齐国境内,更知道这绝非程氏所为。”

    程珏不置评价,岔开话题说道:“广阳侯与公主的关系倒是好。”

    “是。”赵衡也不执拗,接着程珏的话说,“公主是我看着长大的。”

    程珏深深地望着赵衡,道:“希望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能保护她不受到伤害。”

    赵衡不知程珏何出此言,但还是承诺道:“不用先生提点,晚辈也会尽力。说句不知身份的话,晚辈拿她当、亲妹妹的。”

    程珏收回落在赵衡眼睛的视线,望向山间萦绕的云雾,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广阳侯提到的那个玄门家族近来也不安生,他们家主和长老内斗、都想要大权在握。”

    赵衡领悟程珏的提点之意,于是行了较方才更为郑重的一礼,道:“多谢先生赐教。”

    方璞三人回来的时候,程珏和赵衡背着手望向远处。此时山间云雾已散去多半,山崖间果然出现了彩虹。方璞先是兴奋地招呼常晟和赵衠也看,然后不自觉地感慨道:“不知百年前的程渊仙君,可也曾与他的夫人一同在此地观赏彩虹呢。”

    “不曾。”程珏笑着回答方璞,“不过他们都很喜欢彩虹。”

    “先生如何知晓?”方璞话音方落,又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我忘记了,先生是仙君的弟子。仙君也觉得彩虹很美吗?”

    “大约是。但更重要的是,你出生那日天边就有一道彩虹。”

    “我?”方璞有些惊讶,“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珏面上表情无异,道:“公主出生当日没有彩虹吗?”

    “有......”

    “那便是了。”程珏打断方璞的话,道,“赏彩虹吧。”

    方璞顺从程珏的话望向山崖,也就没有注意赵衡的视线在她与程珏之间交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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