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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神佛衣成笑

    她见有一道人影快速扑来,摁住她,推倒她。

    她落的位置,底下正写着——换命者。

    于此,换命阵突然大亮。

    刺眼的亮,让小木屋内传来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得逞得不成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怜衣,你这个捅别人天的罪人!!!把命还给我的神,让我的神回来吧!!!!”

    按理说,进入换命阵的人,是慌张的,害怕的,绝望的,渴望人来救赎的。

    然而,天怜衣却意外冷静,随着换命阵的运行,她只惨笑一声。

    与此同时,一道杀意卷席四周,令在看热闹的野鬼们畏惧□□,纷纷逃走。

    天怜衣刚要自行脱身时,已经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捞回拉至身后,就听见玄为夷那低沉的愤怒声:“你真的不可饶恕!!!!”

    话毕,只见玄为夷一脚踏进换命阵。

    天怜衣慌了,伸出手来,喊一声:“哥哥。”

    以她现在的本事而言,完全是可以无恙脱身的,可现在又亲眼见玄为夷踏进去了。

    天怜衣又说:“哥哥,换命阵正在运作,趁还没彻底换成,哥哥快出来。”

    下一秒,天怜衣愣住了,书文曲和阿善怔住了,何不羡傻住了。

    不,何不羡哪只是傻住了。

    他简直是惊住了,疯掉了,发狂了!

    原来,在天怜衣喊话之时,她不顾任何地隔着换命阵边缘抓住玄为夷,想要将他拉回来。

    当然,她也抓到玄为夷了。

    但以其说是她抓住了,还不如说是玄为夷向她伸出了手。

    这么做,不是为了让她将自己抓回去。

    只是怕她往前倒,伸出手来扶住她,稳住她罢了。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天怜衣慌张地喊:“哥哥。”

    却在这么一声“哥哥”中,玄为夷抬起自己的脚,不轻不重地踩在了写有“怜笑”的受命者上。

    恍惚间,一阵强悍的法力扫射四周百里,泛起灰尘百丈高,其中无一生还之野鬼者。

    毁了,向来不可逆转、不可停下的换命阵,竟然就这么被他简单一脚踩毁了!!!

    简单!快速!粗暴!

    不仅如此,耳边还传来了什么垮台的声音。

    等灰尘缓慢散去之余,天怜衣只在灰蒙蒙一片中,见到自己抓住的人,换了一种抓法,转抓为牵,正飘渺地走向自己。

    她渐渐地看清了玄为夷,见他扯出一抹笑,笑得眼弯成了月芽儿,说:“我在。”

    天怜衣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哥哥啊。”

    玄为夷已经站在她身边,依然牵着她的手,低下头来,轻声说:“没事。”

    突然间,一道颠风发狂的笑声传来,惹得众人瞥去一眼。

    那笑声一直在持续,好一阵子后,黑夜中灰尘落定,才得知那邪恶到至极的笑声,是从变成废墟的小木屋底下传出来的。

    在永不停的笑声中,烂木全部被何不羡用法力震飞。

    见他躺在废墟之中,身体上还有些被垮下来的木划到的伤迹。

    他像个魔怔的变异鬼一样,抬起手来擦去了嘴角上的血。

    恶狠狠地看向那个一脚就毁掉换命阵的玄为夷,玩世不恭地低嗓说:“真想打败那家伙啊!”

    说完,见无数只野鬼从何不羡身后飞出,撕向玄为夷和天怜衣。

    玄为夷下意识地将天怜衣往身后带。

    奈何,刚到身后的天怜衣,果断地放开了玄为夷的手。

    一转,抬脚,直接踢飞了野鬼后,稳稳地站在了玄为夷前面。

    天怜衣还直言:“不是想让我永无宁日吗?来啊。”

    何不羡听见了,捧腹大笑,一点都看不起天怜衣,说:“啊啊哈哈哈哈。你道好笑么,竟说出这般话来。”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被我打得哭天喊地,被死神柱穿膛破肚挂在那血淋淋的,被嗜血蝶啃来喝去的!!!”

    “现如今,竟然说出这般话来,真让人笑个不停!”

    阿善忍不住,先天怜衣一步说了:“你这个人!!!”

    还没说完,书文曲就拉过她,捂住她的嘴。

    警告她不要惹何不羡生气,更不要惹得他的注意:“你是嫌命太长了,活着没意思了是吗?”

    “要法力没法力,要武力没武力,要跑还不能跑的。这样的你,怼人也要看对象啊!!!!”

    “他是你能惹,是你能怼的吗???”

    她不说话还好,何不羡不会把她放眼里。

    可她说话了,那么,何不羡就笑了。

    一笑,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何不羡:“天怜衣,我先吃了她,再来吃掉你!”

    一道黑影闪过来,甚好书文曲的法力不赖,带着阿善躲过了一劫。

    “真有意思!”何不羡说着,“我吃定了!”

    方才,书文曲逃过一劫的套路与走法,已经被何不羡给看破。

    这意味着,书文曲所逃之地,成为了亲自将阿善送入虎口的危险地。

    果然,看着何不羡张开口要咬死自己的阿善,叫出了声:“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不到一寸距离,何不羡却被一脚踢飞,硬生生地砸断了粗大的树。

    踢他的人,正是天怜衣。

    何不羡抬起自己的头来,冷笑一声,直言:“修为长进了不少啊,你这个天杀的罪人。”

    “可那又如何???!!!”

    说完,何不羡身上散发出一股黑色气息,双眼通红不已,如一头野狼扑来。

    “姐姐!!!”

    “天怜衣!”

    谁都没有想到,天怜衣不避,反而是正面迎上。

    为此,天怜衣紧皱眉头,捂住胸口咳嗽了一声,就听见何不羡说:“真是厉害了啊。要不是我灵魂不全,修为被人强行切断掉层,身体成了这幅残损模样,我看你怎么接?!!!”

    是啊,何不羡不再是以前那样健康的自己了。

    现在的他手脚断了,修为被人强行切断掉层了,不再那么厉害了。

    走起路来,无非是靠绑在两骨间的木棒,加法力支撑维持着。

    “怎么接?”天怜衣冷笑一声,突然,一根树枝出现在她手上,听见她充满了恨意地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话毕,只见天怜衣快速地驰向何不羡,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天怜衣给抽了一树枝。

    一抽,腿上的木棒被抽断,他立即单膝跪下。

    跪的,正是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天怜衣。

    咬紧牙关,怒气冲天,还没发作,又被天怜衣一脚踢在胸口上,直接将其踢飞了。

    天怜衣:“这是你欠我的。”

    这句话似乎彻底激怒了何不羡,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欠你的???天怜衣,难道你就不欠我吗???!!!”

    “啊啊啊啊啊????!!!!难道你就不欠我吗???!!!”

    在这一句句“难道你就不欠我吗?”中,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来,让何不羡处于暴走状态。

    一瞬间,他袭来!!!

    快!!!

    粗暴!!!

    凶狠!!!

    无人能挡!!!

    这样的人,不掀开武陵山脉的地下四五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偏偏,他就此停下来了,停在了天怜衣的一寸之外。

    何不羡为何停了下来?

    想来,他也是不想停下来的。

    只是,他感知到,他能明显地感知到自己的手腕上,缠有三圈熟悉的红线。

    这可是他的神......

    暖心间,突然又冷了下来,又怒火中烧,转身大吼:“天怜衣,你这个捅别人天的罪人,你有什么资格用我信仰的神的法器红线绣花针!!!!”

    “你没有资.......格。”

    何不羡的怒火竟然在一点一点地消退,直至恢复平静,像个天然无公害的,只知道信仰神明的忠诚信徒。

    他看见了什么?

    ——站在玄为夷身边,正在发着神光,还用上了红线绣花针来阻止自己的那个人。

    不,不是人,是神!

    是他的神!

    是他此生唯一信仰的神!

    怜笑,丧神怜笑,消失于世间,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回来的丧神怜笑。

    在此时此刻,终于回来了!!!!

    何不羡身上的戾气全部在一瞬间烟消云散,红着眼,死死盯着缠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看。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举出可见颤抖得不行的手高过头,讷讷地说出:“我的神啊!!!我是你一千三百年来,唯一的、不变的、忠诚的信徒!”

    怜笑听到后,震惊了,不可思议地问:“你,你还是我的信徒?我都消失了这么久,我都没回来这么久了,你到底还信仰着我?!!”

    何不羡点头,乖巧得与方才的他截然不同,说:“是的。我一直在信仰神,我一直在给神最纯真的、最不容质疑的、至高无上的信仰!”

    怜笑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缠足的脚往后挪两三步,显然可见他彻底惊住了。

    “可是......你不是......我......你......”怜笑被吓到说不出话来,“还好我回来了,还好我听玄为夷的劝,我回来了。天呐,要不然我......我又得误会你了。”

    此话一出,天怜衣走向玄为夷,用手臂戳他两下,算是在问,你什么时候把怜笑找回来了?

    玄为夷一笑,看向她,说:“就刚刚。”

    天怜衣:“......”

    何不羡:“误会什么?”

    怜笑言:“当时,我没再感受到你的信仰,就以为你不再信仰我了。”

    “我就想着,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信徒,那么就只为你一个人祈福保佑。可你不信仰我了,那肯定是你不再需要我了,我就离开了。”

    所以?所以说?

    突然间,天怜衣对上了何不羡那双红了的眼,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何不羡看向天怜衣,说:“所以神的消失,从来都不是天怜衣造成的。是神......是神自己放弃的。神的破碎也是......也是神自己弄的。”

    天呐,这......

    这让他可如何是好啊。

    怜笑嗅觉到一丝丝不对劲,感知到了何不羡身上的愧疚意,压制住惊恐,问他:“你是不是......误以为这位小姑娘杀我?然后......”

    何不羡承认了,点头:“是。当时,我刚带着一束花来到漫天神佛洞前,就看见神在天怜衣面前碎的一塌糊涂。”

    “然后,我问了漫天神佛洞里的所有神官,他们说,对,就是天怜衣让神破碎的,就是天怜衣强行打碎神的......”

    怜笑惊住了,问他:“你是不是骂人家小姑娘了?”

    何不羡:“......”

    怜笑见他不回答,便问得重了些:“那你是不是打人家小姑娘了?”

    何不羡还是没说话:“......”

    怜笑见状,看来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又问:“你是怎么她了?她当时可只是个修为不高的小姑娘,脖子上还被横插了一把巨凶的梅花剑呢。”

    何不羡沉默了一下,可是把怜笑给急死了。

    最终才说:“我虐杀她,千千万万遍。仅一夜。”

    怜笑彻底慌了:“什么?!!”

    书文曲听了,面上也没好到哪里去,还眼眶湿润了,可真难得一见。

    阿善更是不得了,直接蹲下来,捂住脸,放声长哭:“女孩子不该被这样对待的。”

    天怜衣喉咙一辣痛,说实在,嘴上虽说都过去了。

    可自打心里,无人知,那一夜的阴影,她从未忘记过。

    起先,她会来到武陵山脉,不过是为了向漫天神佛洞里的神官祈求平安。

    可她万万没想到,走这一遭,把所有的不幸都尝了个遍。

    当时,她要修为没多少修为,要法力没多少法力,却仍然敢一个人来到这世上野鬼最多的武陵山脉。

    进入武陵漫天神佛洞之时,入眼的满天神佛,让她眼睛都亮了。

    满天神佛,镀金华衣,各姿各样,截然不同。

    有的腼腆含蓄,有的面目凶恶,有的垂眼怜悯,有的闭眼不睁。

    有的站如松,有的趴如虎,有的持神剑,有的是飞天。

    总之,应有尽有。

    说实话,这时候的她最想要祈求神明保佑。

    那么,有神,自然就少不了香火和蜡烛。

    她带来了。

    香火上还刻有了字,但不明显。

    龙盘描凤的蜡烛,也从未停灭过,毕竟点灯敬神。

    然而,她刚进来,就看见一个撑着红伞的破碎男子站在那。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脸上尽是丧,默默地抬起手来,掐灭了神像前的蜡烛,折断了上到一半的香火。

    这时候,她看见伸出红伞外的手格外的破碎,要是再用力掐一点,他可能就要碎掉了。

    天怜衣本想提醒他,奈何他先是看向了她,解释了:“我不是在对神不敬,我掐灭的是自己的蜡烛,折断的也是我的香火。”

    天怜衣:“为什么要这样?你大概是这样对自己的第一个神了。”

    怜笑顿顿,说:“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只是一个没人信仰了的神。你看见了吗?我破碎不堪,又有点透明状了。”

    天怜衣顿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问他:“所有你要走了吗?”

    怜笑摇头,说:“不是要走了。是要离开了,彻底地离开了。”

    天怜衣刚想要开口挽留他,奈何他却抬起来手,示意她不必说下去了:“你不必挽留我。我熬了这么久,熬了三百年,终于熬到了被世人承认抬进这武陵漫天神佛洞。”

    “可你看,我的蜡烛,我的香火,并不是信仰我的世人给的。”

    “我坚持了这么久,并不是因为真的要熬到被世人承认是神,只是因为我还有一个信徒还在信仰我。他需要我,作为神,我必须留下来。”

    怜笑顿顿,才说:“可现在,我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得到他的信仰了。意味着他不再需要我了,没有我,他也可以在这世上活得很好。”

    “我真替他高兴,我作为神的任务也终于在此时此刻完成了。”

    天怜衣说:“可是,你要是离开了,消失了。那这些香火怎么办?后面还会有世人信仰你的,信我,会有的,总会有的啊。”

    怜笑无奈地说:“我等不到了,我真的快要破碎了。”

    “你知道吗?我特别想偷偷摸摸地碎一地,没人看见的那种,最好是曾经信仰我的那位信徒永远都不会发现。”

    怜笑看向天怜衣,说:“可是你来了。”

    天怜衣:“......”

    怜笑:“我快撑不下去了,可我有一个特别好的信徒。”

    “你们若是没机会见了最好不过,但若是碰见了,还请你不要对他说,你见证过我的破碎。我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真的。”

    天怜衣:“那位信徒......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怜笑点头,看向头顶上的虔诚伞,又看全身破碎的自己,说:“是的,他很重要,他最重要了。”

    也就如此,怜笑在漫天神佛洞里,跟天怜衣说起了他和何不羡的过往。

    最终,怜笑竟然拿出了他的法器绣花针,送给了天怜衣,说:“这是个化灵的法器,我也用不上了,看着你也适合用它,就送给你吧。”

    “你法力不高,修为很低,又是孤零零一个人,正好可以拿来防身。”

    就这样,原本缠绕在怜笑手上的红线绣花针,自动地飞到了天怜衣手腕上,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天怜衣抬手一看,自然垂下的绣花针晃来晃去,抬头看怜笑,说:“可是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要不,我给你上个香,点个灯敬仰神吧。”

    怜笑摇头了,说:“不,不必了。”

    说完,见怜笑越来越透明状,他还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天怜衣说最后一句话:“我把虔诚伞放在你这,若是碰见了曾经极为信仰我的信徒”

    “他要是想要拿回去,就给他。他要是也不需要了,那么,你就收了吧。”

    天怜衣不知道,怜笑没有这把虔诚伞,相当于自杀。

    所以,当天怜衣刚接过虔诚伞时,怜笑都还没来得及撒手,就在天怜衣面前破碎了一地!

    她愣住了,真的,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但没关系,有个人会来将她的神识拉回来,永远地拉回来,让她再也不能忘记今夜。

    “神!!!!!”

    不知为何,天怜衣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怜笑口中最信仰他的信徒来了!悲愤交加地来了!

    何不羡一把拽过天怜衣,抢过她手上的虔诚伞,说:“这是你能碰的吗?!!你为什么要抢我的神的伞?你知不知道,这把虔诚伞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何不羡还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红线绣花针,更是想要将其拿过来。

    他还真那样做了,可奈何这是怜笑给她的东西。

    无论何不羡怎么粗鲁地抢,他也抢不过来。

    瞬间,两人都眼红了。

    何不羡吼道:“你都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取不下来?!!”

    “这不是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拿???!!你还给我,你取下来还给我啊啊啊啊啊?!!!!”

    天怜衣被吼得找不到北,但还是长了一张嘴,解释了:“这,这不是我抢来的,是......”

    天怜衣看向那个唯一撑伞的破碎神像,可万万没想到啊,她刚看见那个神像,那个神像就碎了一地。

    这可真把天怜衣吓到了,只能看底下的丧神怜笑四字,说:“是丧神给我的。”

    何不羡却说:“我不信!!!”

    “分明是你自己想要偷的,就是你想要拿走的。”

    “你这个弱小之人,想要靠我的神法器来提高修为,想要变得强大起来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想得美,你想得真美!”

    天怜衣摇头了,还是在耐心地解释,看见何不羡这么激动,她也慌张了起来,生怕怎么说都说不清楚:“不是的,真的不是的。你可以......”

    “你可以问问这些神。我和丧神的对话,我和丧神的一举一动,在座的每一位神官都知头知尾。”

    “他们都听见了,他们都看见了。你问啊,我求你,你问问,你问问你就知道了。”

    何不羡擦去自己的眼泪,看了几秒天怜衣,又环视一周,直言询问:“何不羡恳请在座的神官们给予一个真相。”

    “要不然,我的神没了,在座的神像,也别再想得到一丁点的信仰、功德、香火。”

    “而我的做法是——让这世上最大的最知名的武陵漫天神佛洞,一夜之间化为废墟。”

    然而,在座的神官,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就选择袖手旁观。

    这都没什么,可偏偏世上还存在这样一种神。

    苦难不会再降落到他们身上,所以他们不知道痛为何意,就任意胡作非为,乱说一通。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就因为他们乱说一通,让天怜衣遭受了多大的伤害。

    或许他们本是知道的,可还非要这么做,这么说:“你那么想知道,我来告诉你就好了。”

    一道神音在武陵漫天神佛洞响起,温温柔柔的话语,却说成了一把把夺命的刀,捅人的剑,把天怜衣千疮百孔,生不如死。

    “原本丧神要去找唯一信仰他的你。但没想到,这个脖子上被横捅一剑的新娘,一来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见丧神破碎,很好欺负,又看中了他手腕上的红线绣花针,于是全部都抢了过来。”

    “这还不够,还盯上了你给丧神的虔诚伞,丧神跟她抢夺过程中,她见凡是离开虔诚伞的身体部位都更加破碎。”

    “为了早点得手,她就使劲全力将伞倾斜至她那边,怜笑实在破碎抢不过,被她一掌就打碎了一地,消失了。”

    天怜衣听了,惊住了,看到了何不羡眼中的怒火,她疯狂地摇头,疯狂地解释:“不,这个神说的是错的!他们在撒谎!!!”

    “是他们在撒谎啊!!!”

    何不羡咬牙切齿,在武陵漫天神佛洞里走来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还指着天怜衣说:“你这个罪人!!!你这个捅别人天的罪人!!!!”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可是我信仰了三百年,从未想过要改变信仰,并且要坚定信仰一辈子的神啊啊啊啊!”

    “你是怎么敢的?????嗯???!你是不是因为被人捅了一剑在脖子上,心里变得扭曲了,是吧?!!”

    “所以见到你可以欺负的,可以杀死的,都要欺负一次,杀死一次!”

    天怜衣害怕极了,眼泪滴落下来,还是说:“不是我的错,我不是罪人,我也不是捅别人天的罪人。”

    “我没有杀死丧神,我没有。是他们在说慌,是这里的神在撒谎!!!”

    何不羡将天怜衣丢下去,砸在了石壁上,说:“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我该信你的话吗?我都亲眼看见你拿着虔诚伞了,我都亲眼看见死死抓住虔诚伞,却还是被你搞得碎了一地的神了!”

    “你还想狡辩!!你还在狡辩!!!你怎么可以这样!!!!”

    天怜衣勉勉强强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说:“我真的没有那样做!!!”

    这下子,何不羡的话响遍世间:“怎么?!!那你是在质疑全世人都承认的神吗???”

    “他们是那么的好,那么的为世人赐福,那么的让世人敬仰。”

    “这样的神会差吗?这样的神会说谎吗?这样的神会害死你吗?”

    天怜衣愣愣,然后大胆地说出一个比何不羡声音还大的话来:“会!!!!”

    “是神就不能质疑吗?神就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吗?神就没有歪心思吗?神就真的都大爱苍生,大爱世人吗?神不是人吗?”

    天怜衣也怒了,大怒特怒了。

    凭什么啊?!!

    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自己没犯下的错,自己没杀过的人。

    凭什么就要因为他地位比自己高,名气比自己大,就要无理由地承受他带给自己的灾难,背负他给的脏祸事,不能翻身!

    凭什么!

    可是,何不羡就是要告诉她:“是!神,就是神,不是人!只有人才会有缺点,神没有!”

    “神就是全知全能全善的!神是不能被质疑的!神是没有半点歪心思的!神永远都是大爱苍生、大爱世人的!”

    神,就是神,不是人!只有人才会有缺点,神没有!

    好一句“神,就是神,不是人!只有人才会有缺点,神没有!”啊。

    太好了,太好不过了。

    天怜衣听了,仰头大笑,心中含恨,绝望至极,长言:“哈哈哈哈哈哈,神,就是神,不是人!只有人才会有缺点,神没有?!!”

    “你听听,你听听。哈哈哈哈哈。”

    “是了,神不是人,神不是人,神不是人。神不是人,更不配当人。神要是人,那才是对人最大的侮辱!”

    “这世上不该有这样的人,自然而然的,也不该有这样的神!”

    何不羡又打虐天怜衣,就当着所有神官的面,对她施暴!

    在这个过程中,她哭、她喊、她闹、她反抗、她能做的都做了,可她从不恳求任何神!

    从不!

    他们不配!

    何不羡将天怜衣打得爬不起来了,面朝泥土。

    揪起她的头发,恶狠狠地问她:“你这个捅别人天的罪人,你这个天杀的罪人,你认不认?!!!!”

    天怜衣咬牙直言:“我不认!!!”

    何不羡一头按下去,磕得天怜衣额头都烂出血了,再问她:“你认不认?!!!”

    天怜衣也依然说:“我不认!!!我偏不认!!!你能拿我怎么样!!!”

    何不羡听了,愣了一下,停了个三四秒,轻声说:“我能拿你怎么样?你看好了,我能拿你怎么样!!!”

    说完,直接拽住她的一条腿就往外走,嘴里还听见何不羡说:“我能拿你怎么样?我能拿你怎么样?我能拿你怎么样!!!”

    出了漫天神佛洞后,哪里崎岖不平,何不羡就走哪里。

    哪里石头尖又锋利,他就拖着天怜衣走哪里。

    一路上,天怜衣各种痛,听着何不羡对她骂天骂地骂所有,她也没力气反抗了:“你这个捅别人天的罪人,就这么喜欢捅别人天是吧。”

    “好啊,行啊,非常可以啊,太厉害了,简直是无人能敌了。”

    不知过了多久,由于身上出了血,嗜血蝶就一路追随。

    落在她伤口处吸血,还有一大群嗜血蝶跟在后面。

    由于嗜血蝶很久没有喝到这么多血了,一吸就再也停不下来。

    不挥不走,挥也不走,打死不走,怎么都不走。

    反而还会吸得更猛,让天怜衣有种被人扒开伤口强行恶意虐待的错觉。

    突然间,停下来了。

    她还在想何不羡又怎么会对待自己时,已经被何不羡粗鲁地抱起来,往一边看,是断崖。

    中间那矗立有一根超级大的绣花针,绣花针的上端三分之二处捆有一个红线结。

    不得不说,那根绣花针的尖处,好锋利啊,她没见过这么锋利的东西了。

    她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可惜还没做好准备,就被何不羡丢下去。

    她见自己离何不羡越来越远,自己离岸上越来越远。

    可那些嗜血蝶却忠诚极了,全部蜂拥跟随,毫不犹豫。

    听见何不羡说:“你这个捅别人天的罪人,就该被穿膛破肚,永远地挂在这上面。”

    话毕,她只感觉有什么很尖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然后,很快,太快了,一下子就看见那尖头穿透自己的腹部。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自己还在猛烈地往下掉!

    银白的绣花针突然变得通红,可别提有多可怕,有多触目惊心了。

    但甚好,甚好那些嗜血蝶全部都攀附在被染红的死神柱上,遮住了那一片片刺眼的红。

    可是,月光下,滴落血色的雨,腥味的风,引得嗜血蝶飞来飞去。

    它们从银白透明,又渐渐变成了一刹刹红,最终又红了全部。

    密密麻麻,倒是也数不清有多少只了。

    只知道,被穿膛破肚挂在死神柱上的天怜衣,脖子上的梅花剑在月光的照耀下,在通红的嗜血蝶群内变得格外的亮,格外的明显。

    她看向那个一直站在岸上的何不羡,眼里朦胧不清,手又抬又放,又哭又恨又冤屈,还是说:“我没有错,不是我,我不认,你最不该这样对我。”

    说完此话后,她在痛苦中麻木,落下了血泪也不知,毕竟意识都没有了。

    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被何不羡又带回了武陵漫天神佛洞内,见何不羡凝聚法力,正在折磨自己。

    腹部的血依然在流淌,染红了武陵漫天神佛洞的地面,却再也不见一只嗜血蝶了。

    她听到的第一番话就是:“你杀死了我的神,让我的神就此消失于世间,可我万万是不能接受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我神的事实。”

    “——你杀死了我的神,那么,你就成为他吧。”

    此话一出,天怜衣心中“咯噔”一下。

    想要摇头,想要开口拒绝,都动不了,都说不出话来了。

    可就算她真的能摇头,能开口拒绝,也不容她这么做,这么说了。

    毕竟何不羡在说完了那番话之后,就开始对天怜衣动手动脚。

    怎么残忍怎么来,怎么凶狠怎么来,怎么最为摧残就怎么来。

    一切随心所欲,不管不顾。

    何不羡直接拿出了两条白色的绷带,然后尽是羞辱,且天怜衣不可抗拒的被他脱掉了绣花鞋扔在一边,说的话让她背后一凉:“你作为一个女子,为何没有被缠足,为何没有标准的三寸金莲,我的神却要有呢?”

    听到此话,天怜衣的眼泪又淌下了。

    下一秒,她面目露出万般剧痛之感,双腿挣扎不已。

    想要抬手去推,去阻止,却是不得了半分作用。

    心里在念万次不要,却一次都说不出来。

    能说出来的,第一次发出声音来的是这个字,是撕心裂肺的嘶喊:“啊——!!!!”

    啊啊啊啊,好痛啊,救命啊,真的,救命啊!!!

    天怜衣在歇斯底里地呐喊,在万般抗拒,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信念。

    可是,她亲眼见,见到自己的脚硬生生被何不羡给折弯了!!!

    他折得粗鲁,折得干脆利落,哪怕听见骨头断了的声音也还是折得义无反顾!

    她见何不羡一边折着自己的脚,一边拿绷带给她固定住。

    生怕她的脚成不了标准的三寸金莲,还专门咬牙缠啊缠,缠得紧死了。

    这下子,她哭得更惨了。

    她被裹脚了!!她被缠足了!!!

    天啊!!!怎么办!!

    那可是她的脚啊!她的脚就这么被一个陌生的坏人硬生生给折断了!!!

    那可是她的脚啊啊啊啊!!!

    是爹娘都舍不得、更是不允许给她缠的足啊!!!是心上人说不要让她裹脚的脚啊啊啊啊!!!!

    可是......就这么......这么裹上了。

    救命啊啊!!!

    向来命苦之人,喊天,天是不会应的。喊地,地是不会灵的。

    不喊,无用,喊来,也无用。

    不仅如此,还会喊来何不羡的二度开口:“既然要成为我的神,那么,你知道的吧,我的神不仅被缠了足,整个人还碎掉了!”

    碎掉了?!!!

    整个人!!!

    这......难道是说......

    突然间,还来不及,什么都来不及。

    何不羡就已经一掌打在了天怜衣身上,让天怜衣浑身上下都被强行撕开裂开了。

    他打得毫不犹豫,他在想,自己要是有半点的犹豫,都是对自己信仰的神不尊重!

    天怜衣那被虐待得不成样的身体,原本特别完整的灵魂,就这样在何不羡一掌又一掌中逐渐破碎。

    此时此刻的她,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就是任人虐打的弱者,就是一个惹人厌恶的瑕疵瓶。

    被人第一下砸出细裂纹:“啊——!!!”

    第二下打出中裂纹:“啊——!!!”

    第三下彻底裂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还有第四下,在第四下落下时,这瓶疵瑕瓶终于破碎了。

    破碎了是真,可精心砸碎她的人更厉害,才是真正的真!

    他那股势要催碎天怜衣完整灵魂的劲,力度把控得刚刚好。

    虽然破碎了,可整体还在。

    不似散落一地的月光,怎么都捡不起来。更不似掉落在路上的雪,终会融化。

    她就那样静静的,破碎的,再也没有一点生气地坐着。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要真那样的话,也太小看何不羡了。

    没一会,何不羡就说:“你让我的神消失了,他的神位空了,那你就坐上去,代替我的神接受世人的香火吧。”

    说完,他就寻四周。

    不得不说,他这一巡视的动作,让武陵漫天神佛洞内的神官神像都提心吊胆了。

    在心里默想着,不要砸我神像,不要砸我神像,千万不要砸我神像。

    作为特别信仰神的何不羡来说,大概是听到了那些神的心声,才让他对那些神像,和对天怜衣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会小心翼翼地挪开丧神怜笑旁边的神像,留出一个比较宽敞够摆放天怜衣的空位置来。

    不仅如此,他还专门往里面挖深了一些,为的就是让这个神位能彻底容纳天怜衣这尊大神!

    然后,终于啊,他对天怜衣终于也温柔了一点。

    小心翼翼地抬起天怜衣来,让她对准了丧神怜笑的神牌打坐着。

    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左挪一下,右挪一下的。

    最终,他满意了,露出了微笑来。

    可他总觉得还缺少了点什么,左思右想,才发现少了最灵魂的东西——虔诚伞。

    他让天怜衣自行拿着虔诚伞撑着,还拿出三根蜡烛,一大把香火排插在面前供她。

    他这是完完全全把天怜衣当成了自己神的替身。

    还对她说:“神啊,下次来,我一定会给神带来更好更多的信仰。”

    说完,他就离开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尊破碎又凄惨的新娘“神像”摆在那里。

    没一会,溢出来的血就流淌下来,染红了丧神怜笑的神牌,又顺着往下染。

    静了,偌大的武陵漫天神佛洞静了,天怜衣的意识也回来了,看得一清二楚了。

    可她一看得清楚,映入眼帘的却全是笑着的满天神佛,可真叫人觉得恶心啊。

    这样,还不如看不见的好。

    于是,她闭上眼,心中再无所想。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武陵漫天神佛洞,还来了个慌慌张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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