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杨君泽从集训回来后曾私下找她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食言的。生日宴之后,王佳妮给我打了好多次电话解释,我妈觉得耽误学习就拿走了我的手机,那天,她以为又是王佳妮打来的,等我察觉到不对,她已经挂断了。”

    “我偷偷找机会打回去的时候,对面说是小卖铺,我拜托老板娘,如果看到你就打给我,但是我再也没有接到过那个号码。”

    “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却没能帮上你……”

    潭枫丹知道杨君泽说的是真话,在小卖铺老板娘面前哭了之后,她因为害羞每次总是绕着走。如果他没有打电话回来,不可能如此严丝合缝。

    但是这些事情已经不再重要了,最痛苦、最孤独无依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而她不想再回忆起这些事情。

    “谢谢你。集训很辛苦吧,我听容钰说了,我可以理解的,当时我就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没别的意思。”潭枫丹的语调平缓,没有一丝起伏。

    诚然,她帮助过他,甚至付出了所谓的“代价”,但是这与杨君泽无关,是她自愿的,若是因为帮助过他人就希冀回报,岂不是成了强买强卖吗?

    杨君泽闭嘴了,两人礼貌寒暄后无话可谈。说来真是奇怪,从前即使他面无表情,她仍能从他的一个眼神中解读出千种情绪,现在他们双目对视,藏在厚厚的眼镜片下的目光却看不分明了。

    所以潭枫丹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曾经她只能追逐背影的少年,有一天也会回头,目送着她的远行。

    进入六月,万众瞩目的篮球赛终于来了,以班级为单位对抗。只有高一有份,高三是不用想了,至于高二,那可是预备高三役!虽然只是调剂了体育课来开展,虽然一个月后就是期末考试,但是同学们依然热情高涨。

    潭枫丹兴致缺缺,一来她连篮球规则都看不懂,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兴趣,二来卷王就是要在在别人松懈的时候疯狂内卷。

    但是这场是容钰的比赛,她必须得去捧个场。

    和男生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相比,女生组围着的基本上都是场上选手的亲友团。这倒不是因为歧视,主要是和男生组力量与汗水的碰撞相比,女生组的观赏性差了许多,就像眼前1班和25班的比赛,控球方抱着球趴在了地上,另一方想要从她怀里掏出来,场面焦灼但诡异,直到教练吹口哨了两人才分开。

    在这群菜鸡互啄中,容钰的表现显得十分亮眼,她一个帅气的三步上篮,围观群众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无论是支持哪一边,都不由得为她的英姿飒爽叫好。

    潭枫丹也深感与有荣焉,大力鼓掌,其实她觉得容钰能在一班拉起一支参赛队伍,真的就非常了不起。

    潭枫丹呆过一班,顶尖理科班女生稀少,硕果仅存的几个,也人均卷王,每天看起来灰不溜秋的,心里只有学习。篮球组队虽然只需要5人,但这个数字几乎是把一班所有女生都薅进来了,而且容钰赛前应该还挤占她们宝贵的学习时间进行过训练,打得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当然也和这些女生普遍较为聪明,理解规则较快有关。

    对面男生组的比赛也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响起雷霆般的掌声。潭枫丹循声望去,原来是刚刚胥辛的霸气扣篮引发的骚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胥辛给了个“wink”,又引起了一阵围观少女的尖叫。

    呵呵!眼睛抽筋了吧。

    如果说最初潭枫丹面对胥辛时不时的撩拨还会悸动不已,遐想连篇,在对方一声声的爸爸里,她已经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

    杨君泽也上场了,他穿过空隙想去控球,却被钱多多粗鲁地撞倒在地。钱多多兴奋地要和胥辛击掌,胥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和他击掌了。

    潭枫丹皱着眉头将目光转回女生组,这些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这厢,容钰一枝独秀,自然引起了25班女生的围攻,若是正当手段还好,只是有些不老实的,趁着裁判的盲点,掐上了容钰的胳膊,容钰痛呼失球,潭枫丹赶紧举手喊裁判:“黄老师,这边有人犯规!”还拉了旁边另一个路人作证。

    场上25班的选手纷纷投来眼刀,潭枫丹视若无睹,专门盯着她们的小动作举报。

    这些女生大多与王佳妮交好,之前好几人都曾在王佳妮的煽动下当众欺辱过她,虽然后来她们把锅都甩给了王佳妮,也假模假样地道歉了,但是潭枫丹并不在意是否能与他们维持表面的虚与委蛇。

    两边同时半场休息,潭枫丹给容钰递水,还准备了一包湿纸巾给她擦汗,贴心的服务让容钰抱着她亲亲,夸她是暖心小媳妇儿。

    男生场子那边,胥辛拨开给他递水的女生群,也走了过来,言语之间颇带酸意:“潭枫丹,你终于舍得下来啦,你这小姐妹打得怎么样呀?”

    “有机会单挑一场,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水平了。”容钰不甘示弱。

    “我才不跟女生PK。”胥辛大男子主义十足,转头拿起潭枫丹怀里的另一瓶喝过一半的水,扭开瓶盖喝了。

    看着潭枫丹目瞪口呆的样子,胥辛调侃道:“爸爸平常这么关爱你,喝你瓶水还不乐意了?”

    男女生同喝一瓶水,在高中生眼里,简直就是间接接吻了,周围响起起哄声。

    “呃,倒不是……”潭枫丹有点为难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胥辛语重心长道:“丹丹啊,虽然爸爸很帅,但是你可别爱上我了,你还要好好学习,考回一班呢。”

    看着胥辛年纪轻轻就患上了一种名为油腻的不治之症,潭枫丹痛定思痛,还是说出来了:“其实那瓶水是钱多多的,我就是帮他拿一下,我自己没买。”

    这回轮到胥辛目瞪口呆了,他看向钱多多,钱多多朝他比了个心,又娇羞地给了个飞吻,胥辛疯狂呕吐中。

    只是这幅场景看在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眼里,就是另一幅光景了。

    比赛结束后,潭枫丹在人迹罕至的楼道被杨君泽拦下来,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声音里是按耐不住地激动:“你和他在谈恋爱吗?”

    杨君泽没有直说他的名字,但是潭枫丹一下子就知道“他”是谁。

    曾经她会因为暗恋的少年一句无心之语而心潮澎湃,此刻对这不礼貌的私人关系的探究,她的心里只有烦躁。

    她前所未有地强硬道:“我和胥辛只是同桌,他很关照我,仅此而已,不过也不关你的事吧,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些问题。”

    说完就绕开他走了。

    “等等。”杨君泽挽起了上衣,他的背部有多块淤青和紫癜,看起来很像是钱多多那晚对付苻魏西用过的手法,快准狠,而且专挑衣服下藏着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潭枫丹吃惊的捂住嘴问道:“又是……胥辛指示的吗?”

    杨君泽背对着她,所以潭枫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虽然杨君泽很瘦,消瘦的后背隐隐都能看到分明的蝴蝶谷,但是看着高过她一个头的少年,潭枫丹感到了一丝荒唐。

    他明明是天之骄子,老师和父母都把他捧在手心上,为什么总要把她这种弱小又自身难保的鼠鼠顶在前面呢?更何况胥辛为她做了这么多,站在潭枫丹的立场,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去指责他的对错了。

    潭枫丹的声音沉下来:“不管是给老师还是你父母说,还是要去报警,我都支持,但我没办法再做什么了。”

    如果杨杨君泽反击,她不会去阻止,因为那是嚣张该有的代价,但她终究不是圣母,对于杨君泽没有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一把,她的心里还是存了一分怨恨的。

    杨君泽转过身来,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往那个方向想,慌张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问题我自己会一个一个去解决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离胥辛太近了,他的心思变化莫测,你永远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相比之下,我现在更无法参透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潭枫丹转身离去,被杨君泽拉住。

    “潭枫丹,关于我和胥辛的事情,你不是问过我好几次是怎么回事吗?”他像是酝酿许久才鼓起勇气开了这个头。

    潭枫丹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了,语气十分决绝:“不必了,胥辛说,等到合适的时候,他会亲口告诉我,我愿意等他开口。”潭枫丹愿意相信胥辛,就像在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时候,胥辛无条件地信任着她一样。

    看着少女翩然离去的背影,杨君泽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留下她的借口了。自此之后,两人形同陌路,即使偶遇也只当是不认识。

    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但总有不愉快的小插曲。走廊里擦肩而过几个嬉闹打闹的女生,突然一个趔趄把潭枫丹撞倒在地。

    搞事双人组并没有道歉,而是围在一起,站在一旁抱臂,挑衅地看着她,看见她想爬起来,还踩住了她的手。

    这节课25班是在综合楼的实验室进行,上完课后同学们再回到本班继续别的课程,综合楼里的人几乎要走光了。

    潭枫丹留下来请教老师问题,慢了两步,没想到又遇到这种事。

    对方是班级上次篮球赛的队员,虽然最后容钰寡不敌众,1班还是输给了25班,但是有人显然对于她胳膊肘往外拐的行径很不满。

    “你们到底想干嘛?这栋楼是有监控的。”潭枫丹威慑道。综合楼多为理科实验室、计算机教室和多媒体教室,较为精贵,因此特地安装了监控。

    “学校的监控就是摆设,我家可是学校监控设备的供应商,我不比你清楚。”烫着大波浪卷的女生趾高气昂地说道,脚还踩着潭枫丹的手不放。

    “怎么不继续狗吠了,你当时是怎么逼着王佳妮转学的,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啊。”这名女生头顶扎着个红格子蝴蝶结,看起来十分甜美可爱,说话却很难听。

    潭枫丹对这两人有印象,在胥辛逼着曾经当众欺负过她的女生一一道歉时,有人长篇大论地论述自己是如何被王佳妮欺骗的,有人哭诉忏悔,甚至还有人主动舔着脸要和她当好朋友,只有这两人拒绝,即使被其他同学冷暴力也不松口。

    也许她们是真心把王佳妮当朋友的,毕竟连潭枫丹这个直接受害人也曾经一边被捅刀子一边觉得王佳妮是无辜的。

    新仇加旧恨,她又该如何辩驳呢?

    见她不说话,大波浪卷踩着她手的脚开始发力,潭枫丹喊痛,对方却像是被振奋般愈发用力。

    这时,一只手把大波浪卷的头猛地按在了墙上,磕出了好大的响声,红格子蝴蝶结上前帮忙,对方干脆将她双手反扣,抵在墙上。

    另一双布满青筋的手把潭枫丹扶起来,阴鸷的目光扫向贴在墙上的二人组:“还有不长眼的敢动我胥辛庇护的人?”

    转头看向潭枫丹的目光却变得温柔起来,少年挑眉,调侃道:“我的眼睛还真是一秒都不能离开你啊?”

    潭枫丹羞赧地道谢,又害怕胥辛会再采取过激行为,劝道:“我没事了,让钱多多放开她两吧。”

    胥辛给她扑了扑背后的灰,满脸心疼:“小耗子你怎么总是被折腾呢,行吧,你两下跪磕三个头求原谅就可以了。”

    潭枫丹和两个女生都瞪大了眼睛,潭枫丹连忙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上课吧,下节课要迟到了。”

    “那谁,你两快点,别耽误我们上课。”胥辛却像是听不懂似的似的,口气不容置喙:“或者我们去跟班主任谈谈你们霸凌同学的事情?一中的校风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两个女生祈求的目光望向潭枫丹,她央求道:“这样的惩罚也太严重了吧,让她们道歉,保证以后不再这样,就行了,有你在,她们不敢的。”最后一句的语气几乎是小心翼翼在讨好。

    胥辛一拳砸向墙壁,粉皮掉下来,他的神情变得更加阴戾:“别以为我不对女生动粗,就拿你们没办法了。”这下,潭枫丹也不敢出声了。

    两个女生涨红了脸朝她跪下,三个头磕完,泪水糊满了脸上的妆容,像小丑一样。

    潭枫丹的心里也同样不是滋味,她像是风筝一样飘着,被胥辛牵着回到了教室。上课了她也一直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一直是两个女生哭花的脸,又变成苻魏西被退学时,他父母绝望的眼神,最后定格在杨君泽背后的淤青。

    王佳妮和杨君泽的话回荡在耳边,她是想相信胥辛的,可是如果胥辛从根本上就和她不是一路人呢?

    潭枫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所以她纵使受了委屈也只是默默忍耐,即使是被泼脏水也只是想着澄清。

    她从来就没想过报复这两个字怎么写。

    潭枫丹知道胥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小少爷本可以站在金字塔顶端,睥睨众生,他是为了她出手的。

    可是如果这份沉甸甸的善意,她无法承受呢?

    潭枫丹心里堵得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老师点她回答问题都答非所问,反倒是胥辛头一回听的津津有味,还小声提示她答案。潭枫丹决心下课和胥辛好好谈谈。

    “你懂不懂什么叫杀鸡给猴看?以后哪个不长眼的偷偷弄你,都要好好掂量掂量后果。”胥辛感觉自打和潭枫丹成了同桌,无语就成了他的母语,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在同情那些加害者。

    “我很感谢你一直相信我,保护我,但是这种方式我很不习惯。”潭枫丹尽可能保持语气平静,循循善诱讲道理。

    “你倒是别总让我看到别人欺负你啊?”胥辛生气了。

    “那你就放手,让我自己去处理问题啊。”潭枫丹委屈地大喊。

    “好啊,那以后不管你被怎么样,我都不管了。”

    两人开始了最长时间的一场冷战,很快,期末考试来了,直至学期结束都没在再说过一句话。

    潭枫丹心里乱糟糟的,期末考试也没考好,综合排名不佳,回1班希望渺茫。

    暑假放了两个星期,潭枫丹白天上培训班,晚上写试卷,日程安排相比上学时一点都没松懈。

    顶着黑眼圈迎接新学期时,潭枫丹路过了楼下的公示栏,上面贴着新的分班名单。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必要,除了一班优胜劣汰,排名靠后的被淘汰到普通班,再留入一些新鲜血液,大部分班级都是保持原样,根本不需要张贴出来。

    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她还是伫立在公示栏前,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那些潜在竞争对手的名字。

    潭枫丹再次下定了决心,这才是她目前真正要关心的事情。

    新学期换座位。班主任孙老师也借鉴了一班的方式,同学们可以按照名次挑选自己的位置,选择自己的同桌。

    还好胥辛今天又一如既往的翘课了。

    潭枫丹的名字被念到,她径直走向了第一排。同座位的是一个矮胖的戴着眼镜的男生,平时不怎么说话,好像班级上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心埋头搞学习,正是潭枫丹需要的同桌。

    等到胥少爷来学校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他坐到了潭枫丹旁边,挑眉问道:“第一排?”

    上课铃响了,座位的主人回来,像一个幽灵站在旁边,不敢出声。

    老师也进教室了,胥辛的小弟在后面招呼他,教室斜后角防老师偷窥的宝座一如既往的留给了他。

    胥辛深深地看了潭枫丹一眼,他没有回座位,直接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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